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杭狠狠的大抽了几口烟,眼里有几分痛快,就在前几天,他还为了被纪北杨踢出董事会的事情而恼怒,甚至生出了一种要去恳求纪北杨的想法,而现在,他不仅能拿回原来的股份,连那个纪北杨的公司也会是他的了。
凌润创投背后代表的资产,纪杭只是想想,就觉得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纪杭拿出手机,给纪家常用的律师打了个电话,隐晦的提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律师跟过老纪总一段时间,现在也不再年轻了,有自己的事务所,凌晨四五点接到电话被吵醒,也没什么脾气,耐心的听完纪杭的话,说:“纪先生,有个情况你可能不清楚,我现在去找你吧。”
纪杭说好,给他报了地址。
律师挂了电话,站起来穿衣服,妻子他去哪里,叫了他好几声律师才反应过来。
妻子担忧的说让他找别人去吧,年纪大了,别折腾。
律师穿好衣服,恍惚了片刻,说:“我没事,只不过感到有些心痛,一个很好的孩子可能出事了。”
*
直到清晨快五点,章可溪才输完液,护士撤掉了她手背的针头,疼痛让章可溪眉头皱了一下,但仍旧没醒。
见天亮了,温倩让章父去吃点饭,她在这里守着。
章父觉得麻烦别人家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温倩说照顾章小姐本来就是她的职责。
章父还没弄懂女儿这个冬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站起来,说:“我出去打个电话,顺便捎个早餐,温小姐吃什么?”
温小姐说什么都可以,章父就走了出去。
医院附近有一家很大的早餐店,现在太早,人不多,热气腾腾的包子往外冒着热气。
章父吃了一点东西,又要了几杯粥和鸡蛋饼,正准备结账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他在抢救室门外有过一面之缘,听到别人叫他纪先生,章父猜测此人就是女儿男朋友的爸爸。
纪杭说:“李律师麻烦你了,这么早还让你跑一趟。”
章父低头站在一边往袋子里装咸菜,听到了纪杭的话。
李律师摆手,神色沉重的说:“纪总现在情况如何?”
纪杭顿了一下,他也算‘总’,但有纪北杨的场合,不论他本人在不在,‘纪总’永远指的都是纪北杨。
纪杭皱着眉故作痛苦的叹口气,说:“目前还在抢救,但医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我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我这个父亲的真的太失责了。”
李律师安慰了几句,纪杭眼里含着泪,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孩子没有任何担忧顾虑,安安静静的离开。”
李律师早些年在纪家公司任职,后来开了律师事务所,主打金融方面的纠纷案件,平常接触的公司老板比较多,对纪家也有耳闻,谁都知道纪北杨年轻有为,聪明过人,也谁都知道他老子不学无术,坐吃山空。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有这样的老子,大概也足够的心寒。
直到纪杭的意思,李律师说:“关于纪总的遗产分配,我这里有一份资料,纪先生看完再说吧。”
章父默默将带给温倩和女儿的早餐装好,拎着离开了早餐店。
章可溪还没有醒,虚弱的缩成一团,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唇瓣烧的干裂。
看看女儿的病容,再看看那个当爸的,章父一阵难言的心疼。
孩子还在抢救,当父亲就开始盘算起儿子的遗产了。
章父不知道那个在抢救的男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女儿一定是非常喜欢。
早上六点多,章可溪终于退烧了,她昏昏沉沉的想坐起来,被章父按住了。
章可溪的眼睛红肿,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嘴唇颤了颤,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湿了枕头,“……他”
章父知道她想说什么,“还在抢救,医生都还没放弃,溪溪你也不能放弃。”
章可溪闭上眼睛,紧缩抽疼的心脏喘过了气,她有多害怕,多害怕自己苏醒以后会得到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消息,她拼命的想清醒,她想第一时间得到纪北杨的消息。
章可溪擦掉眼泪,哑声说:“我想去手术室外等他。”
“好,吃点东西,爸爸陪你去。”
章可溪勉强喝了几口粥,就喝不下去了,章父用他的大羽绒服将章可溪严严实实的裹起来,蹲在地上给她穿上鞋,仔细掩好裤脚,扶着章可溪离开了病房。
他们走下来的时候,金渺渺和路则宇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
看见章可溪,金渺渺快步走过来,说:“好点了吗?”
章可溪苍白着脸,点点头。
金渺渺扭头对一个中年男人说:“李律师,她就是章可溪。”
李律师正要走过去,纪杭和刚到的周婉莹伸手拦住了他,表情有几分难堪,似乎不想他过去。
李律师礼貌的冲两个人点点头,绕开他们两个,走到章可溪面前。
章可溪茫然的看着他。
李律师说:“章小姐你好,我是律师,我姓李,半个月前纪总将这份资料交给了我。”
李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章可溪,继续说:“这是纪总亲笔手书的《遗嘱继承声明书》,将名下所有资产赠送给章小姐。”
《声明书》上,纪北杨俊逸的字体写着——我在此立遗嘱,对本人所有的部分财产,作如下处理:
我自愿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遗留给章可溪女士,包括收入、储蓄、证券、不动产、股份,后附具体财产明细。
本遗嘱为最终遗嘱,如我身后发现有其他遗嘱或者遗嘱草稿,一律视为无效。
本遗嘱制作一式三份,一份由我本人收执,一份在我身故后由律师交委托执行人收执,一份由公证处保存。
立遗嘱人:纪北杨
章可溪怔怔的看着声明书,盯着最后的三个字,握着纸张的手剧烈颤抖,声明书哗哗作响,仿佛寒冬冷夜破碎的冰层,冰冷的海水汹涌上来,淹没了章可溪。
周婉莹说:“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她诱骗我儿子写的!”
纪杭说:“对啊,李律师,我希望你们慎重。”
章可溪快要窒息了,遗嘱声明书似乎有千斤重担,她握不住那薄薄的纸,几欲摔倒。
李律师说:“章小姐,请你收下。”
章可溪突然有了力气,将声明书塞回律师的怀里,急切的说:“我不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遗嘱,纪北杨还在手术室,为什么给我这个。”
李律师说:“对于纪总发生的事我深感遗憾,但是这些是——”
章可溪捂住耳朵,摇头,“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在等他出来,我在等他!!!我会照顾好他的,他会康复的,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走,你快走,不要给我,不要!!!”
她疯了一样的摇头,缓缓瘫坐在地上。
周婉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推开别人,对李律师说:“如果她不接受的话,是不是——”
李律师冷着脸,说:“会全部捐赠给红十字会。”
章可溪蹲在地上,死死的捂住耳朵,章父竟一时将女儿拉不起来。
金渺渺蹲下来抱住她,说:“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可溪你不能不要,这是纪北杨想给你的,他太爱你了,他想把他的一切都给你,这是他的心意,你怎么能拒绝。”
章可溪满脸眼泪,金渺渺也是,她哽咽着用手指帮章可溪擦泪,说:“他想让你过的像个公主一样,永远不用为钱奔波。若是他不得不离开,他的钱就是唯一能陪伴你的东西,他多怕你的钱不够,怕你为了钱辛苦,怕你为了钱局促难堪,他想让你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一个快乐的章可溪。”
章可溪哭的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嘶哑着颤抖,“……我知道,可是我好怕……我怕我拿了这张纸,北杨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远处,亮了一天一夜的“手术中”灯牌忽然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医生扶着另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出来。
年长的医生说:“谁是纪北杨的家属?”
章可溪被金渺渺搀扶起来,慌忙踉跄的跑了过去。
医生说:“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病人的伤口感染被控制住了,心肺功能也在慢慢恢复,目前已经转入了icu进行观察。”
章可溪的耳朵仿佛失聪了,好久以后她才听明白医生的话,狂喜涌上章可溪,她不停的弯腰鞠躬说谢谢。
医生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两次出现心脏骤停但都在电除颤后成功恢复心跳,是他的求生意志让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也应该谢谢他自己。”
谢谢,谢谢,谢谢,章可溪感觉一阵眩晕,她扶住章父,靠在他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
等章可溪恢复情绪以后,得到医生的允许,章可溪进入到icu室外走廊里,通过厚厚的隔离窗望向里面的人。
纪北杨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各种用途的大型医疗器械围着他的病床边,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如纸,一旁的心电图绿色的电子线条正有规律的描绘峰谷。
章可溪虚弱的笑了笑,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喃喃说:“……我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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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醒了啊(捉虫)
金渺渺代替章可溪去慰问了韩晋, 韩晋在手术室待了三个小时,昨天下午出手术室,直接转进了普通病房, 他的肋骨断了两根,主要是外伤和失血过多。
得知纪北杨的情况不太好, 他一直不敢睡熟, 隔一会儿醒了就要问问情况,护士建议他多休息, 但韩晋就是睡不着。
和其他人不一样, 韩晋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纪北杨出事的, 纪北杨的伤口从颅后的位置被切开,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头皮涌了出来, 接着,何晋林拿出了手工钻, 吸入式麻醉还没有完全起作用的时候何晋林就动了手, 纪北杨闭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发颤,额角青筋绷起,脸色像纸一样惨白,然后没多久,他就没了动静。
韩晋惊恐到了极致,他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恐惧过,他的北杨, 他从小到大悉心照顾, 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的朋友, 就这么在他眼底下被伤害,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只能这么看着。
他的朋友,虽然生来就有缺陷,却很善良,会救助动物,也会对落难的人伸出援助,他忍耐所有的不公和责备,艰难隐忍的长大成人,难道就因为他安静听话,所有要被人这般暗算折磨吗。
韩晋终于知道为什么北杨抗拒治疗了,他抗拒的不是治疗,而是这个被纪家强行按在他身上的医生,他抗拒的是无法理解他,忽略他的痛楚,漠不关心的家人。
可即便这样,他仍旧听话的去复诊了这么多年。
韩晋也知道纪北杨为什么瞒着他了,因为北杨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让他不必和自己一起去承担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不用陷入什么阴谋暗算。
十六岁那年,纪北杨误伤韩晋,看着摔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少年,纪北杨内心满是惶恐不安和黯然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小心翼翼的吃药和治疗,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
那一年,韩晋住在医院里,不知道弄伤他的纪北杨独自离开家,漫无目的的来到南洲大桥上,拿着一把小刀,看胳膊上的血水一点点流进海水里,汹涌的波浪翻滚着,似乎能带走一切,也包括不被任何人喜欢的他。
金渺渺告诉韩晋,纪北杨被抢救回来了,现在住在ICU里隔离观察,得知这个消息,韩晋终于闭上眼,睡了一个好觉,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十六岁的时候,他教会了纪北杨开赛车,他们在赛车场里驰骋追逐,无比自由,肾上腺素狂飙,痛快刺激,无拘无束。
章可溪两天退不下来的高烧今天吃了一次药体温就恢复正常了,医生说她是悲恸过度,现在男朋友没事了,她也就跟着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章父就在一旁听着,章可溪脸红红的,怪不好意思的。
章父摸摸她的脑袋,说:“中午想吃什么?”
章可溪和爸爸在外面吃了番茄酸菜鱼米饭,下午两点的时候,ICU室护士交接换班,平常ICU室外走廊也是上锁的,只有换班换药的时间,病人家属可以进到走廊里面,但也不能进ICU,只能站在走廊外面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望病人。
章可溪要赶在这个时间段去看望纪北杨。
在ICU室外走廊里看望病人也要穿一次性无菌服和戴口罩,章可溪换了衣服,跟着护士往里走,来到写了纪北杨名字的门外。
早上的时候她发着烧,神志不清,眼睛也哭肿了,现在消了肿,才觉得看的更清楚了。
短短三日,纪北杨消瘦的厉害,他本就白皙,如今躺在冷冷的白炽灯下,愈发苍白病态。
不过即便这样,纪北杨依旧很好看,章可溪觉得被剃光头发的纪北杨很像她追过的动漫里美艳冷傲的西域高僧,不食人间烟火般清冷。
探望时间到了,章可溪恋恋不舍的出去,走廊的门外面,章父一如她进去的时候等在外面,看见爸爸,章可溪酸涩的心一下子被治愈了,她知道爸爸是怕她会难过,所以才一直陪她这么久,并且也从没责备过她为了外人这么伤心。
探视的时间只有早上和中午,下午时间还长,章可溪带着章父回了西邻公寓,她搬过来以后,父母还没来过。
章可溪回去以后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章父站在落地窗边俯瞰这座繁华的城市。
“爸。”
章父扭头,说:“先把头发擦干。”
章可溪乖乖去吹了头发,简单的绑了一下,章父打量着这间全开放式装修精美的公寓,说:“租给你房子的那个朋友就是纪先生吧?”
章可溪点点头。
章父说:“有件事之前没和你说清楚,你先坐,那位周女士,就是你男朋友的妈妈那一日到我们家里来,说你打伤了她,还哄骗她的儿子敌对父母,并且提到,你和你前男友张浩分手以后,为了摆脱前男友和纪先生在一起,想办法把张浩弄进了监狱。”
章可溪瞪圆了眼睛,说:“无稽之谈,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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