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熟悉的开场音乐后。
“大家晚上好呀,我是播音员阮芋。度过了紧张的考试月,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和大家重逢。”
糖水般甜美温柔的嗓音, 劳动一边听, 一边忍不住捧起脸,余光打量隔壁床的萧姓大佬――他倒是端得清风朗月, 稳如泰山, 若不是修长的手指正在倒着翻书, 乍一看还真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刻苦模样。
“今天的节目比较特别,我们文娱前线栏目组邀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来到播音室接受采访……”
“让我们热烈欢迎16级校信息竞赛队成员,高一1班的裴宏泽同学莅临播音室,和我们聊一聊他对学校竞赛氛围的想法,分享竞赛班的日常和备战省赛的心得……”
什么鬼,信息竞赛队的?
劳动和国庆不约而同瞅了萧樾一眼。
后者依旧不动如山,就连翻书的手指也停靠在了页脚处,纹丝未动。
阮芋话音刚落,广播里很快响起一道清冽的、带有一丝明显颤意的男声:
“大家晚上好,我、我是裴宏泽,非常荣幸广播站能够邀请我参与这个节目,其实我在竞赛队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只能和大家分享一些浅薄的心得,希望大家能够见微知著,从我这粒小小的尘埃窥见到星辰大海。”
开场白和结束语需要播音员和嘉宾临场发挥,台词本上没有写,所以阮芋没料到他一上来就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有点太过谦逊了。
阮芋:“裴同学说笑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两天我好像在期中考百名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排在三十名内吧?简直是妥妥的学霸了,我们仰慕你还来不及。”
“呵。”
……
宿舍内的气氛肃然沉重。
劳动凑到国庆耳边,悄声说:“你刚刚听见了吗?樾哥是不是冷笑了一声?”
国庆点头:“听见了听见了,我耳朵很灵的,他现在还没冷笑完呢。”
裴宏泽听阮芋对他一顿夸,说话都结巴起来:“别、别这么说,且不论竞、竞赛队的学长学姐们,和我同一级的高一竞赛生里头,就有一个成绩比我好得多的男生,他……”
“裴同学实在太谦虚了。”
阮芋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毫不留情地打断,直接引入正题,
“学习成绩的事情我们暂且搁置,我现在特别好奇的是,宏泽你是通过什么样的契机决定加入竞赛班?对咱们学校的竞赛生培养制度了解多少,有什么个人见解吗?”
劳动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芋姐直接叫他宏泽诶。”
国庆:“冷静点,播音员聊天不都是这样吗?”
“我知道。”劳动小心翼翼道,“我就是怕我隔壁那位听着受不了。”
……
国庆勇敢地扭头看了萧同学一眼,安慰劳动说:“别当心,他还活的好好的,已经开始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了。”
广播电台中,裴宏泽照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念了一大段,内容无非两点,一是宣传一中的竞赛历史光辉灿烂,竞赛氛围浓厚和谐,二是科普一中的竞赛生培养制度合理且不失变态,学校要求竞赛生在征战国赛之前不能荒废主副科学业,一边搞竞赛一边还要完成每天的课余作业,经过这般用心良苦的磨炼,一中竞赛队的答题效率在全省各队中一骑绝尘,甩了对手几百条街,甚至获得了“宁城一中敢死队”这样闻名全省的美称。
之后连续几个文绉绉的采访问题,裴宏泽照本宣科,除了读稿子的时候声音有点抖,总体来说,采访过程算得上非常顺利。
阮芋把台词本上所有问题问完,看一眼时间,还剩两三分钟。
再聊一个总结性的话题应该就够了。
阮芋让裴宏泽说说他对这次比赛的展望,或者还有什么想告诉听众朋友的,畅所欲言。
裴宏泽点了点头。他就猜到结尾会让他自由发言,尽管台词本上没写,但他自己构思了一通,记在了脑子里。
裴宏泽:“作为新、新生,我主要是以观摩学习的姿态参与这次省赛,为明后两年的冲刺做准备。虽然心态比较乐、乐观,但我还是非常想进入省队,代表全省征战国赛,看一看顶端的风景。至于有什么想对同学们说的,我觉得吧,竞赛这个事情见仁见智,近几年保送政策在不断缩紧,省里……省里……”
见他两眼突然发直,表情瞬间苍白,阮芋就知道他临场忘词了。
她正准备接过话茬,就听裴宏泽机智地调侃自己:
“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心情非常紧张,直到现在心脏还在咚咚的跳。”
阮芋笑:“为什么这么高兴呀?宏泽你很喜欢我们广播站吗?”
裴宏泽点了点头:“有这方面原因吧。”
阮芋还得再拖一会时间,于是随口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裴宏泽:“有的。”
阮芋:“那就和大家分享一下吧。”
裴宏泽犹豫了几秒,忽然抬眸看她:“这是可以说的吗?”
阮芋:……?
难道是一些不适合广播出来的话?
阮芋:“没关系啦,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裴宏泽深吸一口气,冲她笑了笑:“那我还是说吧。”
裴宏泽:“那个,阮芋同学,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
阮芋:???
等一下,她不确定这种话能不能广播出去……
“真的,前几天你来我们班找我的时候,我简直太高兴了,没想到你们能选我来参与这么重要的节目。”
裴宏泽的声音还是有些紧张,但比先前流利了不少。或许意识到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他连忙找补道,
“我要补充一下,虽然我是阮芋同学的粉丝,但是这份感情是非常纯粹友好的。因为阮芋同学的声音特别好听,每周四傍晚听过阮芋同学的栏目之后,我刷起题来都更有干劲了。”
阮芋紧跟着说:“太谢谢你了。很高兴能听到宏泽你对我们播音员的赞许,让听众同学放松身心,从而以更好的姿态进入学习状态,这就是我们广播站最想要达成的目的。”
救回来了。
阮芋长舒一口气。
顺便升华了一下主题,拍了拍广播站的马屁,站长和负责老师听到,一定会非常满意。
与此同时,男生316宿舍内。
劳动和国庆屏住呼吸,瑟瑟发抖地问:“樾哥?你还好吗?”
萧樾斜睨他们一眼,漠然扯唇:“挺好的。”
说着又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手机看。
信息竞赛班群聊炸了。
当裴宏泽说出“阮芋同学,其实我是你的粉丝”的那一刻,全校都寂静了。
最先炸起来的就是竞赛班。
【大大大大型表白现场!我疯了!看不出来啊小裴!平时那么安静内敛一人!】
【真的猛士敢于全校广播表白!我跪下了】
【我趴下了,我在机房贴着地板,五体投地】
【妈的搞得人很烦躁啊,我也想和小阮学妹一起播音,为什么不邀请我?】
【对啊。】
竞赛班班长跳出来说,【我是班长,凭什么不邀请我,要邀请小裴那小子?】
【可能因为他是高一的吧。】
有人给出正解,【广播站应该默认高一竞赛生压力比较小,有时间参与这种活动】
【我压力也挺小的】
【你他妈是因为必进省队吧,不要秀优越,我纯粹陪跑好吗,就应该邀请我这种闲人】
【话说,如果在新生里选人,为什么不选萧樾啊】
……
这句话引发新一轮迷思。
【对哦,为什么不选我萧草?】
人萧草不仅长得帅,学习成绩牛逼,放眼他们整个竞赛班,也是扛把子一般的存在。
加上他无论做什么效率都很高,每天闲云野鹤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正适合参与这种有点无聊但必须完成的校园活动。
【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找萧樾吧,他一坐在话筒前,随便哼哼两声,估计全校女生都会停下来听广播,广播站不得乐疯了】
【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已经找了萧学弟,结果被拒绝了?】
……
【嘶,对哦!】
【是是是,实际情况肯定是这样】
【小萧臭脸一摆,小阮学妹估计直接被吓跑了】
【@萧樾,操,人学妹来找你,你不愿意去,应该立刻把这个机会告诉老哥我,知道吗?】
【@萧樾,还有我】
【@萧樾,我是班长,必须第一个告诉我】
……
广播站的结束音乐渐渐消散,宿舍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劳动忍不住又问一嘴:“樾哥,你真的还好吗?”
萧樾右手把玩着手机,骨节分明的长指散漫地将手机一抛一接,仿佛在玩弄什么廉价的手把件。
“挺好。”语气也稀松平常,听不出愠怒的味道。
但是。
宿舍里。
真的突然变得好冷啊。
“陪我去打个热水吧。”劳动戳戳国庆肩膀,“我好像有点畏寒。”
国庆刷的一下站起来:“这么巧?我也是。”
两个人一拍即合,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寒风凛冽的316号极地。
-
翌日中午,热气萦绕的食堂二楼。
女孩们眼疾手快地抢到一张空桌,放下书包占了位,各自散开找想吃的窗口排队去了。
阮芋今天没什么想法,绕了食堂一周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于是拎了个餐盘,走到舀现饭现菜的窗口。
几条队伍都差不多长,她随便挑了一条,站在队伍最末。
只排了半分钟,前进了一个位置,她忽然感觉周围变拥挤了,喧嚣声更甚。
转头看到隔壁队伍,与她并肩的位置惊现某人,一切就说得通了。
队伍与队伍之间贴得太近,阮芋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些,装没看见,与他保持半米左右的间距。
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结结实实落在萧樾眼底。
“阮芋同学。”他恬不为意地搅局道,“你在躲我?”
男生声线低,富含磁性,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中不甚清晰。
阮芋其实可以装没听到。
但那不是她的作风。
“我在躲你?”她仰头直视过去,“难道不是你在避着我吗?”
萧樾垂眸:“何以见得?”
阮芋:“前几天在楼道里,我和你打招呼,你故意不搭理我。”
萧樾眨了眨眼:“真没听见。”
他的队伍前进了一位,但他站在原地不动,维持和阮芋并肩的状态。
阮芋真想替他后面的同学给他两拳。
就见自己的队伍也前进一位,阮芋向前挪了些,身旁那人这才慢慢悠悠地跟上来,锋利冷淡的眉宇掩着光,一脸的寡廉鲜耻。
阮芋感觉到周围有无数道视线投射过来。
自从期中考后,萧樾本就逆天的人气又往上窜了一窜,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
一中作为省重点,大部分学生都是理智派,比起脸好看的,他们更向往才华出众的,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慕强的心态。
一个人若是长得好,大考成绩又落座百名榜顶端,那就属于活该被爱慕崇拜、全校都趋之若鹜的无敌人设。
萧樾这次期中考考了年级第一,险胜第二名零点五分。实力强也就罢了,运气还特么好的不得了。
许帆这次考得也很好,年级第四,她自己很满意。
但是看见姓萧的狗贼考试月一半的时间都在搞竞赛,几乎没怎么集中复习,成绩出来却还是压她一头,许帆心里就莫名来气。
很多人都像许帆这样认为,觉得萧樾考得好纯靠天赋。但他其实该刷的题都刷了,除了精力分出去一部分搞别的事,他备考复习的内容并不比别人少。
一是因为效率高,二是因为心态稳,所以显得云淡风轻,仿佛年级第一唾手可得。
然后就受到一大部分同学的疯狂追捧,以及一小部分同学的羡慕嫉妒恨。
阮芋属于和萧樾有过节的极少数派,既不崇拜也不嫉妒,只觉得他拽得太刺眼,叫人看着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萧樾在惹她的道路上总是一往无前:
“你下次打招呼的时候喊大声点,我肯定能听到。”
阮芋:“我不,我天生声音就小。”
男生扯了扯唇角,形容嚣张:“那你可以凑近点喊我。”
阮芋哼笑了声:“凭什么要我凑近?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下次见到我记得麻溜的凑上来问候。”
她怼得挺爽,没想到对方犹豫了会儿,竟然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搞得她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没劲,拳头似乎还被棉花一口吞进去不少。
队伍继续前进,还剩三四个人就排到他们了。
越往前饭香越浓,阮芋却在无意间闻到了萧樾身上那股清冽又宁神的皂香。
前方有人横穿队伍,阮芋向侧旁让了一步,手臂轻轻擦碰到萧樾衣袖。
很快就回归原位。
“你认识裴宏泽?”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问了这么一句。
阮芋一愣:“认识啊,昨天还和他一起出节目。”
“我说做节目之前。”萧樾声调清冷,“为什么选他。”
阮芋心头莫名动了动,声音不自觉放轻:
“哦,这个啊,老师让我们在高一竞赛生里选。我也不知道选谁,就用蒙题口诀随便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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