只能凭借常年以来积累下对危险敏锐的嗅觉来闪避那雷霆般的斩杀。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了。
时至日暮,寒意更甚。
姜念念抬起手,红着眼擦去嘴边的血迹。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是。
就算没有办法了,她也要陪着殷不弃,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命!
殷不弃侧头,看到满身血污的姜念念,微微愣了一下。
脑子里不断浮起化殊河听到的话,还有唐沐柔的话……
“被冥煞怨种选中的人,克六亲死八方,凡人的命数,是承受不起你这颗灾星的!”
他难不成真的是……冥煞怨种。
他会害死念念吗?
殷不弃莫名生出一种紧迫感,他害怕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最喜欢的人,一眨眼就没了。
失神之间,殷不弃的右臂被人刺了一剑,他一下清醒过来,瞳孔却猛然紧缩。
他看见姜念念的背后,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紧紧地握着短剑,眼里带着憎恶,“都怪你!”
“念念!”
电光石火不足一秒的时间里,那柄淬着剧毒的锋利无比的短剑不偏不倚地、狠狠地穿透了年轻而结实的身体。
姜念念愣住了。
殷不弃愣住了。
一旁的煤球和江子由注意到这一处也愣住了。
殷辞猛地一倾,胸膛喷溅出来点点鲜血,落在姜念念脸上。
真实的腥热,却让她觉得如此寒凉。
“殷辞啊!!!”
“嗷呜!!!”
唐沐柔愣在一边,双手染满鲜血。她缓缓地摇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身体颤抖了起来。
她只是害怕姜念念会抢走她的一切的预知梦成真。
自从姜念念出现,她所拥有的越来越少……她没想杀殷辞的。
“我……我不是要杀你……我本来是要杀姜念……”
话语突然停止在那里,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出来,冰冷而迅速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低下头,白绿色的长裙上并没有一滴血,但是腹部却伸出几只修长的、青筋暴起的手指。
殷不弃俊美的脸庞上沾染着赤红的鲜血,墨色的长发在风雪中飘扬着,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你!该!死!”
唐沐柔只觉得一阵恐惧从心底席卷而来,但是那惧怕还没有转为喉间的尖叫。
她已经像破布被甩在了一旁,那一刻,鲜血泉涌般喷出身体。
唐玄烨接住她:“柔柔!”
他才一会儿没看住,妹妹就变成这个样子!
殷辞咬着牙将那把短剑拔了出来,英俊稚嫩的脸庞已经因疼痛而微微扭曲了起来。
姜念念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殷辞……我……对不起……”
“嫂嫂别说对不起……你要是出事了……我哥……会伤心的……”
他染着鲜血的手搭上了姜念念的肩膀:“嫂嫂……带我哥……走……”
姜念念的心骤然下沉:“殷辞,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我们说不定,还能活着出去……”
“嫂嫂,我走不了了!”殷辞的腹部源源不断流出鲜红的液体,他吐出一口鲜血,轻轻且急迫地说,声音宛若悬丝:“若是有机会……帮我……救出我娘。”
说着便竭尽全力朝着再次涌来的修士们跑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操他妈的,快闪开,他要自爆!”
“都躲开!”
话音未落,开口说话的那名修士脚下一空,整个人微微悬浮在半空。
咔——
姜念念脑子里有什么突然绷断,她木然地张开嘴,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殷不弃浑身的戾气翻涌起来,就如同在清河镇那次,他忍不住地想要毁掉这里,想将这些不至死话的人全部烧干。
殷不弃红了眼:“殷辞,你滚回来!”
“殷辞,回来!!!”
“殷——辞!”
“嗷呜!”
殷辞目眦欲裂、眼珠血红:“哥!快走!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从小什么都有了,可哥哥在外漂泊那么多年,他受了重伤,不可能活着出去的,那就让他最后为其他人创造一线生机。
只为心中的那一念守护,便不惧黄泉路了,只是终究是有些遗憾呢……
“嗷呜——”
姜念念不再停留,无数根藤蔓卷起其他的二人一兽,往反方向跑去。
“以身血祭,自爆灵体!”
巨大的灵力震荡而出,如海啸一般翻涌,震得在场修士,周围数万里皆受波及,在场的不少修士竟然被震得往后倒退几步,根基不稳的,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一时大惊失色。
只是肉体自爆绝不会有这么大威力!
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居然连魂魄也一起炸了。
热血照落日,豪情葬风骨。
地动山摇,狂风卷雪,无常山的地表慢慢出现裂缝。
等一切归于平静,哪里还看得到姜念念几人的影子。
第85章 此间青丘
“掌门,让他们逃了!”
柳奚川怒道:“那就去追,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他们,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战,我们宗门损伤惨重。”水云宗掌门封错站出来,语气不善:“柳掌门若是要继续下去,我们水云宗就不奉陪了。”
柳奚川气急,却仍旧耐着性子道:“封兄,话可不能这么讲,我们日暮里也死了不少弟子,况且那冥煞怨种还未捉住……”
“柳掌门!此次以为民除害的名义召集众人前来,难道你自己就没一点私人怨恨掺杂其中吗?!”
“是封某愚笨,恐怕当了柳掌门的刽子手了!”封错一甩袖袍,道:“我们走!”
“是,掌门!”
他们这一走,煽动不少人。
柳奚川脸上露出阴沉的神色:“各位,那几人身受重伤,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只要我们……”
月影宗的掌门打断他:“柳掌门,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我们也是!”
其他三大宗门之人纷纷离场,只留日暮里众人在原地。
“掌门,你看这……”
柳奚川失了一只眼、又伤了一条腿,嗓音因为愤怒与怨恨变得无比扭曲:“先回宗门,等我休养一段时间。”
冥煞怨种,他必须要得到!
……
这头,姜念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两人一起逃出生天,却一点都不敢停留。
殷不弃和江子由都因为受了重伤和陷入痛失亲人的悲痛而晕了过去。
而煤球虽然跟着她走,黑溜溜的眼里却一直在掉小泪珠,时不时哼唧两下。
她自己也受了伤,一拖二已经撑不住了,也没有心情去管它,一边扶着殷不弃,一边扶着江子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意识却已经开始逐渐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只觉得每踩一步,身边的景色都在变换,连天都变成了青蓝色。
“好久没有外人来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从四面飘来,这声音实在太过于飘渺,被风一吹,宛如树叶沙沙的响声,反而不像人声了。
姜念念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飘散。
要死了,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晕过去。
突然,几个婀娜的身影凭空出现,个个美若天仙 ,修为不低。
却浑身杀气,一看便知道是从人堆里厮杀历练出来的。
他们追来了?!
姜念念瞬间绷紧了神经,脚边的煤球也露出凶狠的表情。
那些人面容恭敬,对着昏迷中的殷不弃单膝下跪,出声道:“吾等听从老宫主之命,在此恭迎少主回归!”
少主?
是谁?
是殷不弃吗?她们不是来杀他们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念念还没想明白,又有几人抬着一个软榻走过来,金丝楠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
“姑娘,你这样拖着少主,会牵动他的伤口,请将他放在这榻上休息。”
姜念念虚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口道:“还未明确姑娘身份,暂不宜告知。”
“那我也不会把不弃交给你们。”
“姑娘,得罪了。”一人突然上前,给了姜念念一记手刀。
“你们……”话还没说完,姜念念便晕了过去。
“嗷呜!”煤球呲牙咧嘴地咬住一人的胳膊。
“太阴幽萤?”为首的女人不痛不痒地看了它一眼,一把捏住它的脖子:“还是这么小一只,弱唧唧的,看来是没有阴气供给啊。”
一人问道:“姑姑,其他两人,怎么办?”
“看样子是跟少主一起的,先一起带回去。”
那人点点头:“嗯,这里算是半个人界,我们不宜久留,既然已经等到少主了,按照老宫主的指令,必须立马回青丘。”
……
不知昏迷了多久,姜念念猛然从梦中惊醒,眼中不住地滴下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额头上也布满冷汗。
她梦到殷不弃死了!
姜念念深呼吸片刻,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微微稳定,突然,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看向周围。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 极尽奢华。
这是……哪里?
不弃呢?!
对了,她在逃亡途中遇到了几个奇怪的女人。
姜念念有些担心,翻身下了床,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
可她顾不得那么多,往外走去。
刚开门,便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手里端着汤药,被这么一撞,撒了不少。
“啧,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姜念念一听那声音,不可思议地抬头:“沈愈?!”
沈愈笑了一下:“呵,不用这么惊讶,先进屋,你的伤口还没好。”
“我昏迷多久了?这是哪儿?你怎么找到我的?还有,其他人呢?”
姜念念走进屋,焦急地问道。
“聒噪。”沈愈将药放在桌上,冷哼一声。
姜念念急得不行:“你倒是说啊。”
“你昏迷了五天。这儿是青丘,我无意间救了青丘神女,被带到这儿来的,谁知,碰巧遇上你们。”
姜念念有些吃惊,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她问道:“青丘?那带走我的人是?”
“九尾狐一族。”
“我昏迷之前,听到他们称不弃为……少主?”姜念念突然睁大了眼:“殷不弃,也是九尾一族的?!”
“可不是。只是之前血脉未觉醒,这下倒是走了个狗屎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沈愈看了姜念念一眼,嗤笑道:“有趣,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你别说的好像是我故意跟踪你一样。”姜念念不悦地看他一眼,问道:“不弃他们呢?”
她的心里很乱,对其他几人现在所处情况的担心,对殷辞离世的悲痛,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对这个未知地域和殷不弃的疑惑。
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沈愈嘴角勾起一个恶趣味的笑来:“你问殷不弃啊……他好得很,今早就已经醒了,伤势已经稳定。”
“现在应该是正在享受着老宫主给他举办的回归晚宴上。身边还有不少狐媚子伺候着呢,用不着你担心。”
第86章 不弃是青丘少主?
姜念念对于沈愈的话自然是不信的,按照殷不弃的性子,若是醒来,肯定是第一时间来找她,陪着她的。
她尝试着用飞书术联系殷不弃,却没有回音。
姜念念皱了皱眉:“带我去找他。”
沈愈道:“先把药喝了。”
姜念念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完,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药怎么苦成这样!”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么点苦都吃不来,真没用。”沈愈嘴上嘲讽着,却从袖中拿出一袋蜜枣扔过去。
姜念念一怔,随即拿起一颗放入嘴中,苦味立刻被甜取代,她说道:“谢谢你沈愈……带我去找不弃吧。”
沈愈脸色有些难看,“你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吗?”
他这一声太小,姜念念心里又想着事,一时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愈吸了口气,稍稍缓和脸色,又嘲讽道:“走,我带你去,他现在,说不定乐不思蜀呢。”
两人走出门。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月华铺洒在精致的屋檐和回廊上。
四周的支柱物并非普通木材,而是上好的白玉石,与月光交相辉映,无需灯火便足够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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