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依姐姐!”小竹妖看她回来,忙把水壶放下,小跑到她身边帮忙接过手里的袋子。
“我买了几斤荔枝,先用凉水泡一会儿再吃。这荔枝我买之前就尝过一个,肉多核小的,特别甜。”
“好!”小竹妖拎着袋子往厨房跑去。
简依进门没看到蓝衿,以为他是在睡觉,可进了卧室也没看到他的踪影。
“阿衿没在家吗?”简依走到厨房,问正在清洗荔枝的小竹。
“小衿姐夫去丹霞山的墓园了,说要给明雪奶奶扫墓。”
小竹说完,看到简依松了口气。
不过之后都一直魂不守舍的,连荔枝都没吃几个。
“小竹,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坐立不安的简依拿起阳伞。
小竹咽下果肉:“要去找小衿姐夫吗?”
“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蓝衿出门时没带手机,简依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这样干等着让她莫名心慌。
“小依姐姐你去吧,我会好好看家的。”小竹妖乖巧地说。
简依摸了摸他的头,不厌其烦地叮嘱:“记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出了门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只橘白色的巨型猫垂头丧气地往这边走过来。
这只猫走路时垂着头,都没看周围的情况。
简依看得心惊胆战,幸亏现在路上没什么人,要是不小心撞到别人就是实打实的灵异事件了。
她快步走到大猫猫的跟前,小声喊:“阿衿。”
大猫猫被吓一跳般:“依依!”
简依:“嘘,小声点!”
大猫猫忙捂住嘴。
“不是说猫的警戒心很强的吗?怎么我都走到你跟前了才发现?”简依问。
“我……我在想事情。”蓝衿无精打采地说。
简依看他眼睛有点红,又想起他刚才是去扫墓,心疼地问:“是想奶奶了吗?”
大猫猫摇摇大大的脑袋,揉了揉眼睛:“不是的,我在墓园里遇到富瑞了。”
“他……他是去看富柔了吧?”
“嗯,他哭的好伤心,一直在说对不起。”大猫猫哽咽着说。
简依想起下午毛哲成和富瑞间爆发的矛盾,脑海里加粗般地出现“丑八怪”几个字,心里不由一哽。
连她这样外貌没有明显缺陷的人在青春期都有过严重的容貌焦虑,更别提脸上天生带了胎记的富柔。
富柔小时候遭受的嘲笑肯定不在少数,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简依感到无力,这些年来容貌焦虑的浪潮越发汹涌,心性再强大的人也会被磋磨得不自信。如果她处在富柔的位置,估计被桃心魅寄生的时间会更早。
“阿衿,我们回家吧。”简依把阳伞举过大猫猫的头顶,颇为丧气地说。
*
富瑞在墓前哭了许久,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别的原因他竟然睡着了。
直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喊声:“小瑞,小瑞!”
富瑞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刚才叫他的人竟然是已经故去的富柔!
眼前的富柔不像重病之时那般瘦骨嶙峋,皮肤也从苍白变成健康的小麦色,她的脸上出现了已经消失的胎记,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淡淡的微笑。
“天都黑了啊,你怎么能在墓地里睡着?”富柔埋怨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富瑞看富柔站起身来往前走,呆愣片刻后连忙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跟上。
他想要牵住富柔的手,却只是触碰到冰凉的虚空。他愣了愣,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手臂。
微风习习,耳畔有虫鸣和鸟叫声。
丹霞山的桂花这几个月成片成片地开,白天香,晚上也香。
这香味勾起了富瑞大脑深处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在四五岁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像这样和姐姐走在同样的小路上,闻到同样的桂花香。
那天富瑞和其他小孩在山里疯玩,结果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是富柔把他背回家的。
如果不是相似的场景成了饵,载着这份记忆的鱼会消失在海里,不知多久才能被他想起。
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愧疚,不该如此轻易忘记这些珍贵的回忆。
可时间的河流在不停流淌,总要磨掉人内心的柔软,让人获得坚硬冷漠的外壳,而代价就是丢掉童真的回忆。
富瑞抬眼望着前方黑qq的路,他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就算以后长大也绝不可以忘记现在这一刻。
绝对不可以。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富瑞看着富柔夜色中柔和的轮廓,哑着声音问:“姐,变漂亮有那么重要吗?”
“对于活着的我而言很重要,但人死了以后灵魂却和原本的模样是相同的。你看,我脸上的胎记又回来了。”富瑞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
富瑞一动不动地看着富柔的脸,末了才道:“可是,姐,你的灵魂在发光啊,很好看的。”
富柔愣住。
“天这么黑,但我们一路走下山来都没打手电筒,正是因为你的灵魂变成了照亮道路的发光体。”富瑞说。
富柔低头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腿,身体的轮廓镶了一圈淡金色的绒边,正在静静地发光,但她一直没注意到。
“姐,你会成佛吗?”富瑞问。
“怎么可能。”富柔笑了笑,“我们快走吧,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爸妈都在四处找你。”
“那你呢?姐,你之后要去哪里?”
富柔沉默半晌道:“我哪里都不去。”
富瑞听了这回答感到欣喜:“那就回家吧,妈妈和爸爸很想你的。”
“小瑞,”富柔的表情泛着苦涩,“再过一年,我的灵魂就会消散,他们现在已经很难过了,我不能再让他们经历第二次离别。更何况――”
富柔的顿了顿道:“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
富瑞:“可是我能看见你啊!他们为什么会看不到?”
“你是小孩子,偶尔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富柔伸手想摸他的头,快要碰到他脑袋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已经是透明的了,讪讪地收回手。
“那……你的灵魂会消散是指什么?”富瑞记挂着她前面的一句话,“是……我再也见不到你的意思吗?你要去哪里啊?”
彻底消散便是终极死亡,什么都不再存在。
富柔不想对富瑞说如此残忍的话,只能骗他:“消散是指我的灵魂会碎成片状,有的落到地上被花草吸收掉,有的被风吹到大海里,还有的会变成萤火虫尾巴上发光的小灯。”
“听起来到处都是你。”富瑞很满意这个回答,“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以后会见不到你了。”
“对,到处都是我。”富柔笑。
“其他死掉的人也是这样吗?”
“是的。”
富瑞感叹道:“哇!老天爷比我想象中要温柔一点点G。”
第24章 无名女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大雨。
铅色的厚云压低,狂风阵阵,毫无预兆地,白色的大颗的雨点便凶猛地砸下来。
简依的小阳伞完全没法招架这么大的飘风雨,无奈下只得在路边暂时找了个亭子歇脚。
这亭子造型特殊,支撑着顶盖的四根柱子都是活木,树根还埋在泥土里,只是树干被懒腰截断,不过即使这样,树干上还是顽强地伸出了几根细长的树枝。
考完试的小学生在大雨里大笑大闹,有些孩子不但没打伞,连雨衣也不穿,嬉笑着去踩积水的泥坑,把污水溅得到处都是。
简依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等到学生的队伍都走得稀稀拉拉,雨却还没有要小下来的迹象。
她站得有些累了,偏偏亭子里没有座位,只得倚靠着树干继续等。
可在她靠上树干的一瞬间,自己的意识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侵入,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简依一怔,立马将歪着的身子直起来。
这下那个模糊的影子消失了。
“那个影子是什么?”简依这样想着,飞快地环顾四周。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只是路上的人越发少了。
是这根树干的问题吗?
简依这次没有靠在树干上,只是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树干。
视野拉近,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清晰了许多。
是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女人,她躺在泥坑中。
不过五官和表情还是看不清。
简依收回触碰树干的手,平静了一会儿心绪,她还想看得再清楚点。
第三次触碰树木后,一张略微泛青的,双目圆睁的脸毫无预兆地和她贴近。
简依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心脏骤停,连忙收回手。
她抬起头,发现路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条路上完全听不到人声,只有哗哗的雨声。
残存的恐惧扼住简依的心脏,她顾不得雨势还未减轻,撑起阳伞走进大雨中。
雨被风吹斜了,躲开雨伞的遮蔽打湿简依的衣服。
那个凭空出现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触摸树干能看到她的模样?她是……死了吗?
脑海里钻出乱七八糟的思绪。
“……喂,你没事吧?”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男声。
简依吓得惊呼一声,手里握着的阳伞都跟着颤了颤。
“你在想些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白路微怔,显然是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没,没什么。”简依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按下,没话找话地问:“考试不是已经结束很久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家?”
白路不乐意听这个问题:“你不也在这儿?”
他看了眼简依的伞,继续道:“这么大的雨,你就打这么小的一把伞,不被淋到才怪。”
“这雨是突然下起来的,早前的天气还挺好。”简依羡慕地看着他手里那把足以容纳三人的大蓝伞。
“算了,把你的伞收起来吧。”白路把伞挪过去,“看起来怪寒碜的。”
“谢谢。”简依收起伞,躲到蓝伞下,“小路,你期末考考得怎么样啊?”
听吴月老师说,这年出的题偏难,平均分估计要比去年低不少。
白路偏过头,不耐道:“你们大人好无聊,都只会问这种问题。”
简依有些尴尬,她和白路不怎么熟,确实只能问这一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不过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不喜欢别人追着打听自己的成绩排名。
两人并肩在雨中前行。
沉默了一会儿后,白路开口道:“挺好的。”
简依莫名:“什么?”
“考得挺好的,你刚才不是问了吗?”
简依:“……哦。”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谁能想到你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啊?
不是错觉,这孩子别扭的性格真的和简星洲有几分相像。
简依不擅长和这样的人交流,总要琢磨对方的心思,有点累。
“简老师。”白路一直用“喂”称呼她,突然间这么正经让简依有点不适应,“你和小衿哥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多了。”
“听起来也不算很久。”
“确实不长,但也足够让我看清一个人。”简依有些遗憾地说:“如果不是阿衿突然变成了大猫,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说到这里,白路侧过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眼神意味不明。
“你真的看清了吗?”白路问。
又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过这次的间隔不长,简依能反应过来:“当然。”
朝夕相处了两年,大大小小的事也一起经历过不少,简依很清楚蓝衿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路停下脚步。
简依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沉默的他:“白路?”
“如果他是个妖怪也没关系?如果他永远没法变成人也没关系?”白路的语气里带着嘲讽之意。
简依怔愣片刻后笑起来:“是妖怪有什么的,小竹也是妖怪,我们相处得很好。至于以后没法变成人,这种情况我也有考虑过,我完全能接受,阿衿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啊。”
“尽会说些没用的漂亮话。”白路觉得她的回话过分天真,“我可是很清楚大人自私起来能变成什么样。”
“你说的自私的大人是指你的爸爸吗?”
白路没回话。
简依识趣地不再问。
虽然白路不太高兴,但还是把简依送到了家门口。
来开门的是蓝衿,他看到门口的白路颇为吃惊地问:“你们两个是一起回来的吗?”
“她的伞太小了,根本挡不住雨。”白路懒懒地转了转手里的伞把。
蓝衿摸了摸简依的头发,皱起眉:“都湿了。”
“还好啦,没被淋得太厉害。”简依笑着躲进大猫猫的伞下。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正打算和小竹一起出去接你呢。”
简依下意识摸了下手提包:“在教室监考的时候我给调静音了,没注意到,抱歉啊。”
白路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天,把他当做透明人,没好气地说:“我回家了,你们慢慢亲热啊。”
大猫猫忙挽留道:“小路,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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