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枝枝想起萧晏当时说过的话,道:“大概要□□日吧。”
萧如乐掰着手指数了数,表情登时垮了下来:“今天才第四天呢,还要好久。”
黎枝枝安慰她,道:“哥哥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好吃好玩的。”
萧如乐赖在她怀里,腻腻歪歪地抱着她的腰,唉声叹气:“阿央不想要好吃好玩的了,只想哥哥快些回来。”
黎枝枝耐心哄她,如此好半日,她的情绪才平复了些许,又问黎枝枝:“姐姐也想哥哥了吗?”
黎枝枝附和她,点点头:“嗯,想了。”
萧如乐顿时舒坦了许多,又吃了一粒冰镇葡萄,撒娇道:“那咱们一起想哥哥吧?”
黎枝枝自然答应:“好。”
不远处的廊下,徐听风坐在树影里,清风将少女们的喁喁细语送了过来,虽然不大,却依旧清晰。
他一手捧着册子,一手执笔,斟酌半天,才在册子上写下一行字来。
景明二十一年夏七月初五,闻七公主言,甚是想念主子,昭华郡主亦想念。
作者有话说:
徐听风:听说你们都想看我的册子?
第一百零一章
却说黎枝枝如今频繁出入皇宫, 与容妃交情甚笃,一时间,风头无两, 叫许多人心中羡慕不已,连带着对黎夫人都客气了几分, 她们背地里议论归议论,但若是谁家有个什么宴啊会啊的, 也还是会给黎夫人发帖子。
不提她如今和黎枝枝的关系如何, 两人到底还有一份母女关系在,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不得罪她总是没错的。
而黎夫人的心情万分复杂,另一方面, 却也觉得很是受用, 面上有光, 有好事者向她打听黎枝枝,她自是不愿意说出内情,便含糊其辞,话里话外都把源头推到了黎枝枝身上,只说她自己不愿意回黎府了, 所以才无法替她办宴庆贺。
说这些话时, 黎夫人面露无奈和失落,竟有不少人信了,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同情她, 再兼之也有人眼红嫉妒, 便添油加醋说些酸话, 黎枝枝“不孝”的名声便逐渐传了出去。
这一日,许久未曾逢面的宋夫人忽然到了黎府拜访,她一进门脸色就不好,见了黎夫人,先是冷笑一声,道:“我那位好外甥女呢,怎不见她出来相迎?莫不是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情,没脸见人了?”
黎夫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皱起眉,看着自己的妹妹,斥道:“你今天又来我府里发什么疯?”
“我发疯?”宋夫人睁大眼睛瞪着她,满面怒容地道:“你可真是会恶人先告状,疯狗乱咬人,难怪你能养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想来她是把你的本事学到了十成十,你们黎府上下真个靛缸里捞不出一匹白布来,臭不可闻!”
黎夫人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却不肯服输,两人吵了一阵,宋夫人扯着嗓子嚷嚷起来:“把你那不要脸的女儿给我叫出来,她有本事勾引我儿子,没本事见人了?有爹生没娘教的小贱人!你害了我家云儿,还想藏着掖着,你现在知道要脸面了?这么想进我宋府的门,你倒是过来给我磕个头啊!我府里那马厩还空着,专给你留的!”
她牙尖嘴利,什么脏的难听的都敢骂,黎夫人被她气得差点没厥过去,怒道:“来人,快来人!把这泼妇给我堵了嘴轰出去!”
“我看谁敢?!”宋夫人跳起脚,指着黎夫人破口大骂道:“坐了一泡屎,自己不知道臭,今儿我捂着鼻子才敢踏上门,你不叫你女儿出来,我就宣扬出去,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我看你们黎府还要脸不要!”
黎夫人面色铁青,道:“我家晚儿一向本本分分的,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不要打量我们好欺负,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
“我呸!”宋夫人用力往地上唾了一口,语气轻蔑道:“那么多人都亲眼看着呐,她写了帖子约我家云儿去碧海楼,恬不知耻地贴上去勾引他,比那窑子里的娼妇还不如,如今害得云儿被苏府退了亲事,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她往那太师椅里一坐,凶蛮道:“把那小贱人给我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闹得你们黎府上下不得安宁!”
黎夫人被气得浑身直发抖,贴身婢女急忙扶住她,担忧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哟,”宋夫人冷笑着看她:“姐姐这就气得受不住了啊?您可悠着点,别把自己给气死了,毕竟是捧在手里的宝贝,天生的金凤命呢,实话说这金凤不金凤的,看不出来,说她是野山鸡都算抬举了。”
宋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嘴巴跟刀子似的,骂人还带脏字儿,粗野得很,口口声声要黎素晚滚出来,黎夫人和她争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在这关头服了输,正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黎岑下值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刚刚从国子监回来的黎行知。
宋夫人见了,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骂他们黎府教养无方,家风不正,养出来的好女儿勾引她儿子,坏了他的亲事。
黎岑听罢,一张脸当时就黑了,勃然大怒,派人去把黎素晚叫了出来,宋夫人在府里闹了小半个时辰,黎素晚早就得知了事情经过,这会儿被吓得惶然不安,又是怕又是后悔。
等被叫到花厅对峙时,她哭哭啼啼地说,那天是宋凌云写帖子约她去碧海楼,也是对方强行轻薄她,并非她蓄意勾引。
黎素晚翻来覆去只说自己是无辜的,宋夫人气得跳脚大骂不休,黎岑忍无可忍,派人把她轰了出去,一场闹剧才终于消停了。
黎岑把黎素晚骂了一通,说她不知检点,私会男人,又痛骂黎夫人无能,连个女儿都教不好,末了怒道:“我早说了要你把她送回去,你非要留着当个宝,你们母女都是这种秉性,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反倒败坏了我黎府的名声!我这就休书一封,你给我滚回王家去!”
这话一出,黎夫人与黎行知几人面色剧变,黎行知连忙劝道:“爹您息怒!”
黎素晚更是怕得瑟瑟发抖,浑身直打哆嗦,跪下去抱住黎夫人的腿,哀哀求道:“娘,娘您救救我!我不要被送走啊!”
可黎夫人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她了,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黎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
很快,有关于黎素晚的风言风语传了起来,那一日在碧海楼发生的事情,被人说了出去,京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处都是耳目口舌,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这时候再有人给黎府递帖子,黎夫人也不出来了,纵然有心人去打听,也没什么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不知音信。
而相比之下,黎枝枝的风头却正是盛极,只是难免会被黎府所累,再加上有心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就连长公主都为她担忧起来,对黎枝枝叹气道:“那些人口舌太多,没别处可指摘议论了,便说你不孝敬养父母,长此以往,对你的名声到底不好。”
闻言,黎枝枝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娘放心,我从不惧怕世人如何看我,任由他们说去。”
毕竟她上一辈子就是在旁人的非议和误解中度过的,黎枝枝早已经习惯了,她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长公主却担忧地看着她,道:“黎家这泥潭,终归是拖累了你,早知道我就该禀明皇上,叫他下一道圣旨,让你脱离黎府,和他们断了关系才好。”
黎枝枝摇首,道:“这样他们就该非议您了。”
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大概又会议论,长公主仗势欺人,抢了人家的养女不算,还要逼着人断绝关系,无论怎么做,他们都有话说,黎枝枝再了解不过了。
长公主却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我年纪比你大,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哪里会怕这个?尽管让他们说去。”
黎枝枝也笑,眨眨眼,道:“尽管让他们说去,您不怕,我也不怕的。”
话虽如此,到了翌日,黎枝枝入了宫,照例去翠浓宫教容妃作画,两人坐在书案前,容妃双手托着腮,一边看看画,一边又看黎枝枝,欲言又止。
黎枝枝早就发觉了,道:“娘娘有事?”
容妃蹙起秀眉,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
黎枝枝故作不知,疑惑道:“臣女的什么事情?”
“那些传言,”容妃一手拈着墨锭,慢慢地研磨着,道:“是纯妃和皇上说的,她可真是个大嘴巴,就见不到别人好,本宫就说她是嫉妒你吧?平时装得风轻云淡的,一逮着机会就作妖使坏。”
黎枝枝听罢,良久没有说话,容妃又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看起来比黎枝枝还上心,黎枝枝执着笔,一边仔细作画,一边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办呢?”
她沉吟片刻,对容妃道:“娘娘,臣女教您作画吧?”
黎枝枝一直在翠浓宫待到了晌午,听宫人来禀,说圣驾过来了,容妃带着阖宫上下出去相迎,景明帝负着手进了殿内,问道:“这几日都画了些什么画?”
容妃便取出一叠宣纸奉上,笑吟吟地道:“臣妾这几天可勤勉了,晚上连睡觉做梦都在画画,皇上您瞧瞧。”
景明帝接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不时微微颔首,道:“确实有进步,至少看得出模样了。”
他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幅画上,拿起来抖了抖,上面墨迹尚新,景明帝端详片刻,问道:“这也是你画的?”
那上面绘着一丛茂盛的荆条,笔触流畅熟练,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不可能出自容妃之手,景明帝故意发问。
“这一幅画乃是臣女所绘。”
黎枝枝忽然跪了下去,垂首道:“臣女心中有愧,藏了多日,不敢禀明圣上,怕辜负您的喜爱,请皇上赐罪。”
景明帝看着她,淡声道:“你有什么罪?说来听听。”
黎枝枝磕了一个头,这才直起身,清澈的眸中噙着泪意,眼眶通红,道:“其实臣女并非黎府所收养的,而是……而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只是爹爹和娘亲不肯相认,故而让臣女隐瞒事情的真相,对外人说是收养的……”
“此事长公主殿下也不知情,只是臣女心中有愧,昼夜难安,倘若坦诚,便是对不起父母,是为不孝,可继续隐瞒下去,便是欺君,此为不忠,皇上厚爱臣女至此……臣女实在不知如何面对您……”
她说到这里,长长的睫羽轻轻一眨,扑簌簌便落下两行清泪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我赶在12点之前了!生日过去啦!明天会早点
给景明帝喝茶
第一百零二章
听着黎枝枝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景明帝的眉头也一点点皱了起来,是显而易见的不悦,语气冷肃道:“真是无事生非。”
容妃也在一旁纳罕道:“怎会有这样的父母?亲生的女儿不要, 反而去捧着那假冒的?”
黎枝枝垂眸敛目,小心翼翼地道:“爹娘这般做, 自有他们的考较,父母有命, 不敢不从, 故而臣女从未向外人说过实情,可终究还是欺瞒了皇上和长公主殿下, 臣女实在于心有愧, 日夜难安,战战兢兢, 不可终日, 今日斗胆向皇上陈情, 请皇上降罪……”
容妃气道:“这原就是你爹娘的主意,和你有什么相干?”
景明帝盯着黎枝枝看了片刻,仿佛审视,他语气沉沉地问道:“欺君之罪,重者当诛, 你也甘愿认罪?”
这话一出, 容妃都惊了,脱口道:“皇上!”
景明帝没理会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落在黎枝枝身上, 少女伏跪于地, 手指紧紧揪住袖口, 看得出来十分害怕,甚至是瑟缩的,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答道:“臣女愿意认罪。”
空气安静下来,变得有些紧绷,容妃的神色忧心忡忡,到底是没敢立即插嘴,少顷,帝王才沉声斥道:“胡言乱语!”
景明帝霍然站起来,低头看着黎枝枝,道:“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此三条,你一样都未能做到。”
黎枝枝轻轻咬住下唇,屏住呼吸,却听景明帝话锋一转:“不过,这其中的错也并不在你,为人父,止于慈,慈惠以生之,教诲以成之,黎岑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能来苛求你?朕看你平日机灵聪敏,为何在此事上却拎不清?你今日肯为他们认下这欺君之罪,可曾想过他们会怜惜你半分?”
他鲜少说这么多话,显然是真的动了气了,来回踱了几步,恨铁不成钢似地训斥黎枝枝:“朕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黎枝枝弱声道:“臣女……臣女明白。”
景明帝冷着脸道:“既然明白了,还跪在地上做什么?”
容妃很有眼色,连忙吩咐左右道:“快,还不快把郡主扶起来?”
几个宫人立即扶起黎枝枝,景明帝复又坐下,语气淡淡地对她道:“为人父母,岂有不怜爱自己儿女的?他们这般待你,不过是未曾将你视为亲子罢了,哪怕你今日因他们而死,也换不来一个好字,往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
黎枝枝眼眸微红,向天子拜了拜:“皇上所言,臣女一定谨记于心,不敢忘却。”
景明帝颔首,像是终于满意了,他又在翠浓宫里坐了坐,起身离去,等恭送了圣驾,容妃才大松一口气,轻轻拍着心口,对黎枝枝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方才吓死我了,万一皇上当时真的降罪,你怎么办?”
黎枝枝笑了笑,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臣女听从父母,是尽了孝道,向皇上坦诚,是忠君之举,倘若皇上真的降罪,臣女便心甘情愿受罚,无怨无悔。”
话虽如此,她今天敢直接向景明帝陈情,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一来,景明帝表面看似冷漠严肃,但是内里却十分宽容随和,看他平日里待容妃便知道了,还有上一次,黎枝枝对他说起老家曾吃过的炊饼,没多久,宫里竟真的派人送来了,还特意让太监问黎枝枝好不好吃,这足以证明景明帝是一个心思很细的人,甚至是有些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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