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到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一次都没有怎么用过他赠送的东西,他问起她是不是不喜欢时,她只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并没有合适的场合穿戴。
她是大学老师,首要任务是好好教书,而不是打扮的贵气逼人,用珠宝闪瞎学生上课时的眼。
再后来,他便不怎么送她这些东西了,每次出差时,都会到当地的各个地方,费尽心思给她带当地的特产和小吃零嘴。
回来后献宝一样摆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他偶尔倚靠在门框上,偶尔坐在床榻或者沙发上,慵懒的看着她解开那些用红绸包扎好的礼盒,一样样的翻开里面的东西,放在嘴里慢慢品尝。
每当她说好吃的时候,他比签了十几亿的合同还要高兴。
那张向来冷峻的面孔便会浮出笑意,如春水融冰,春风拂面,灿烂极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漆黑的凤眸里越发深邃,专注着看人的时候,似乎能将人溺毙其中。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极力避开他的眼神,不敢同他对视。
她已经拥有了姜恒,老天为什么还要让她遇上裴瑾。
这场遇见,对他太不公平了。
温一心去看另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是沉香木的材质,并不大,盒面上还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最擅长于随身携带。
温一心打开盒盖,就见里面摆放着一尊复古的小鼎,揭开线条流畅的鼎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固体香膏,淡淡的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袭来,充斥着她的鼻息。
温一心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顷刻间夺眶而出。
沉香木的盒子底端还放了一张小纸条,是裴瑾苍劲有力气势浑厚的钢笔字,“那个小香囊质量实在太差,你扔了它,这尊香鼎才是我在蜜月期间正式送给你的礼物。
晚上闻着这个气味,希望我不在身边的每个夜晚,你都能好好安睡,不再梦魇!”
盒子分成两格,一格用来放香鼎,另一格用来放胭脂色的片状固体香膏。
温一心数了数,正好三十片,每一片固体香膏,都能恰到好处的放进这尊香鼎里面。
温一心旋转了一下鼎盖,原本封闭的鼎身立即出现雕刻精美的镂空状,淡淡的气息从精美的花纹镂空处散发出来。
温一心原本以为这沉香木盒里面也装的是小零嘴,却没料到会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此时已经上了飞机,想要退回去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就算她想还给他,裴瑾也不可能收回。
这本就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东西,或许在她挑了香囊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打电话给夏总助,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了吧。
嘴里的话梅糖融化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总算在宁城降落。
温一心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正要打车回温家,却在出口处看到了姜恒的私人助理常总助。
温一心脚步略顿了一下,望向黑色的越野车,却看不清车后座究竟有没有坐别的人,更不清楚常总助来机场是来接重要客户的还是来接她的。
毕竟,从一个月前返回去宣城时,她就再也没有跟姜恒姜辞联系过。
姜恒应该并不清楚她的动向,更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宁城。
温一心低垂着脑袋,拖着行李箱继续匆匆往前走,打算先回温家一趟。
“温小姐,温小姐。”常总助看到温一心,忙小跑着朝温一心追过来,抢过温一心手上的行李箱:“老太太听说您回宁城了,特意让我过来接您回老宅聚一聚。”
温一心满脸讶异,听着起此彼伏的按喇叭的催促声响,却也并未追问,索性快步跟着常总助往停车的方向走。
常总助拉开后车座的门,温一心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温一心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坐进后车座。
姜恒身姿清瘦,眉眼依然俊逸非凡,一如他从前的模样,甚至他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两年,时光格外优待他,看着依然是他们领证时年轻俊朗的面貌。
三年时光,拉开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她在漫长的日子里蹉跎成长,他却仿佛永远定格在了过去的岁月,他从前还担心她会嫌弃他太老,如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又缩小了好几年。
姜恒侧过头,唇角一如既往的噙着温润的笑意,同她温声打着招呼:“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了吧?”
“还好。”温一心抚平大衣上本不存在的皱褶,半侧了身子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宁城?”
她的目光刚要对上他的视线,姜恒便撇开了,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抬眸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裴先生怕你贸然去温家受委屈,打电话告诉了我你的行程,祖母知道后,让我接你去老宅。”
她拿到了离婚证,恢复了单身,他亲自来接她,却并没打算直接带她回碧落园,而是回姜家老宅。
温一心不知道裴瑾跟姜恒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能打电话告诉彼此关于她的行程了。
温一心低声道:“谢谢你来接我。”
姜恒低笑,“受人之托罢了。”
温一心鼻尖一酸,逼问道:“是不是没有人拜托你,你就不来接我了?”
姜恒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愣住了,忙否认道:“不是......”
不等他说完,温一心便将大衣口袋里的离婚证书拿出来,摊开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嗓音很轻,犹如微风拂过波澜不惊的水面:“姜恒,我离婚了!”
作者有话说:
心机男主:老婆没了,好烦躁!我要让她每天晚上闻着我身上的味道入眠。
第62章
姜恒垂眸注视着膝盖上那份鲜红的离婚证书,搭在轮椅扶手上的长指用力蜷起,他淡声开口:“一心......”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温一心嗓音很淡,犹如涓涓淌过清泉石板的流水,“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成了单身一个人,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要害怕我过的不好,更不要躲着我赶我走。
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纠缠你,死皮赖脸的一定要待在你身边了。
我们相识相爱一场,就算做不成夫妻,也有别的情分在。
从你带着我住进姜家的那一刻,我就把姜家的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我......”
她喉咙添了一丝哽塞,顿了一下,语调很快恢复如初,继续道:“我很不喜欢被人避之不及的感觉,尽管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你担心我的状况,就像我也担心你的状况一样,你一走了之,说是身体不好要去医治,同我不告而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们那么盼望着彼此能活的好一点,我不想我们两人走到连告别都要让别人帮忙转达的那一步,不能好好的同你告别,应该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
姜恒,我被你宠爱了太久,早就不坚强了,可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逼着你一定要接受我了。
我也不会留在宁城,增添你的心理压力。
这次回宁城,我便是想要同你把这些话都说清楚,再回温家拿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然后,会离开宁城,去我外婆的老宅住着,开个工作室,办画展,完成我从前的梦想......
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躲着我,一走便杳无音信。
你能不能让我随时都能知晓你的动向,知道你在哪里,身体好不好,若是你生病了,告知我一声,我从苏城赶回来看你......”
她澄澈的眸底一片潮湿,很快又将泪光眨下去,吸了吸鼻子,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他,征询他的意见:“好不好?”
姜恒缓缓合上掌中的离婚证书,按在封面上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良久,他低声应答:“好。”
他将离婚证书递给她:“收好。”
温一心接过离婚证书,放回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凑得近了,温一心闻到姜恒身上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清淡幽远的檀香味道,那种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被覆盖,很难闻到了。
温一心有一瞬间的恍然,问:“你身上......”
姜恒早已察觉她的异样,温声回:“这种味道能平心静气,我从前就很喜欢......”
温一心:“......”
温一心心里滋味莫名:“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跟她在一起后,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没有用他最喜欢的檀香。
她这副表情,似乎以为他那些年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恒淡然一笑,抬手去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我喜欢这种香,并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另外一种香了,哪里就为难我了。”
他懂她的一语双关。
车子穿过姜家别墅的缠枝铁大门,姜老太太和姜母以及姜辞早已经巴巴的等在门口了。
温一心下车后,就被簇拥着进了客厅,才刚寒暄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上桌,一群人移步到了餐厅。
温一心看着满桌她爱吃的菜,心里涌上阵阵暖意。
这顿接风洗尘的家宴让她又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
姜辞清了清嗓子,问温一心:“一心姐,你跟裴先生离了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温一心抬眸看向姜恒,见他也朝着自己望过来,温声道:“想开个书画工作室。”
姜辞忙附和:“这可是一心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啊,早就应该开了,想好工作室开在哪里没?我和我哥手里正好有几套不错的商业楼盘......”
温一心下意识的又去看姜恒。
桌上人的目光也都随着温一心的视线一同望向姜恒。
见姜恒迟迟没说话,只顾着低眉垂眸吃着饭菜,姜老太太急的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却突然想起,这个她最疼爱的大孙子齐腰以下早就没有知觉了,心里突然漫过一丝悲哀。
温一心用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进姜恒的碗里,幽幽开口:“我打算去苏城,住到我外婆的老宅里,在我外婆曾经办展览的地方开工作室。”
姜母急了:“这是......不打算在宁城了?”
温一心点点头,依然如从前一样,又给姜恒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现在交通发达,想要回来看你们也很方便。”
姜家长辈通情达理,见两人这副样子,只是暗自叹气,并未再多说什么。
毕竟,儿子放弃了,做长辈的再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
吃完饭,温一心被姜家人留下来,住在了老宅。
姜恒也主动留下来:“我明天陪你去一趟温家。”
温一心想起裴瑾的话,没有拒绝,轻声道谢。
她依然住在姜家从前为她准备的公主房里,推开卧房的门,里面依旧是从前的摆设,虽然许久没有再住过,可却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天天被仔细打扫过......
洗完澡,温一心换了中式三件套睡衣在卧房里走来走去,佣人尊称她为大小姐,并未带上她的姓氏,她依然是姜家人疼爱的小公主。
温一心打开门,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看到书房门半掩着。
她轻轻推开,看到姜恒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正如蝴蝶般上下翻飞的敲打着键盘。
听到动静,姜恒侧头朝着门口望过来,抬手合上电脑,唇角勾起一抹笑,温声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呀。”
从前她进他的书房,从来就不会敲门,哪怕他正在开视频会议,她也大摇大摆的从他身后经过。
如今,再看到他处理工作,没有他的允许,她只能远远的望着,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打扰到了他。
温一心听了他的话,踩着棉拖一步步的走过去,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姜恒温和的笑着,眉眼里藏着极深的缱绻,“一定要去苏城吗,考虑好了?”
温一心低低的“嗯”了一声。
姜恒指腹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苏城不比宁城,你在那边也算是举目无亲了,若是留在宁城,有我和姜辞在......”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温一心轻声打断他的话:“我也不能总是让你为我操心为我拿主意,我希望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而不是必须要依附谁......”
顿了顿,温一心又道:“不过如果我那边有无法解决的事,我还是会求助你的......”
姜恒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滚动着轮椅,到了她面前,抬手又去抚她的发顶,悠悠开口:“我们家一心,已经长大了!”
第一次察觉到她长大,是她收到裴瑾的表白花束和卡片之时,那个时候,他蓦然察觉,自己精心呵护等待的小女孩已经发育的亭亭玉立,如一朵摇曳在阳光下含苞待放的水莲花,开始被别的男孩子觊觎了。
这一次察觉到她彻底长大,是她恢复了自由身,想要一个人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过想要的生活了。
同她一样年龄的女孩子,本该还在象牙塔里,准备着硕士论文,为了答辩和工作发愁,可她短短三年之内,却经历了差点同深爱之人生离死别的事故,还被迫嫁人又离婚......
这些经历,快要耗尽她前半生所有的力气,她经不起那么多的大风大浪了,犹如千帆过尽后,她现在只想过的平静一些。
温一心抿着唇,微微笑着,眉眼弯成新月的形状,“人总是会长大的。”
最终,每个人都会在岁月的磋磨中,变成自己的守护神。
姜恒突然发现,他和温一心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过话了,他诚挚的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太专横了,也违背了我曾经对你的承诺......”
“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好,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我,更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温一心望着她,眉眼浮出浅淡的笑意,既温婉又妩媚动人。
当时她陷在绝望里,整个人处于崩溃之中,若不是姜恒强制将她推向另一种生活,她也不可能这么快调整恢复到如今的状态,只不过,她终究是牵连到了爱她的另一个无辜的男人。
想到裴瑾,温一心言语里透着一丝困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一开始就有心想要把我嫁给裴瑾,为什么还安排了那么多人同我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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