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云楚默默呼出一口气,心道日后一定要多在赫巡身边吹吹枕边风,告诉他他有一个成日里想着跟皇嫂偷情的弟弟,这种人合该被发配边疆。
云楚离开以后,房内便只剩赫宴一人。
男人倚在圆桌边,神色晦暗,唇角仍有未曾消逝的笑意。
他静静的伸出手,少女腰肢的柔软仿佛仍在手中。
就说吧,从小到大,只要是皇兄看中的,就一定是好东西。
片刻后,房门被轻敲两声。
一个小厮低头走进,低声汇报:“云姑娘是来找她在湫山的姐姐,姐姐名唤云秋月,昨日曾出现在雀临楼。”
“这等小事,怎么还亲自过来问?”
小厮摇头,道:“掌事还道,云姑娘曾嘱咐她,此事最好不要告知太子殿下。”
这倒是让赫宴来了兴趣,云秋月这个名字在他嘴里滚了一圈,然后道:“都亲自过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帮她找找吧。”
*
而就在云楚回到东宫以后,她收到了明府的帖子。
确切来说,是明珠的帖子。
邀她去明府做客,还道什么前些日子是她行事冲动,今日特地赔罪,以及阮枝自从上次一见她就很喜欢她,日日念叨她来明府,望此次能与她冰释前嫌。
这帖子里的内容云楚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甚至觉得疑惑,明珠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会过去。
兴许在明珠眼里,明府权势滔天,谁都想要巴结,而她那日又是对阮枝那样亲近,轻易就给明珠一种趋炎附势的感觉。
所以她料定云楚会去。
不过她猜对了,云楚的确会去。
她正愁没机会见到她那个便宜娘亲呢,还想看一看明珠又在耍什么花招,像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包藏祸心,的确是明珠这种自信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赫巡中午不回来,正好没人管她。
天气渐暖,一路日光灿烂。
刚到明府,明珠与阮枝就已经在外院等着她。
邀请云楚来明府是明珠昨天晚上才同阮枝说的事情。
说是这段时间自己反思了很久,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所以这才给云楚下了帖子,想要跟她赔罪。
她是这样跟阮枝说的。
明誉今日也没有回来,明府内只剩明珠与阮枝两人。
阮枝对这个养女总是以最为纯真干净的心思揣测,所以根本就没想过明珠会骗她。
她一方面觉得很欣慰,明珠这样知错就改无疑是极好的,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喜欢云楚。
甚至期待同她见面。
云楚才一进来,就看见阮枝和明珠正站在一起,明珠亲昵的挽着阮枝的胳膊,两人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云楚扬起笑容,就像是早已不记得上回的事一般,道:“明夫人,明珠姐姐!”
阮枝也跟着笑起来,她加快脚步,临近时还拍了拍明珠的手臂,暗示她要跟云楚道歉。
明珠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不真诚,她行至云楚面前,道:“那日是我太过任性,还望你不要介意。”
云楚当然不介意,她道:“我早就忘了呀,倒是明珠姐姐你,殿下那一下挺重的,你身体没事吧?”
不提这个倒好,一提明珠便觉得心梗,她身上青了大片,好长时间连床都下不了。
“早就好了,快些进来吧。我娘亲今日听说你要过来,叫膳房备了许多菜呢。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其中还有一道盐焗凤舌,是我最喜欢的菜。”
“选用的乃是上好的巯深雀舌,数百只幼鸟才炒这么一盆,肉质细嫩紧致,我好几回想吃,娘亲都嫌太残忍不让人给我做,今日全是瞧在你的面子上呢!”
阮枝原一直想说话,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闻言连忙道:“云楚喜欢吃什么,我叫膳房再给你做。”
云楚在吃食上没什么讲究,什么巯深雀,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她还是道:“我喜欢菰菜。”
阮枝闻言兴奋起来,道:“菰菜?”
明珠道:“我娘亲也喜欢。”
云楚自然知道阮枝喜欢,一个人就算没了记忆,口味确实不会变的。
她道:“我原是不喜欢的,是我娘亲钟爱,我才受了些她的影响。”
明珠最不喜云楚提及这些,她不知道云楚这样的目的是什么,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年里来了多少说是那个女儿的人,最后不都灰溜溜的走了,云楚难不成也是想瞎掺和一下吗?
“好了好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明珠这几日已经明显感觉到,明誉对她的冷淡,这倒罢了,就连阮枝似乎都对她多有不满。
她虽讨厌云楚,但可不会放任事态这样继续下去,这才邀云楚来府内。
明淮没有回来,明誉人不在府内,明府也没有什么其余亲戚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算来主子只有明珠和阮枝两人。
一直到用完膳,明珠都还算正常,云楚也不着急,一直不紧不慢的跟阮枝说话。
直到不久后,阮枝因为一下话说了太多,下意识想要端起瓷盏。
但她的茶水方才不小心被碰翻,丫鬟去寻新的还没过来。
明珠便迅速的将自己手边的瓷杯递给了阮枝,阮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的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其中茶水。
这一切都发生的无比自然,似乎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肢体动作罢了。
但没过一会儿,阮枝便面露痛苦,肩颈颤抖,额上泛出了细汗,连腰背都痛的弓起。
明珠的反应非常大,霍然一下坐起身,急忙让丫鬟去请刘大夫,然后立马断定阮枝是吃了什么才如此。
“娘亲,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快!还愣着干什么!”
云楚站在一旁看着这闹剧一般的场景,终于明白过来明珠是在干嘛。
又是一招水平低下的移花接木。
“云楚,你怎么站在那不动?快过来啊!”
明珠的确狠的下心,阮枝怎么也算是养了她十几年的女人,竟然说下手就下手。
如果没有猜错,明珠的意思应当是,是她云楚在明珠的茶杯里下了药,但是机缘巧合下,这杯茶被阮枝喝了,所以阮枝才病倒。
一来,云楚与明珠有过节,看不惯她,给她下药也能说的过去,只是手段低劣的宛如没长脑子罢了。
二来,若是明珠喝了此药,最大的作用不过是在明家人面前扮可怜,可是阮枝误喝了就不一样了,明家任何一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云楚跟着走进了房间。
阮枝腹痛难忍,太夫,丫鬟,来来回回的进出。
没过一会,就有几名小厮过来站在云楚面前,道:“云姑娘,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还请您进旁边厢房休息。”
明府是明珠的地盘。
她既然敢用这个计划,就证明这其中细节早已被她安排妥当。
包括这药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可以成功嫁祸于她。
当她来明府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但她必须过来,因为只有她来,她才能见到阮枝,才能叫明家众人对她起疑,才能叫阮枝满满想起她这个可怜女儿。
唉,没关系。
富贵险中求。
云楚道:“我能进去瞧瞧明夫人吗?”
而此时,身在内阁的明誉也得知了消息,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起身往明府赶。
小厮禀报的并不细致,他只知阮枝误食了东西,并不知云楚也在府内。
脚步匆忙,衣袂带风。
熟料刚出宫门,侍从便走了过来,低声道:“公子您让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明誉拧眉,这才几天,他派去的人恐怕都没到宁州,怎么就有消息了?
“说。”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属下派的人遇见了一名女子,自称是云姑娘的姐姐,名唤云秋月,从其口中也得知了些云姑娘从前在湫山的事。”
“云姑娘的母亲,的确在其五岁时无故失踪。”
作者有话说:
写不到,算了不勉强自己了。
这本书不出意外不到三十五万就能完结
现在都二十万了,也不多了。
我慢慢写,大家慢慢追吧。
第46章 秋月
惠风和畅, 上京城内一片春意盎然。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份生机,人丁并不兴旺的明府此刻热闹极了。
小厮拦住云楚, 道:“云姑娘, 还是请您等一等吧,奴才们正在查夫人的病因。”
云楚道:“可是夫人的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让我等?”
云楚站起身, 偏是要进去,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这两名仆从也是为难, 他们并不觉得云楚会加害明夫人, 可是大小姐让他们把云楚拦住, 他们也不能违抗。
“可夫人平日在府内从未出现过此番状况,今日您一过来……”
这是明珠方才说过的。
云楚道:“我一过来就怎么?”
“我一过来明夫人就这般了,所以是我干的?”
小厮面色有些窘迫, 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是大小姐吩咐说让您在这里等着, 云姑娘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上回太子殿下过来护下云楚可是叫他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他们虽然得了明珠的令, 却也着实不敢真的对云楚怎么样。
毕竟府内有夫人在,夫人心地善良总归不会怎么为难他们,但是若是惹得云楚,届时这云姑娘在殿下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他们不过是个下人,处理起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云楚冷笑,推开拦她的小厮, 道:“我今日就是要出去, 你们是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她挣扎的动作很大, 这个护卫又不敢真的挟持她, 便还真叫云楚走了出去。
方才厢房内还丫鬟嬷嬷来来往往,这会就消停了不少。
云楚快步走进,就见阮枝正半躺在床上,太夫正在收针,明珠正坐在阮枝床前,脸上满是担忧。
演的不错的。
云楚才一进来,两个丫鬟便挡住了云楚的路,“云姑娘,还请停步。”
明珠看见云楚过来,瞬间激动了起来,噌的一下站起身,厉声道:“云楚!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你害我便罢了,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手!方才你就在我旁边,看着我把茶递给我娘亲,竟还不制止我!”
明珠义愤填膺的一番话就给刚刚进来的云楚定了罪,她指着云楚,脸色愤懑,还夹杂三分委屈,仿佛是云楚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
反观阮枝,外衫才被脱了下来,露出里头烟紫的罗纱,覆在纤细瘦弱的肩头,脊背透出几分骨感,真如这春日里的柳枝般纤细。
面色如纸,额上细汗未干,嘴唇原是苍白的,因为经历了方才的疼痛硬生生的被咬出了几分血色,此时已然一脸倦色,用手撑着额头,仿佛再多说一句话就是消耗。
明珠声音尖利无比,如同一根针般往耳朵里钻,叫阮枝揉着太阳穴的手又重了些。
“云楚,我今日邀你来府,本意是与你冰释前嫌,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直接不来就好,为何要使这般下贱手段!”
云楚目光从阮枝身上移开,不带半分怜悯,她甚至恶劣的想,收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就权当是对她阮枝的报应吧。
在明珠一通自我美化的输出后,云楚开口道:“说完了吗?”
明珠道:“怎么,你这是还不想承认吗?”
云楚笑意有几分荒唐:“我为何要承认啊明珠姐姐。”
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你这出演给明夫人的戏演的很过瘾吧。”
“不过我知道你想早些除掉我,当时你不就是这样求你哥哥吗?”
明珠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你胡说!”
云楚道:“太后寿宴,御花园东南角,你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些吗?”
明珠神色僵硬,一时哽住,她难道听见她和兄长的对话?
可阮枝在这,犹豫便会露出破绽,她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莫要移开话题,方才太夫说了,我娘亲方才喝的那杯茶里被放了石香粉。”
床榻上坐着的阮枝呼吸急促了些,用双手扶着自己的头,痛苦道:“别说了明珠。”
“头好痛。”
明月仿若未闻:“我娘亲喝的是我的茶,这茶是你推给我的!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果然同她先前猜测的分毫不差。
明珠都不管阮枝,云楚自然也不管。
她摊着手道:“我过来不过是因为我想见见明夫人罢了,同你有什么关系?”
“况且,我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报复你,我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明珠嗤笑一声,神情激动,声音越发的高亢道:“好啊云楚,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狡辩,你要我拿证据给你看吗?!”
争吵声在阮枝耳边简直如同惊雷一颗接连一颗的炸开,她头实在痛极。
这些尖利的声音每出现一句,都似乎都有一双从深渊而来的大手,把她往混沌里拖进一些。
明珠似乎向就此定了云楚死罪:“此事等我禀报我父亲——”
“住口!”
是阮枝的声音,几乎是怒吼出来,声音虚弱又带着几分沙哑。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明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愣才看向阮枝道:“娘亲……”
阮枝将手放下,脸色并不好看:“明珠,你听不见我方才说什么吗?我让你别说了,你听见了吗?”
阮枝鲜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明珠声音弱了些道:“可是娘亲,是云楚这个贱人要害……”
阮枝叹了口气,些微冷静了些,疲惫道:“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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