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要让你进柴房的,还是罢了,你在你自己房里禁闭三天吧。”
云楚:“……”
果然,所有与云秋月有关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云道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老畜牲,心都偏到这地步了竟还说自己一视同仁。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便道:“可是爹爹,我没有做错什么呀。为什么……”
云道显然是不想再跟云楚多说了,道:“秋月闹起来你也是知道的,回去吧。”
云楚走出正堂,呼出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衣袖,这才压抑住当场给云道一巴掌的冲动。
她不知道赫巡被带到了哪里,但眼下她肯定是不能去找他的。
从回到云家,到第二天中午,云楚都没见过赫巡。这让她不安起来,万一云秋月突然聪明起来一点一点的跟赫巡交代细节,那她岂不是就暴露了。
云楚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遂而下午,云楚就同人打探了消息,得知赫巡被安排在了离云秋月住的地方极近的西厢厢房。
她从房间里偷溜出去,决定去跟赫巡维系一下感情。
她常常因为云秋月被关禁闭,所以对于如何不叫人发现溜出来而颇有心得,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西厢,却没想到,还是来迟了,里面已经有人了。
房内薄烟袅袅,药香弥散,支摘窗开了一指长的缝,清润凉爽的风冲散了些许药味。
赫巡倚在床边,将一口未动的药碗搁在矮凳上,神色淡淡,目光低垂,偶尔会嗯一声以示回应。
而他的面前,是一位明艳动人的美人。冬日冷意彻骨,美人却着这春秋时分才会穿的行云绮,露出凸起的锁骨与白皙的脖颈,妆容精致,微微一低头,发上昂贵的钗环便会叮当响。
而云楚正衣着单薄,小小的身子缩在支摘窗下,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身侧是凌乱的绿植,融化的雪水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她从未听过云秋月这般温柔的声音:“是太苦了吗?”
云楚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赫巡说话,她看不见里面,这样的沉默让她无比好奇。
犹豫半天,云楚还是没忍住的站起了身子,细白的手指扶在窗子上,悄悄的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好奇的朝屋里看。
她没来过这间房,圆圆的眼睛转了半天才找到两人在哪,好在云秋月是背对着她的。熟料她才刚放下心来,就与赫巡对上了目光。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气色看起来要好得多,比之云楚初见他时多了几分凌厉。
“……”
云楚瞳孔微缩,拼命给赫巡使眼色,让他千万不要暴露她。
此时的云秋月甚至比云楚还要紧张,汗水已经沁湿了手里的帕子,她甚至不敢直视赫巡的眼睛。
他的话不多,但言谈举止都非常人,清隽张扬,矜贵无比。云秋月也自诩金枝玉叶,有些见识,她知道她初见时,他身上衣裳的布料却绝非普通富贵人家可以获得。
所以她断定,她同他应当也是门当户对的,她必须要抓住他。
见少年迟迟不说话,云秋月的脸色越来越红,她来的时候为了能与他相配,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可他却始终意态疏淡,几乎没看过她一眼。
而突然间,云秋月发现他好像轻轻笑了一下,但并不是对她笑的。
她愣住,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后。
“……怎么了?”她说着就要回头去看,一直冷淡的少年收敛了笑意,终于开了口,看向她道:“没什么。”
云秋月顿住动作,然后弯起唇角,还要在说些什么,赫巡却主动道:“姑娘你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云秋月心中有些低落,却还是识趣的道:“…那你好好养病。”
作者有话说:
我看本文也可以叫《祸水如他》
第5章 看望
云楚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看着云秋月朝赫巡款款服了服身子,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房里寂静下来。
云楚在外面只待了片刻,手便冻的通红,她将手缩回袖子里,见赫巡悠悠望向她,不好意思的冲赫巡笑了笑,然后在外面小声询问道:“外面好冷,我可不可以进来呀?”
赫巡扫了眼正门,道:“你姐姐应当还没走远吧?”
云楚趁他说话间便伸手将窗子抬高了些,身形利落的就翻了进来。
随即拍了拍手道:“谁说我要走正门啦。”
房内烧着地龙,比外头不知暖和多少,但云楚出来匆忙,穿的过于单薄,还是打了个寒颤。
她朝赫巡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坐在床边,同他面对面,然后迫不及待的问:“哥哥,我姐姐方才都找你说些什么呀?”
赫巡老老实实答:“不记得了。”
他是真不记得了,若非是眼前这位柔柔弱弱的救命恩人,他多半是不会跟着来到这个云家,更不会纡尊降贵的去应付一个商户女。
但云楚觉得赫巡定然是在骗她,平心而论,她姐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她嘟起嘴巴,故意道:“你不会也喜欢我姐姐吧?”
赫巡面色不改,仍旧是那副冷淡散漫的模样,但云楚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几丝失语。
他可能都不想搭理她,但隔了半天,他还是静静道:“你觉得呢。”
云楚放下心来,冻的通红的脸蛋此时还没缓过来,她冷的搓了搓胳膊,随即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呀?”
赫巡并未回答云楚的问题,他坐直身子,单手将床里的被子拉了过来,然后扔到云楚的腿上。
云楚就势展开被子,披到自己的身上,整个人像一颗蓝色的粽子,她裹紧被子,神情幸福的感慨:“好软和啊。”
赫巡双手抄在脑袋后面,长腿交叠,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神色慵懒道:“你怎么今日才过来。”
说起这个,云楚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她垂下目光,委屈道:“因为我又被关禁闭啦。”
“这是为何?”
云楚叹了口气,添油加醋道:“我爹爹说姐姐这次生病了,我同她一起出去的,她若是醒来看见我好好的,心里多半会不舒服,就让我禁闭三天,还不准人给我送吃的。”
赫巡微微蹙眉,道:“前天是你叫她跟你一起出去的?”
云楚摇了摇头,道:“我平日都不敢同她说话的,昨日是她突然找到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不敢拒绝……”
她仔细观察着赫巡的神色,心中知晓他并不如旁人那般好对付,这时若是再虚与委蛇的替她姐姐开解恐怕显得过于虚假,便真情实感道:
“唔,我也觉得很烦呀,我哪还有个小姐样呢?”
少女轻轻的蹙着眉,冻的通红的小脸还有满是冻疮的手无一不在宣告着她在这个家的地位。
赫巡低垂着目光,片刻后开口道:“你若是觉得……”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转瞬间就到了门口。赫巡顿了顿,看向云楚。
云楚自然也听见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倏然睁大眼睛,而这时木门从外被推开。
赫巡冷静道:“你可以躲屏风后——”
一句话没说完,惊慌失措的少女便裹着厚重的被子猝不及防的朝他扑了过来。
厚重的棉被盖住了赫巡的腰部还有大半边长腿,被子里的小人很自然的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蜷缩成了一小团,自以为自己躲的很隐蔽。
赫巡顿时浑身僵硬,而贴近他的女孩仍不安分,她慌乱的在被窝里拍拍他的膝盖,示意他曲起腿帮她遮掩。
赫巡:“……”
她声音闷闷的,嘴唇几乎是贴着他的大腿在说话:“快点呀!你愣着干嘛!”
她的语调永远像是在撒娇:“…哎呦你干嘛呀!我要被发现了!”
这时,去而复返的云秋月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赫巡默默曲起腿,又帮她没盖严实的地方掩住,这才冷着脸看向云秋月。
“还有什么事?”
云秋月原本是鼓起很大勇气又回来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也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但是一看见他就觉得有些局促。
此刻就更别提了,不只是错觉还是怎么,她总觉得他跟她说话好像十分不耐。
“陆…陆巡。”
她的目光移到赫巡下半身凌乱团成一团的被褥,道:“你这是……”
赫巡觉得自己的腿被抱的更紧了,他面不改色道:“有点冷。”
云秋月连忙道:“我让人多送几床被子来,你一说我倒是发觉,这屋子炭火的确有些弱。”
赫巡道:“不必麻烦,有事直说就好。”
云秋月从小到大都未曾这样被忽视过,她是云家大小姐,父亲觉得亏欠她的母亲,所以一直待她们母女俩极为上心,但凡是她想要的,都会送到她的面前。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生平动了春心,对方待她却始终冷淡。
方才她出门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再同他说说自己是如何救他的。
她知道,他对她暂时没有男女之情,但旁的不说,他虽待人不热情,但绝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她救了他,他就得时刻给她几分薄面。
如此往来几回,还担心这人仍旧瞧不上她云秋月吗?
她面带羞涩的开口道:“陆公子,我知晓我这般来找你有些唐突,你大病未愈,合该好好养病才是。将来你病养好了,若是想走,说一声便是,我不会强留的。”
云楚静静的伏在少年的腿上,多亏她身形痩,被子又厚重,这才未曾被发现。
但这会伏了久了,她又觉得这儿实在是闷,原本被冻的发红的脸蛋渐渐被另一种红代替,少年身上轻浅冷冽的香一阵一阵的钻入她的鼻腔。
云秋月继续道:“但我私以为,我们应当是有些缘分的,湫山许多年都不曾下过这样大的雪了,我碰着你那天更是巧合。”
……
云秋月好像没完没了一般,云楚觉得自己快要闷坏了,云秋月的声音像念经一样传进来,让她越来越觉得烦躁。
少女柔软的脸蛋贴在赫巡的腿上,柔若无骨的手臂正环着他的腰,柔软的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被闷的满头大汗,小巧的鼻尖上泛出点点汗水,她悄悄抬起头来,觉得这样着实难受,便又低头想将鼻尖上的汗蹭在赫巡身上。
“说起来,那天我妹妹还劝我不要管你,幸好我没听她的。唉,我这妹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只顾着自己不顾旁人。”
“我出去叫人过来也是一样,她怎么也不愿意去。”
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蹭在了哪,但还没等她重新抬起头,便有一双强硬有力的大手伸进来紧紧扣住了她的胳膊。
云楚顿住动作,不敢动了。
“我让她帮我一起扶你她竟也不愿意,不过我也不怪她,那日的雪实在是大,若是不走运,我俩说不定也要葬身于此。”
言外之意,她在那样极端的状况下不顾自己去救他,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比如她那个自私自利的妹妹就做不到,这份真心不可谓不重。
她期待的看着赫巡,却见赫巡似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神色也并不如方才那般自然,
对上她的目光,赫巡这才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即又道:“还有吗?”
云秋月甚至不知道赫巡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倘若换作旁人,她这会该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指责他,质问他凭什么,可是在赫巡面前,她却什么也不敢做。
明明他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而已。
云楚的姿势有些许扭曲,蜷缩的久了,她又开始觉得腿好麻,心下不禁开始后悔当时怎么没听赫巡的躲屏风后面。
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麻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她遂而动了动腿,企图换个姿势。
扣住她手臂的大手紧了紧,似乎是在警告她。但云楚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动她的腿就要废了。
她抬起手按在赫巡的腰上,挪了挪屁股,企图把搭在赫巡腿上的腿拿下来。
但还没等她动两下,原本只是抓着她手臂的大手在黑暗中指节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的腰,然后不由分说的用两条长腿,直接把她整个人夹住了。
“……!”
云楚不知道赫巡怎么做到的,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也知道这个姿势非常怪异,吓得她再也不敢动了,当然她想动也动不了。
云秋月只觉得赫巡身下的被子动的有点奇怪,但她怎么也不会想不到这里居然藏着一个人。
还没等她问出口,赫巡的脸色便沉的像水,冷眼扫过她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出口成冰。
“说完了吗。”
她愣愣的点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竟不敢多言。
他面无表情的睨向她:“那就出去。”
云秋月攥紧手指,目光甚至不知往哪放,她心下有些慌乱,还不知为何赫巡突然变了脸色,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木门再次被关上,房间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香炉内青烟袅袅,云楚直觉赫巡好像的生气了,她心下有些紧张,像个小乌龟一样躲在被子里,蒙着脑袋不敢出去。
隔了半晌,少年带着低沉微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你还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云楚的手紧紧的扣住被角,觉得赫巡这个声音肯定是生气了。等她出来,他不会打她吧?
磨蹭了半天,云楚才小心的松开被子,从里面探出脑袋,一出来就对上了少年冷凝的脸。
云楚脸蛋一皱,先发制人:“…你凶什么啊。”
赫巡却似乎一点也不受她影响,冷冷问:“谁准你乱动的?”
云楚看向赫巡:“可是我……”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猛地凑近了他,几乎是趴在他的胸口,赫巡再次僵硬了起来,喉结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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