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就是萧学长的女朋友啊, 难怪他刚才大老远跑过来滑跪到她面前……”
“你没听他们刚才聊天吗,好像不仅仅是女朋友,可能都扯证了。”
“不会吧……或许只是打嘴炮的而已。”
“我觉得英年早婚的概率很大,萧学长看起来不像会开那种玩笑的男生。”
……
不仅观众席上气氛诡异, 球场上的球员配合间也出了不小的问题。
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和阮芋搭讪的学弟。
在萧樾拽了吧唧的一句“是啊, 已经扯证了”之后,他俩的心理防线就有点崩塌了。
难得在球场边遇到了令人心动的女孩, 鼓起勇气上前搭讪,结果发现这个女孩是队长名副其实的老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奇吊诡的事情吗。
下半场前十分钟, 信院踢得仿佛在梦游,直到丢了一个球之后,才慢慢清醒过来,稳住了后防线, 将一分的惊险优势一直维持到了终场哨响。
比赛结束时,阮芋主动去球员休息区找萧樾,收到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嫂子好”。
鉴于萧樾之前留给兄弟们的形象太过高冷超尘, 这会儿忽然有了对象, 他对旁人还是一样的冷淡,在阮芋面前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嬉皮笑脸野调无腔, 时不时就要逗她两下, 阮芋想帮球队整理一下物资,随便拿起一个东西,下一秒就会被萧樾接过去,什么也不让她做,狗腿得令人大开眼界,兄弟们看在眼里,调侃起哄的声音就没停过,萧樾仿佛听不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一言一行仿佛都在把他原有的人设打破得稀碎。
A大食堂是出了名的美食荒漠,萧樾勉强挑了他本科期间吃得最多的食堂,带阮芋感受一下他这几年过得有多没滋没味。
“和一中食堂比起来,确实差太多了。”
阮芋评价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俩最爱点什么?”
萧樾:“记得,云南米线吧,配料多,上菜也快。”
阮芋:“但是点的人太多了,每次还是要排队。”
萧樾:“哪次不是我站那儿排,你在哪呢?”
“我在找位子好吧,食堂那么多人,空位很难找的。”
阮芋一边说,一边把她不想吃的东西挑出去,直接甩萧樾碗里,“高中的时候吃饭就像赶死一样,哪有现在这么清闲。”
阮芋低头扒了两口菜,忽然抬起眼,默默看了对面的萧樾一眼,然后又扫向身旁人头攒动热气腾腾的食堂环境,莫名有些惆怅:
“可惜大学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天都刻意过得匆匆忙忙,也没时间谈恋爱……”
“你想和谁谈恋爱?”
萧樾忽地冷冷睨了她一眼,像在质问。
阮芋脸一红,轻摔了下筷子:“你说呢!”
“哦。想和你老公谈恋爱啊,早说嘛。”
阮芋:……
萧樾语气又有点学她,助词很多,语调怪里怪气的,欠得让人想往他漂亮的脸蛋上招呼一拳。
“别逼我在这里打你。”
“想打我啊,那我就喊。”
“你喊什么?”
“能喊什么。”他扯唇笑,“谋杀亲夫呗。”
阮芋:……
他是初中生吗!怎么能这么幼稚又不要脸……
眼看阮芋嘴唇都快咬破,煤气罐罐濒临爆炸边缘,萧樾终于掩了掩眼底的玩笑,稍稍正色道:
“想谈校园恋爱,现在也不迟,我还有五年才毕业,只要你有时间,我天天陪你逛学校。”
“说得好像你很闲一样。”
阮芋咕哝了一句,垂下眼睛继续吃饭。耳边时不时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或远或近,都在惊叹萧樾竟然带了个陌生的漂亮姐姐来食堂吃饭,阮芋觉得自己很快也会出现在A大bbs上,成为校园风云人物之一,她心里莫名有些愉快,就好像自己也还没毕业,在学校里偷偷听见别人讨论她和她喜欢的人之间的八卦,这种感觉很让人心动,以前在一中的时候阮芋就这么觉得了,但是那时候每天忙着读书刷题,脸皮也比现在薄得多,一听到有关自己的八卦就着急上火,故意忽略心里那点雀跃,不敢把真实的心情表现出来。
“未来还长。”萧樾在这时忽然悠悠地说了句,“朋友都还在,想怎么过我们就能怎么过。”
阮芋愣了愣,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泛起暖意。
是啊。真正让回忆璀璨美好的,从来不是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地的地点,而是特定的那群人,特别可爱的那些朋友。
这样一想,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什么。
傍晚时分,萧樾牵着阮芋在学校里漫步消食。校道上人来人往,悬铃木树叶泛黄,在风中沙沙招摇着,所有经过他们身旁的人,都能看见他们携手并肩、亲密无间的样子。
萧樾带阮芋去参观了他的学科楼、实验楼,学校礼堂和体育馆,还有本科宿舍和博士宿舍……A大太大了,一时半会逛不完也介绍不完,未来还有很多机会,他会把他熟悉的了解的,还有这几年发生过的故事,一点一点全部告诉她。
从A大西门离开,对面就是B大的东北门。
萧樾随手指了指,淡淡地告诉阮芋:“有段时间,每天都从这个门骑车进B大,很近,其实不费什么时间。”
阮芋不禁紧紧攥住他的指尖,缓慢又滞涩地点了两下头。
他为什么频繁地去B大,原因他们心知肚明,这一刻就不要说得太清楚明白了,再多提一个字,脆弱的平静就会被打破,阮芋不想在这么温情的时候掉眼泪。
晚上回到家,萧樾终于如愿以偿搬进了主卧。
他在主卧浴室里洗澡,阮芋闲不住,去他原先住的房间帮忙收拾东西。
萧樾的个人用品非常少,住了这么长时间,存在的痕迹依然很弱。
就好像随时都可以拎包走人,毫无留恋地奔赴下一个居住地点一样。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联想到他不幸的家庭,其实很容易就能推理出来。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会让这个家里处处遍布他的痕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他的位置,他们从此将会密不可分,就算他还想去别的地方,到时候也一定是成双成对,拖家带口的画面。
衣柜旁边还有一个胡桃木色的五斗柜,上面几层都空空如也,就在阮芋以为最后一层肯定也没东西,漫不经心地拉开的时候,竟然发现里头躺了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很朴素的样式,放得有点深,她伸手进去,拎开盖子掏了掏,刚摸到一个管状冰凉的东西,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樾刚洗完澡,就这么赤着上半身,下身穿一件松垮垮的棉质长裤,身上还在冒热气,颈间覆着一片暧昧的水色,他倚在门框处,好整以暇看着趴在地上,手臂深深卡在他柜子里,动作非常扭曲的阮芋,片刻后,他浮夸地挑了下眉,居高临下睨着她:
“哟,家里进贼了。想偷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男人新浴后的身体浮着一层浅浅的潮红,阮芋颇为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起伏分明的胸口和腹肌上移开,轻咳了声,慢吞吞地把摸到的东西拿出来:
“我摸一下我老公的柜子怎么了?”
“竟然是药……维E软膏?”
萧樾走到她面前,弯腰把她手里的东西抽出来,顺手把敞开的柜子抽屉推了进去,不让她再乱摸。
他表情镇定,动作行云流水,阮芋便没有多想,扶着柜子站起来,凑到萧樾身边去看他手里的东西。
“好眼熟啊。”
萧樾掂了掂那支普普通通,表壳已经微微泛黄的维E软膏,低声对阮芋说:
“真想不起来了?要不再仔细看看?”
阮芋:“什么嘛,和我有关系嘛?”
“……”
萧樾将她扯进怀里,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把她那张美丽的脸按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低磁的嗓音通过胸腔直接传递给她,
“小没良心的。高一那年中秋节,你送给我的中秋礼物都能忘。”
“啊……”阮芋好像想起来一点点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就过期了吧。”
萧樾耸眉:“我的‘唯一’从来没有过期一说。”
阮芋点头,将那支古老的维E软膏抓进手心,柔软的眼睛抬起来,在男人锁骨上心猿意马地亲了一下,小嘴叭叭地浮想联翩:
“萧中秋同学,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呀?柜子底下那个盒子里还装了什么?该不会把我以前用过的文具呀草稿纸呀都偷偷藏起来了吧?你好变态,好像一个痴汉哦……”
萧樾:……
想告诉她她想多了,但是细细琢磨一番,她说的似乎也没错,大差不差,他悉心保存多年的东西,确实全都与她有关。
“以后再告诉你。”
萧樾扣着阮芋的腰将她带出卧室,阮芋还不想走,双手黏在他身上扒拉了一阵,萧樾眼皮一跳,只能威胁她要是再不松手让他去穿衣服,她明早就别想准时上班了。
脸不红心不跳地耍流氓,天下除了姓萧的狗贼也没谁了。
阮芋心尖一颤,紧忙缩回两条胳膊,不敢再造次。
来到客厅逗小中秋玩,抚摸着猫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和后背,阮芋莫名想到,姓萧的狗贼明明可以穿好衣服再从浴室出来,他偏不,非要裸着来找她,热气氤氲着宽肩窄腰,明晃晃的勾引,心机之深令人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阮芋还挺喜欢他这样,在外像个保守的贞洁烈男,回家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撕下伪装,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算算星座,萧樾是处女,而她是狮子,两个怎么看怎么不搭的星座凑到一块,日子过得几乎算得上鸡飞狗跳,却又奇迹般地非常互补。萧樾只是看着冷漠,性格一直以来都很细心周全,正好弥补了阮芋的粗枝大叶,而家里只要有阮芋在,萧樾耳边就没消停,再清冷的人也能被她捂得热烘烘,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烟火气,紧密地融入进了这个他曾经厌恶、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的尘世间。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北城降温的速度远超南方姑娘阮芋的想象,今年又恰好是个冷冬,寒潮南下笼罩全国,据天气预报说,十一月中旬,长江以北的地区都将迎来十年内最快降临的初雪。
阮芋是个没见识的,从小到大最向往的天气依然是雪天。
这周五,北城的初雪如约而至,洋洋洒洒吞没了无数的建筑、建筑和树梢。
萧樾开车去阮芋公司接她下班,车后备箱放了昨天就收拾好的行李,他们要在这个初雪降临的周末去北城周边的滑雪圣地度假。
六人群里一呼百应,乔大小姐这会儿也正在飞机上,火急火燎地赶来和老友们一起度假。
阮芋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萧樾从驾驶座上下来,鹅毛大雪一瞬便落了他满肩,他也不撑伞,就这么绕到副驾驶这边,隔着十来米望见阮芋,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中,气定神闲地朝她抬了抬眼皮。
又是这个正常人看不见的招呼动作,冷冷淡淡,拽上了天,阮芋决定把今天还有过去七八年受到的气一股脑儿和他清算一下,今晚非把这个拽比坐在屁股下面暴打一顿不可。
身旁走来三两个同事,一个比一个眼尖,左一句右一句对阮芋说“你老公又来接你啦,他是不是有一米九,真的好高”,“信女愿意一个月不喝奶茶换一个有他一半帅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他站在雪里特别像电影明星吗?我可以不可以拍一张照……啊,他走过来了诶!”
……
萧樾手里其实拿了伞。
阮芋严重怀疑他之所以不撑是不是有刻意耍酷的嫌疑。
但皎洁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有几片停留在他乌黑分明的眼睫上,衬得那双幽暗的眼睛深沉宛如寒潭,带着吞噬万物的力量,将阮芋的视线和心跳一并吸纳进去,通通归他所有。
阮芋一瞬就忘记了刚才他看到她之后仅抬了抬睫毛的敷衍动作。
萧樾在台阶下边撑起长柄伞,阮芋和同事告别,乖乖钻入他伞下,亲密地挽住了那只劲瘦有力的胳膊。
半个中国都在下雪,包括长江南岸的宁城,湿冷的空气比北方更加令人彻骨难耐,细小的雪花在半空中飘舞,地上一片泥泞,处处透着阴寒。
临街的一家咖啡厅内,两名衣着奢华低调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听到萧彦群说他这次回国是打算和梁思然离婚了,周纯很惊讶,同时也感到一丝不出所料。
他们当年也是这样。
萧彦群不想离,可是周纯无法忍受留在他身边,看到他的每一秒都要经受痛苦回忆的摧残,梁思然一定比她更难受,听说前几年为了离婚差点闹上法庭,但是萧彦群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梁思然出了国,陪她在加拿大调养身体,极尽所能承担起丈夫的责任。
“她的精神分裂……现在情况比较稳定,但是可能永远也没法痊愈。”
萧彦群抿了口咖啡,语气淡淡的,
“这几年她一直在保养卵巢,去年改了国籍,你应该知道,在国外,她还是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个操作在国内是犯法的,周纯不敢苟同。
她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轻声问:“所以你们……还是要生吗?”
萧彦群扯了扯唇:“不是我们。不是和我。”
“噢……”
周纯震惊极了。难怪萧彦群突然同意离婚。
萧彦群:“我还没有大方到……帮老婆养她和别人的小孩的程度。”
周纯点了点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中那个俊美的富家公子苍老了许多倍的男人,无数回忆涌上心头,令她喉间哽咽,极为缓慢地说:
“自从果果离开后,我们的人生好像一错再错。”
果果是周纯夭折的女儿的小名。
她控制不住地自责道:“我因为失去了果果,放任自己做了太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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