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进屋子,满屋的血从韩晋的身上,从纪北杨的身上,从不知名的尸体上,汇集成涓涓血河,风雪满屋,寂静无声。
纪北杨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带着呼吸机,他的头发被剃掉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右侧耳后头皮被划到脖颈中央头颅往上的位置,章可溪几乎崩溃,试图抬手去碰他,一滴血从章可溪的手心滴到纪北杨的眉宇中间。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眉心的血像一抹不合时宜的艳色,在风雪交加的明亮午后,如同神明般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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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病危
抢救室外人来人往, 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神色匆匆,担架床的轮子卷着碎雪在地面压出长长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今天天气很冷,挂在走廊的圆形温度计指针指向在零下11度的位置, 医生和护士满手鲜血在走廊里大步飞奔,吵闹的怒斥声夹杂着隐隐低声哭泣的声音在空气里浮动。
“让开让开, 别挡路!”
“病人家属在哪里?谁是23号床的病人家属!”
“谁家的孩子丢了, 大人都跑哪里去了!”
“医生,你救救我媳妇, 我给你跪下了。”
“先松开我, 有病人送进来了!”
“快让开, 氧气瓶!纱布!止血药!准备手术!”
急救室的大门猛地关上,门楣上‘手术中’的灯牌亮了起来。
章可溪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 心肺剧烈的收缩,刺疼密密麻麻的卷了上来。
“章小姐?”温倩扶住她的手臂, 询问她是否需要看一下医生。
章可溪摆摆手, 声音嘶哑的说:“冷气呛到了,没事。”
段鹏展拿着几张材料和证明,大步走过来,章可溪看见他,立刻迎了上去。
段鹏展说:“和医生交代过了,你放心吧,脑科专家也已经赶到了医院,五分钟后会从抢救室转入手术室, 我让同事去联系北杨的家人到医院来, 有些东西需要家属签字。”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 说:“你和北杨领证了吗?”
章可溪黯然摇摇头。
段鹏展说:“我知道了, 我们来通知他的家属。”
章可溪的眼底泛着红血丝, 低声说了谢谢。
在纪北杨被送进手术的半个小时候,医生下达第一张病危通知书,要求家属进行签字。
章可溪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医生手里薄薄的纸张,觉得下一刻那张纸就会变成白色的蝴蝶振翅飞走了,她试图伸手抓住,就像抓住纪北杨一样用力,可当她还没有碰触到,人群便将她阻挡开来了。
“我儿子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纪杭大声嚷嚷着,“他前几天还好好的,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什么都不会签!”
段鹏展说:“纪先生,医院还在抢救北杨,请你不要大声喧哗,听医生把话说完!”
“你哪位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说的纪北杨确定是我儿子吗?有什么能证明吗?”
段鹏展沉着脸,说:“纪先生请你配合,刚刚我已经向你出示过我的证件了。”
纪杭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放手,我又不是犯人,别这样抓着我。”
段鹏展说:“纪先生,你想要什么解释我们随后都会给你,请你先按照医生的要求在材料上签字!只有这样,医生才能继续进行手术治疗,你听懂了没!”
“别给我嚷嚷,我有权不相信你的话,现在就给我证明那里面的是我——”一声清脆的巴掌突然扇在纪杭的脸上,他的脸被打到一旁,愣了一下,立刻就要破口大骂。
章可溪红着眼,哑声说:“冷静了吗?我来证明,可以吗?”
纪杭看见她,瞬间来了气,“你算什么东西,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我——”
“我来签字。”一个年迈的声音说到,众人回头,看见护工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是纪北杨的奶奶。
医生眼疾手快将单子递给老人,老人签了字,问:“我孙儿他......”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还在抢救中,您、您有些心理准备。”说完急忙回到了手术室里。
护工扶着纪奶奶坐在休息的塑胶椅子上,老人朝章可溪伸出手,“来。”
纪杭走过去说:“妈,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她竟然敢打我。”
纪奶奶说:“打得好,打得好啊,是我没能耐,养出你这么个儿子,可怜我孙儿长辈健在却孤苦伶仃,你和婉莹,父不像父,母不像母,打你们又如何,她的巴掌扇在你脸上,你疼吗?可抵过你们对北杨做过的事更疼吗?”
纪杭不疼,就是觉得很没有面子,厌恶的看了眼章可溪,在老人面前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纪奶奶说:“婉莹在哪里?”
纪杭没好气的说:“不知道,打不通电话。”
纪奶奶便不想再和儿子说话了,抬手招来章可溪,眼底泛着泪花,说:“孩子,辛苦你了。”
章可溪神色麻木,没有什么反应,所有的力气和挣扎都被那张病危通知书带走了,她靠着墙壁上,慢慢坐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蜷缩起来。
这是一场噩梦吧,怎么还不醒过来,那些吵闹的声音都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纪北杨,纪北杨,纪北杨,真的有这个人存在吗?
还是她在做一场庞大的噩梦,从她被孤零零撇在午夜的动物园开始做起,没有骑着大象来救她的王子,没有星幕低垂的草原牧区,没有结构对称的西邻公寓,没有梦寐以求的工作,什么都没有。
章可溪蜷缩着抱住自己,在黑暗浑身发抖,头疼欲裂,头好疼,好疼,他疼不疼?怕不怕?
纪北杨,纪北杨,纪北杨,那个抱她吻她和他做\爱的人,那个想要自己给他生宝宝的人,那个好不容易摆脱晦暗阴霾的人。
章可溪的眼泪滑满脸颊,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疾跑进来的金渺渺缓缓停下了脚步,她蹲下来,抱住地上的章可溪,哽咽的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章可溪不敢哭出声来,她怕失去理智,怕彻底崩溃,她还要清醒的在这里等着,要第一时间知道纪北杨的消息。
章可溪试图睁开眼,但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猛地一颤,便意识全无了。
金渺渺察觉不对,摸了一把章可溪,只觉得她额头滚烫,双手却冰凉,急声说:“她昏迷了,快点叫医生!”
听见动静,有医生跑了过来,说:“先送到病房里。”
章可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高烧引起惊厥,导致了昏迷,大夫给她进行降温处理,又打了退烧针,让人陪床看护,怕再次惊厥。
病房里的暖气开的足,金渺渺和温倩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一起帮章可溪脱下外套和鞋子,让她能睡的更舒服一点。
金渺渺去挂衣服的时候,听到章可溪的大衣口袋里发出震动,于是她将手机取了出来,里面有四五条未接来电,备注的是爸爸,金渺渺和温倩沟通了下,考虑是她的家人打来的,又打了很多次,怕她父母找她有什么事,于是接通了章可溪的电话。
“溪溪,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章父打了好一会儿,见电话终于通了,心里莫名的不安消散了。
金渺渺说:“叔叔您好,我是章可溪的朋友,我的名字是金渺渺,可溪这会儿不方便接电话,如果有需要,我帮您转达您的事情好吗?”
章父看了看手机号,又重新放到耳边,说:“谢谢你,那我稍后再打过来吧。”
金渺渺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章可溪,说:“叔叔,可溪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接电话,我吃过您做的酱骨头,阿姨包的槐花包子也很好吃,可溪每次从家里回来总要带老家的糖炒栗子给我吃,我一直想去可溪的家里拜访你们,但是不凑巧总是没机会。您如果相信我,可以告诉我您的事情,我和她是朋友,她那么孝顺,如果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什么,一定会很难过的。”
章父听她说溪溪会给她吃他们做的东西,就知道她们应该确实关系不错,想了想,说:“是这样,有位姓周的女士到家里来了,说可溪带走了她的儿子,还打了她,对方一直不肯走……”
章父有些迟疑不定,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打人,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金渺渺听到“周女士”,眼底一冷,怪不得医院没见到周婉莹,难道她还不知道纪北杨出事了?
金渺渺说:“叔叔,你们要相信可溪,不要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等可溪——”
金渺渺停顿下来,想到什么,于是改口说:“叔叔,阿姨,你们把家里的地址发给我,然后稍等我一会儿,如果那个女人还闹事,直接报警就可以了,你们在家里不要和她纠缠,等我。”
挂了电话,金渺渺将手机给温倩,说:“如果可溪醒了,就告诉她周婉莹在她家闹事,但是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说完,金渺渺一边往病房外面走,一边打电话,说:“爸爸,把你的直升机和飞行员借给我。”
*
章可溪猛的醒了过来,先看见头顶的白炽灯灯管,又看到一旁的静脉注射药水,房间里没有人,窗外的天色暗了,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一阵晕眩袭来,章可溪闭了闭眼,缓过神后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走了出去。
她站在走廊里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按照指示牌的指示方向走去,她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甚至跑了起来,穿过长长的走廊,苍白着脸冲下楼梯,寒冷的空气迎面扑来,章可溪终于跑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再转过一个拐角就能到了。
还差几步的距离,她的腿脚却突然软了,章可溪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踉跄着扶住墙,慢慢往前走,往前走,就快到了。
在转角的直角边上,章可溪听到纪奶奶的声音,然后医生语气低沉的回答了她。
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伤口严重感染……心肺功能下降……呼吸衰竭……还在抢救中……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章可溪死死捂住嘴唇,靠墙坐在了地上,她剧烈的颤抖起来,单薄的肩背承受不起这种痛楚,拼命的想缩成一团。
“溪溪?溪溪!”金渺渺带着章父跑了过来,看到了角落里无助的女孩。
章可溪茫然的抬头,喃喃:“爸爸你怎么……”
章父冲过去抱住他的女儿,“金小姐到咱家来了,那个周女士……算了不说她了,溪溪,你怎么了,你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章可溪望着章父,浓烈的绝望和无助齐齐涌了上来,她有很多话想说,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浑身颤抖着流眼泪,紧紧的抱住爸爸。
爸,我还没带他去见你们,没给他剥过老家街口的栗子,我想让他尝尝妈包的大白饺子,有好多好多的事,我都想和他去做,可是晚了吗,晚了吗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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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遗嘱
凌晨三点, 纪奶奶签了医院下达的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章可溪高烧不退陷入了昏迷。
章父抱着女儿,跟着金渺渺,将章可溪送回了病房。
从金渺渺和段鹏展的口中, 章父大致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看向病床上输液的章可溪。觉得十分心疼。
金渺渺不知道的部分被段鹏展补充完整, 她神色沉重, 靠在路老师身上,低声说了句纪北杨不容易。
负责收集证据的警察来到医院, 告诉段鹏展, 他们在找到人质的地方, 搜到了将近100g的SWJ,一种从麻醉剂中提炼的成分, 是合成这次贩毒团伙售卖的一种新型毒/品的重要成分之一。
何晋林的制作毒/品罪名是逃脱不了了,警员还说, 何晋林暂时被关押在拘留所里, 和之前抓住的毒贩一起接受审判,何晋林估计是疯了,逢人哀求,说自己的研究还没写完,等他完成论文,他的发现能推动全世界自闭症研究史迈向一个明亮的未来,他会成为自闭症研究史上的伟人,造福全人类。
他哀求警察, 说反正纪北杨也活不了了, 把纪北杨的大脑贡献出来, 让他完成自己的研究吧。
这话气的段鹏展破口大骂, 挥手让同事赶紧走人。
医院连下两张病危通知书, 守在医院的大家人心惶惶,纪奶奶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精神渐渐被时间耗尽,看着越发苍老。
纪杭出去抽烟,回来以后见老母亲一大把了还固执的坐在那里,于是说:“妈,你先回去等吧,有消息了我告诉您。”
纪奶奶面露悲色,说:“我要留在这里,替纪家送他最后一程。”
纪杭嘴唇动了动,被老太太凄婉的神色感染,也感到一丝痛心,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这些年不管不顾,却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纪杭的痛心没持续多久,被一个电话打断了,来电是周婉莹,纪杭快步走到外面接电话,站在凌晨的寒风里和周婉莹在电话里埋怨咒骂起来。
互骂了一会儿,周婉莹忽然提了一句什么,纪杭停住了口,回头望了眼深夜仍旧明亮的急诊大楼,捂住嘴唇,压低了声音说:“你这女人现在倒是聪明了,如果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但这事还要先咨询下律师,我来问,你别乱说出去,不然被传了出去,你我脸上都无光。”
周婉莹冷笑几声,说:“要问就赶紧问,我现在就赶往医院,别给我弄什么花样,北杨也是我的孩子。”
纪杭不屑的挂了电话,又摸了一根烟出来,望着天上的星星吞云吐雾,想到这些年北杨在金融圈里的名声,纪杭夹着烟的手激动的颤抖起来。
从前即便他不故意打听,但也会偶尔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纪北杨的名字,凌润创投被多次收录在《胡润全球独角兽活跃投资机构百强榜》中,作为一个成长史只有十余年的投资公司而言,凌润创投旗下的投资组合就多达二百个公司,运作的项目不仅广泛,而且火热,时下几个新兴的互联网项目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凌润创投的资金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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