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都是有好胜心的,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例外,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被人小看?尤其还是裴言川这种愣头青。
萧晏微微眯起凤眼,道:“孤觉得,示爱一事,究其根本,不过是一场博弈罢了。”
听闻此言,裴言川结结实实地一愣:“何为博弈?愿闻其详。”
堂内众人皆是齐齐竖起耳朵,屏气凝神,等着听太子殿下于情爱之事上的高见,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萧晏依旧从容自如,指尖轻叩轮车扶手,徐徐道:“一如两军交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兵战为下,心战为上。”
裴言川虽然自幼不爱读书,兵书却没少看,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也有旁人不解的,谦虚问道:“敢问殿下,何为攻城,何为攻心呢?”
萧晏很从容地解释道:“譬如你施予重金或者权势,强行迫使对方屈从于你,此为攻城。”
众人恍然大悟,萧晏继续指点江山:“攻心需耐心谨慎,步步为营,缓缓图之,直到对方主动放下防备,袒露真心,便算是彻底赢了。”
所有人听得似懂非懂,裴言川挠了挠鼻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殿下,现在我该怎么做?还要……作诗吗?”
萧晏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循循善诱道:“孙子兵法第四计为何?”
裴言川不假思索道:“以逸待劳。”
萧晏便道:“诗自然还是要作的,不过,你可以依照孤之所言。”
如此这般说了,裴言川便将准备好的信笺叠起来,不禁有些迟疑道:“这样真的有用?”
萧晏胸有成竹地道:“至少有九成胜算。”
裴言川不禁面露笑意,然而问题又来了,他有些为难地道:“这信交给谁去送?”
他看了一圈,狐朋狗友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愿意接这差事,一个解释道:“别看我,裴兄,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位黎小姐。”
另一个也忙着摆手:“我也不行,裴兄,我一见女孩儿便结巴,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别给你丢脸了。”
斗蛐蛐儿那位兄台嬉皮笑脸道:“我生得这般俊朗,玉树临风,潘安再世,倘若不小心被黎小姐瞧中了,岂不是对不住裴兄你?”
还有干脆出馊主意的:“不如把这信绑在箭上,裴兄一箭射在那小姐面前,岂不是绝妙。”
最后,裴言川的目光落在了萧晏身上,那意思很明显了,萧晏想了想,向他伸手,道:“孤帮你带给她吧。”
裴言川喜出望外,连忙把那信笺奉上,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男主侃侃而谈,胸有成竹,帮着兄弟追自己的老婆。
谁说帮兄弟追不是一种追呢?
好耶ヾ(??▽?)ノ
第四十二章
苏家庄子里, 得知来的人是七公主,苏家的几个姐妹说话都小心了一些,但是很快, 她们便发现这位七公主和传闻中一样,有些痴症, 性情天真如稚童,没有什么公主的架子, 却最是听黎枝枝的话, 就连坐也要挨在一起,两人亲亲热热的。
苏家姐妹们逐渐放松了下来, 倒也并未因此对萧如乐生出轻慢之心, 反而都颇喜欢她,还让人拿了各种糕点果子呈上, 让她在里面尽情挑选。
萧如乐每尝到一种好吃的, 都要给黎枝枝送一块, 她觉得今天果真是没白来,这里太好玩了,下次也要跟枝枝姐姐出来玩。
黎枝枝在和苏棠语她们谈笑之余,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旁边的宋凌云,不得不说, 这人的表面样子确实做得很好, 举止也斯文守礼,没有半点不妥之处,他来时甚至还给苏家每一位小姐都带了礼,有钗子镯子, 珍珠耳珰, 各式各样, 送给苏棠语的则是一块白玉同心佩,其意义自是不必明说。
在苏府姐姐们的打趣和调笑中,苏棠语一张清秀的小脸都红透了,羞涩地接过玉佩,垂首轻声向宋凌云道谢。
宋凌云只微笑道:“看见这块玉的第一眼,便觉得它和阿语很相配,纯洁无瑕。”
情话款款,一旁的黎枝枝却听得心里直翻白眼,险些没吐出来,却碍着苏棠语的面,强自忍着,眼角余光瞥见还有一个人也同样不自在,正是江紫萸。
她微垂着头,手里紧紧抓着一枚钗子,正是宋凌云方才送的,眼中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黎枝枝瞧着,面上浮现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恰在这时,宋凌云忽然叫了她的名字,歉然笑道:“有些对不住,今日不知表妹也会来,未曾替你准备礼物,还望表妹不要怪罪。”
黎枝枝眸子一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紫萸,面上却俏皮一笑,故意道:“怎么敢怪罪表哥?表哥下回补上就好了。”
宋凌云便笑着道:“一定,一定,表妹喜欢什么样的?”
黎枝枝笑吟吟地道:“也不必表哥太破费了,一支钗子就很好。”
宋凌云欣然答应下来,那一瞬间,黎枝枝清楚地瞧见,江紫萸的表情更难看了,她紧紧捏着那枚钗子,用力之大,像是要把它撅折了一般。
这让黎枝枝愈发觉得心中的那个猜测是真,要么,这江紫萸实在是小心眼,过于善妒,连旁人送个东西都要紧着她来,要么,她就是对宋凌云别有心思。
再一联想,上辈子江紫萸莫名其妙和黎素晚走得近,而黎素晚又与宋凌云有私情,最后苏棠语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黎枝枝愈发觉得其中有大问题,可苏棠语自己却毫无危机感,平日里待江紫萸如亲妹妹一般,但凡她有什么好用的,一定少不了江紫萸,就连两人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十分相似,对其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正在黎枝枝沉思间,忽听她们说起山上有一道九叠瀑布,是从山顶落下来的,气势如龙,十分壮观,苏家那位小表姐道:“听说晴日还能看见七色虹彩,如梦似幻,仙境一般。”
苏棠语却看了看黎枝枝,犹豫道:“枝枝有些畏水,恐怕不能去了,不若姐姐们去看吧,我们在别处走走,等你们回来。”
今天是苏棠语的生辰,黎枝枝不愿意扫了她们的兴致,便笑道 :“若是瀑布,只远远看着,倒也无妨的。”
苏家小表姐高兴道:“既然如此,等用过午膳后咱们便去瞧瞧吧。”
不多时,便到了午膳时间,众人去了宴客厅,苏棠语问下人道:“二哥哥呢?”
下人连忙答道:“二公子来时乘车奔波,身子有些不适,方才已派人去请了。”
闻言,苏棠语面露忧色,懊恼道:“都怪我,早知道不该非要叫他来,我还是去瞧瞧吧。”
刚说完,门口一个人禀道:“二公子来了。”
黎枝枝早听苏棠语说过她这个二哥哥,名叫苏清商,只比她大两岁,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任何褒扬的词放在他身上都不嫌多,只可惜慧极必伤,老天似乎故意捉弄人,苏清商年幼时候曾经落了一次水,伤着了基本,留下病根,此后一直未好,苏家也没有让他入仕的念头,只常年用药养着。
恰在这时,堂内的帘子被打起来,一个身着铅白衣衫的青年低头踏进门里来,他模样生得颇清俊,五官与苏棠语有几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兄妹,只是他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这便愈发衬得修眉如墨,让人莫名想起那宣纸上的墨迹来。
平心而论,苏清商的容貌不算多么出色,却自有一种清润如玉之感,令人一眼便觉得印象深刻,同样是穿了白衣,宋凌云与前者相比,竟仿佛鱼目较之明珠,高下立现。
“二哥哥!”
“二公子。”
苏棠语亲自跑上前扶他,众人立即起身相迎,纷纷打招呼,苏清商面上露出几分淡淡笑意,一一回应了,目光落在黎枝枝身上,苏棠语连忙解释道:“哥哥,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枝枝,另外一位是七公主殿下。”
闻言,苏清商面上露出了然之色,道:“黎姑娘。”
黎枝枝微笑颔首:“见过苏公子。”
苏清商入了座,宋凌云便笑着道:“听闻二公子是爱画之人,前阵子在下寻得一副好画,今日特意带来了,赠与二公子。”
说着便让随侍送上一卷画轴,当着众人的面徐徐打开,那是一幅蝶戏牡丹图,笔触精细,色泽鲜艳,尤其是那蝴蝶,栩栩如生。
苏清商看罢便笑了,道:“好画,宋公子有心了。”
说着便命人收起来,宋凌云也有些志得意满,拱了拱手,笑道:“二公子喜欢就好。”
众人各自分席而坐,下人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膳食,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唯有苏清商面前,只放了一碗药膳,再无其他。
苏棠语小声对黎枝枝解释道:“二哥哥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吃不得别的。”
黎枝枝见那药膳清淡得很,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清苦的药味,苏清商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动静,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黎枝枝一看,却原来是萧如乐不小心打翻了碗,汤洒了一桌子,狼藉一片。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似乎有些着慌,急急伸手要去擦,黎枝枝连忙拉住她,道:“别动。”
那汤才端上来,这么擦肯定很烫,苏棠语见了,立即让下人过来收拾,只是萧如乐的衣裙都脏了,苏家小表姐提议道:“我那里有些衣裳,让公主殿下去换上吧?或许不大合身,但是总比脏的好。”
黎枝枝听罢,感激地向她道谢,苏棠语亲自带着她们去后院换衣裳,萧如乐一路上低着头不说话,比往常安静许多,黎枝枝以为她被吓着了,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半天。
直到替她穿衣裳的时候,萧如乐才抬起头,双眸红红的,小声道:“姐姐,对不起啊。”
黎枝枝一怔:“怎么了?”
萧如乐嘴角微微下撇着,小心翼翼地道:“是阿央太笨,让姐姐丢脸了,姐姐不要讨厌阿央,好不好?”
她眼里含着两汪泪,表情委屈,又透着笨拙的讨好,像是很害怕她生气似的,黎枝枝心中倏然一酸,又泛起些苦涩来,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这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很熟悉,熟悉得令她难过。
那一刻,黎枝枝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喜欢阿央,因为她像极了从前的自己,所有人都觉得她笨拙,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可还是想努力赢得别人的喜欢。
黎枝枝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头抱住阿央,摸摸她的头,很小心翼翼地道:“怎么会呢?我没有觉得丢脸,阿央是这世上最乖最好的小孩了。”
她实在很好哄,一下便快乐地笑开了,用力地回抱住黎枝枝:“姐姐也是最好的姐姐!”
不多时,黎枝枝牵着萧如乐回了席,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黎枝枝索性让她与自己同坐,如此也好照看。
不知为什么,萧如乐用筷子一直不太灵活,在公主府里的时候,长公主都是干脆让她用汤匙,如今是在别人府上作客,考虑自是没那么周全,但即便如此,萧如乐还是笨拙地努力用筷子。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看她筷子都拿不稳,当心一会儿又弄洒了,倒不如叫个下人来喂她吃饭。”
这话看似好意,可黎枝枝听着却不像那么回事,她抬起眼望过去,果然是江紫萸,她眼中含着讥讽之意,令人生厌。
萧如乐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去瞧黎枝枝,腮帮子鼓囊囊的,眼神有些不确定,黎枝枝对她笑了笑,哄道:“阿央继续吃。”
萧如乐乖乖点头,两人谁也没理会江紫萸,对方梗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苏棠语道:“我看公主用得挺好的,方才只是意外罢了。”
苏家小表姐就没这么客气了,只淡淡道一声:“吃你的便是,若吃撑了就出去消消食,你管别人怎么吃?”
这下江紫萸彻底黑了脸,也坐不下去了,匆匆起身离了席。
气氛才又恢复如常,待用过膳,下人奉了茶上来,苏棠语拉着黎枝枝去了门外廊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紫萸她有时候说话确实不好听,若惹恼了你,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黎枝枝沉默片刻,抬眸望着好友,如实道:“这不是说话好不好听的问题,棠语,不管旁人如何看,我待阿央都是亲妹妹一般的,倘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她江紫萸不是你的表妹,我都会叫她不能体面地走出这扇门。”
听闻此言,苏棠语的表情变得窘迫,垂首道:“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呢?”黎枝枝只觉得万分费解,不可思议道:“这明明是江紫萸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哪怕要道歉,也该是江紫萸来。”
江紫萸说话素来刻薄,黎枝枝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她对苏棠语也很刻薄,或者说要更过分,苏棠语却从来不计较,若她天生是个软和性子也就罢了,可初次认识的时候,黎枝枝曾经亲眼看见她为自己出头,出言讥讽黎素晚,气得对方接不上话。
似乎唯有面对江紫萸,苏棠语才会显得束手束脚,一再退让,像是没有了底线。
片刻沉默之后,苏棠语忽然道:“这是我们家欠她的。”
“谁?”黎枝枝下意识接了一句,尔后反应过来,吃惊道:“江紫萸?”
苏棠语苦笑一声,轻声道:“你看见我二哥哥了吧?他身子不好,是因为很小的时候落水,我姑父救了他,后来……”
黎枝枝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未竟之语,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苏棠语眼眶微红,道:“我们苏府欠她一条命,姑父去后,姑姑的身子也很不好,爹娘便把她们母女接到府里,叫我们万事都让着,不要同她争,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声音轻飘飘的,在这夏日的午后,显得异常无奈而沉重。
黎枝枝默然许久,才收拾好情绪,吐出一口气,道:“既然这般,我是你的朋友,不该因此而为难你,只是你最好提醒她一句,祸从口出,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欠她一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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