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又往前两步,看见了现在云楚旁边的沈袖。
雪安适时道:“殿下,沈姑娘是一个时辰前过来的,说是来找云姑娘。”
赫巡抿了抿唇,脸色冷了一些,多少不太高兴。
等到赫巡走到,沈袖福了福身子,娇怯的给赫巡请安,云楚也学着沈袖的模样的给赫巡请安。
赫巡的目光从云楚身上扫过,这才道:“不必多礼。”
沈袖自然而然的将云楚挤在一旁,自己站在赫巡身边道:“殿下,臣女听闻你南巡出了些意外,不知殿下伤可好些了?”
赫巡看着低着头走在一旁的云楚,随口道:“已无大碍。”
沈袖闻言弯了弯唇角,道:“殿下,我父亲上回还道家中藏了根几百年的人参,想找个机会送东宫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赫巡其实非常不喜这些往来问候,但他仍没有驳沈袖的面子,道:“谢沈姑娘美意,只是确实不需要,莫要再麻烦。”
沈袖掩唇笑了笑,半是亲昵半是调笑的道:“殿下你怎么还同往常般,拒绝人时连理由就不编一下。”
“……”
沈袖离赫巡越来越近,两人衣袖几乎擦在一起,沈袖又道:“不过如今你我都已非从前,再不能同之前那般要好了,确是要注意一些。”
赫巡蹙眉,不动声色的同沈袖拉开距离,他记得自己跟沈袖从来都没有“要好”过,这般说的就像是他是在故意避嫌一般。
正要撇清关系时,赫巡下意识看向云楚,心道依着这小姑娘,恐怕还要解释半天,然后让自己哄好一会。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云楚仍然老老实实待在一旁,她正低着头走在石径边,用脚尖饶有兴趣的去踢旁边绿地冒出来的花。
像没有听见沈袖的话,也像是听见了但是并不在意。
一开始赫巡以为云楚这样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她在收敛。
他此前没有跟别人处于这样的关系过,以至于让他在这一瞬间迷惑起来,就算是刻意收敛的话会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殿下?”
直到沈袖提醒,赫巡才回过神来,不管云楚有没有听见,他都还是毫不留情道:“从前孤与姑娘似乎也没什么交集。”
沈袖神色一僵,红唇微抿,道:“殿下……”
赫巡顿住脚步,沈袖也跟着赫巡停了下来,只见赫巡沉声叫了一声:“云楚。”
云楚抬头,如今的站位显得云楚像一个局外人,赫巡却觉得云楚一点也不生气,她甚至还道:“怎么啦殿下?”
赫巡心头一哽,道:“你在干什么?”
云楚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小花,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又抬头看了看赫巡,半天没说出话来。
赫巡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连沈袖都感受到了,她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云楚哪里惹得赫巡不开心了,下意识想要呵斥云楚,可思及自己日后还有用她,便又闭了嘴。
赫巡道:“过来。”
云楚不知这大少爷想干什么,她可不能让沈袖看出来赫巡已经迷她迷的无法自拔,她便看了看沈袖,暗示赫巡道:“殿下,民女在踢草。”
民女?
赫巡眉头越皱越深,大有下一瞬就要质问的架势,云楚见状灵机一动,不管不顾的连忙道:“阿袖姐姐!殿下又要罚我了。”
“……”
这种把阻止赫巡罚她的请求抛给她,竟微妙的满足了沈袖某种心理,好像是原来在云楚眼里,自己是可以管住赫巡一般。
话已至此,沈袖便顺势道:“殿下息怒,楚楚她好歹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且别跟她计较。”
云楚可怜巴巴的看向赫巡,乞求他配合自己。
赫巡竟诡异的看懂了她的请求。
虽说之前他是告诉过云楚,在旁人面前要收敛,可也不至于收敛成这般,好似他平常多苛待她一般。
赫巡气的懒得说话,不再看她。
云楚便道:“多谢殿下,多谢阿袖姐姐。”
云楚这样一说,沈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自己的劝阻起了作用,她刚要开口问赫巡是否用膳,赫巡便道:“那沈姑娘就先在这里,孤这边还有要事要处理,先不叨扰了。”
言罢,赫巡又扫了眼云楚,云楚却一直看着沈袖,他越发气不过,然后直接转了身。
也就是在这时,沈袖看见了赫巡脖颈上那片红痕。
在他的喉结左侧,于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只是方才她注意力都在如何更好的展现自己身上,又加一直走在赫巡的右侧,这才没有看见。
她虽未曾出阁,可也算了解一些,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了那时什么痕迹。
原本温柔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云楚站在沈袖身后,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悠闲的看着沈袖骤变的脸色。
等到欣赏够了,云楚才走上前,关切的问:“阿袖姐姐,怎么了?”
沈袖却忽然推了云楚一把,云楚一时不查,差点被推倒在地。
“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楚垂眸时眸中划过几分狠戾,纤细的五指并拢复又松开,再抬眼时眸中已然只剩委屈:“阿袖姐姐。”
沈袖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她耐着性子又扶了一把云楚,然后同她道歉,道:“对不起楚楚,我方才……”
云楚连忙道:“我理解的。”
沈袖抓紧云楚的衣袖,一双美眸中尽是慌乱:“殿下心中有人了,是吗?”
云楚弯起唇角,显得温和,她拍了拍沈袖的手臂,道:“应该没有。”
“那他脖子上那块痕迹——”
云楚道:“是昨日殿下从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回来便有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顿了顿,又猜测道:“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房中又无人,兴许是进宫时受了哪个狐媚子的勾.引。”
沈袖摇了摇头,根本无法接受,她允许赫巡对她冷漠,因为赫巡高高在上,她得不到,别人都得不到。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她急切道:“是谁?不可能,殿下不是这般随意的人,他怎么可能……”
可不管沈袖再怎么试图去欺骗自己,那片诉说着暧昧的红痕就摆在她的面前。
云楚静静看着沈袖仿佛天塌了一般的模样,小巧的红唇张合:“阿袖姐姐,会不会是明珠呢?”
这个猜测其实毫无根据,可是对于此刻的沈袖而言,这样的引导无疑就像是一滴墨混入清水——
“……明珠。”
第35章 吧唧
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沈袖眼眶通红, 手指掐着云楚的手臂,已全然没有一个世家大小姐的模样。
云楚目露担忧, 心中却不无嘲笑的想, 不就是一个吻痕吗,至于如此吗。她甚至对沈袖生出几分轻视来,只觉得她为一个男人这样失态实在丢了家族的脸。
倘若她是因为赫巡的身份如此云楚还能高看几分, 单为了赫巡本身,实在不至于。不过是一个皮相好些的男人罢了, 不必如此。
不过还好, 正是因为这世上有那么多自我感动的蠢货, 才方便她行事。
云楚又轻声开口,道:“阿袖姐姐,我只是随便说一说, 你可千万莫要当真了。”
沈袖没有说话, 但云楚知道, 仇恨与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她查不出那人是谁, 就会自己说服自己。
沈袖兴许是觉得这东宫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没同云楚说几句,便坐上轿撵离开。
沈袖与明珠她们俩注定是对立面,云楚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多丑恶的事,她只是点拨一下沈袖罢了。
沈袖走远,而云楚还站在院落门口,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 在这绿影重叠中, 像极了初春第一支娇嫩的花, 芬芳又柔软。
隔了良久, 云楚转身,对上意春的目光。
意春连忙垂下目光,趋步上前道:“姑娘,原来您来想……”
云楚缓缓走进院落,木门被紧紧关上,意春跟上云楚的脚步,在云楚身后悄悄看向这位柔软娇小的主子。
女人肌肤奶白,露出的一小截脆弱的脖颈线条流畅,像起伏的玉,玲珑剔透。
不会有人想到,原来这样一位毫无背景的女郎,真的赶去挑战高高在上的姣姣明珠。
借沈袖之手除掉这个曾经欺辱她的人。
直到此刻,意春才恍然意识到,她一直都理解错了。
一开始她以为云楚想做的仅仅的太子的女人,是妾,是妃都可以,只要地位稳固,可是现在她才意识到似乎不仅如此,兴许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意春想也不敢想的妻位。
可意春又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她壮起胆子低声问:“姑娘,沈小姐虽家族势大,可明珠她向来骄纵警惕,又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政客兄长,万一这中途出了岔子……”
“况且姑娘,您如何知道沈姑娘一定会对明珠下手呢,万一沈姑娘想息事宁人呢?”
云楚轻笑一声,笃定道:“不会。”
“沈袖也是个高傲的人,明珠几次三番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忍忍就罢了,可太子妃这个位置,关系的是她们家族发展,换作是你,愿意将之拱手让人?”
意春愣了愣,仔细一想又却是如此。
况且如今云姑娘在上京城,除了殿下偏宠几乎一无所有,在此等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她若是想暗地里做些什么实在难上加难,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对自家小姐严防死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立马察觉。
那为今之计,便只有攻心可选。
不仅如此,意春还惊觉,她这位云姑娘来上京城才三天,不管众人印象如何,竟已经叫京城众人识得她了。
想要混入这顶层圈流,从赫巡入手对于大多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云楚却没有。她也终于知晓,许多时候看不出云楚所作所为的原因,概因她从头到尾都忽略了她的野心。
云楚回到房间,漫不经心的掀开自己的衣袖,上面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抓痕,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仍旧没有跟意春解释,只问:“殿下是回乘墨阁了?”
意春道:“是,只是奴婢听闻殿下似乎颇为不悦。”
云楚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又不高兴了,方才自己不就是冷淡些嘛,再说了那也是在旁人眼里,男人真的麻烦,说错了一句话就得去哄。
不过旋即,云楚又笑了起来,想来也是,提点完沈袖是该提点一下赫巡了。
她站起身来,随口问道:“膳房里没有没什么点心,随便端来点儿。”
意春还以为是云楚想吃,道:“奴婢这就是吩咐。”
可等膳食送过来的时候,云楚却站起身来见她拎着食盒,道:“走吧,去哄哄你们的殿下。”
“……”
寂静空旷的大殿内,只闻朱笔被毫不客气的搁在砚台上的声响,雪安立在一旁,垂眸不敢多言,直到殿外一阵响动,雪安翘首看去,面色一喜,提醒道:
“殿下,云姑娘过来了。”
赫巡其实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他面色不改,将奏折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册,翻开迅速扫完,朱笔毫不吝啬的写下几个笔走龙蛇的红字,笔锋苍劲力透纸背。
片刻后,太监进来通传:“殿下,云姑娘求见。”
雪安不敢说话,心道殿下这会气那么厉害,不会连见都不见了吧?
殿内的沉默使得正弯着腰等待回复的太监心中不无忐忑,等了良久,上头才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让她进来。”
云楚叫意春停在外头,自己拎着食盒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赫巡平日办公的地方,地方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赫巡坐在平头案后,黑金蟒袍垂落在地。
“阿巡哥哥?”
男人周身气质凛冽,冷峻的眉眼低垂着,看都没看她一眼。
云楚也不气馁,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大逆不道的走了上去,然后半蹲在赫巡身边,甜美的脸庞仰头看着少年的冷脸,一字一顿的跟他撒娇:“别不理我嘛。”
赫巡目光不离奏折,“谁给你胆子上来的。”
云楚毫不在意的道:“你给的。”
赫巡像是没听见,合上奏折叫来敛声,吩咐道:“叫桑扬务必平定宁州米价,按例施赈,如若再出现灾民闹仿,孤可不会再如上次般只是罚俸了。”
敛声得令,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云楚活脱脱像个多余的,她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撑着下巴盯着赫巡,凑近他道:“真的生气啦?”
见赫巡还是不理她,云楚嘴巴一撅,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嘛?”
女人纤细的手指毫无顾忌的戳着赫巡的手臂,道:“不是你说在旁人面前要收敛嘛,今日阿袖姐姐过来,她家中那么厉害,我自然是不敢招惹的。”
赫巡终于忍不住扫了她一眼,道:“那你还叫她过来,孤今日不是在东宫吗?”
云楚支支吾吾道:“那拒绝旁人总归是不好的,再说了我在这上京城,只有阿袖姐姐一个朋友。”
赫巡拧着眉毫不留情道:“朋友?你将她当朋友,她借你当踏板。”
原来赫巡也能瞧出来啊,亏得云楚还以为这男人于□□上就是一个榆木脑袋。
云楚哼了一声,做出一副不信他的模样,道:“可阿袖姐姐平日待我极好的,还给我送夜明珠呢。”
“一个夜明珠就将你收买了,孤平日也不曾亏待过你。”
云楚不想多讨论这个问题,道:“好嘛,那就算是我的错好了,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赫巡这会却一点也没迁就她,他知道云楚是为了不叫旁人察觉出猫腻,可也不必如方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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