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虚道:“宝贝,妈妈要去处理一个哥哥的急事儿,你们在妈妈的办公室等一会儿,好不好?”
“是上次给妈妈煲汤的那个哥哥吗?”小繁宝宝把手缩在白色羽绒服里头:“他怎么了啊?”
“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
泡泡穿件厚卫衣,外面套了件白色羽绒马甲,脑袋上戴顶摇粒绒棒球帽。他压了压帽沿,问:“我们可以在学校里走走吗?”
“行呀。”奚言蹲下来把儿子胸前敞开的拉链拉上:“那妈妈请徐寅飞老师带你们转一圈。”
可以去看看科技馆。
学校的科技馆虽有几年了,但每年都会有不少社会捐赠和教育投资,所以里面的先进科技产品不少,泡泡应该会喜欢科技馆的。
她还听说有人又给学校捐了座新的科技馆,在等待正式施工。
等奚言给泡泡拉好拉链站起来的时候,泡泡也将她敞开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顶。
奚言:“......”
-
自从明确了老板想给人孩子当后爹的心思后,赵觉汇报无人机赛事进程的频率就高了不少。
甚至,原本是可以交代给市场部去做的事儿,他也一直揽在手里,就是为了能方便给老板创造和奚老师偶遇的机会。
比如,现在――
明明是老板一天中最重要的冥想、放空时间,赵觉还是垂手站在他旁边打扰他。
不是。老板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听他汇报点儿有意义的工作:“老板,比赛场地学校推荐了几处,邀请我们共同去选个址,当然学校更建议比赛场地还是安排在学校科技馆。”
老板缓缓睁开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是在说,这种小事也值得你汇报?
果然,老板人随意地仰靠在人体工学座椅上,抻直的手臂掂了掂手机,手机的四个角轮流磕在原木色的办公桌上,老板闲适又散漫地道:“赵秘书。”
“我在,老板。”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闲?”
赵觉被噎到,但据他对老板脾气的了解,老板对他这其实是――名贬实赞。
赵觉面不改色:“老板,不是我分不清主次轻重,而是学校管理层非常希望能够当面感谢您。”
“谢我什么?”
“新捐了栋科技馆。”
老板沉默了,似乎是在斟酌。
赵觉趁热打铁:“今天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了,我认为您多出去走走也好。尤其是在小学校园里,看着朝气蓬勃的祖国花朵,那就是我们则安无人机的未来希望啊。”
老板微绷的眼角有所松动。
赵觉一股作气:“选完址以后,您还可以在学校里随便转转,转到放学,再绕到三年级接送点顺便把孟许接回家。孟许看到您去接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老板的眼尾微扬,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那我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像没事找事?”
“怎么会?”赵觉保持得体的微笑:“试问谁不知道您的时间宝贵,每分钟创造的价值就有上亿。像您这样身份的人在一些小事儿上亲力亲为......”
赵觉似有所指:“只会让身边的人幸福感成倍增长。”
老板拎起挂在柜子里的西装穿上,似乎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走吧。”
与早晨拥堵的情况完全不同,可能还没到放学时间,小学门口一路通畅。
亮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宽阔的路道上行驶,稳稳地开――
开过了学校门口。
赵觉后知后觉地刹住车。
许泽南坐在车后排座椅上,金属袖扣连贯起来的手肘屈起,两根手指撑着下颌骨在思索人生。
车身擦过学校正门时,他透过车窗看到一抹亮丽熟悉的身影,清纯洁净。她脱掉了早上穿的学校校服,穿了件短款羽绒服,白色的,拉链拉到脖颈儿,遮掉她娇羞时会淡淡变粉的颈背。
许泽南满意地眯了下眼。
虽然她早上是骂他没事找事,但其实她还是挺听他话的吧。就跟她以前一样,嘴上不饶人,其实行动又乖得很。
在他有限的人生里遇到过她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去爱上别人?他一直没忘掉也没打算忘掉过她。
没熄火的出租车从她身侧加速开走。
许泽南顺着那个方向看到奚言身边还站了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梳着和奚言同样的发型,三个人穿着同色系的白色羽绒服,单纯看背影和侧脸,说实话很养眼。
这应该就是她离婚以后带的两个孩子了。
她长得好看,耳垂洁白如玉珠,一张清纯甜美的脸幼龄感十足。想必她这两个孩子并不像她那位不识好歹的前夫,而是会更像她多一点。
若不是离异,她拥有一儿一女,倒也是众多幸福的家庭之一。
他爱她,自然能够拥有包容她两个孩子的心。
他自信能成为合格的继父。
“你找个地方停车吧。”许泽南面无表情地吩咐赵秘书:“停远一点。”
“为什么?”赵觉搞不懂。
“等会儿小学生放学,不堵?”
有道理。还是老板考虑得周到、全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冰也不能急于一时,老板今天也不一定就能见到奚老师,更别说一下子追到手了。
这要是等会儿接完孟许放学,堵在学校门口,老板厌烦,倒霉的不还是他吗?
赵觉伸手比划了个“OK”的手势:“好的,老板。我停远一点儿。”
老板推开车门,一条腿刚迈出去,赵觉便连忙递了件羽绒服过去:“老板,天凉,添件羽绒服吧。”
老板偏过脑袋,看了眼他双手奉上的黑色短款羽绒服,没伸手接,看表情似乎有些嫌弃:“怎么是黑色的?”
赵觉傻愣住:“您还有别的颜色的羽绒服吗?”
老板面不改色地关上车门:“哦,下次买白色。”
赵觉:“?”
“可您不是说,白色看起来不稳重吗?”
接受到老板嫌弃的眼神,赵觉脚下油门一踩,逃遁了。
-
许泽南往回走几步,便完全看到了奚言,她正在接电话,皮肤白皙如玉珠,苹果肌细腻饱满,可神情看上去却有些忧虑。
他忍不住还是看向她身边站着的两个孩子,她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呢?他们好相处吗?日后,他们能接受他吗?
这一看倒是让他足足怔愕了两分钟。
不是他自恋,可这两个孩子至少同他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小男孩就和他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几乎是在一瞬间,许泽南就想明白了。
所谓婚姻、家庭,离异的前夫,都是她编出来搪塞外人的一个故事。也许......从一开始,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所隐晦指代的便是他,这样似乎也能解释,她兜兜转转为何又回到了江城来。
两个人交往到那样的程度,本来也跟结了婚没什么区别,唯一遗憾的是,他始终欠了她一张戳着民政局钢印的结婚证。
但在他心里,这个人也只能是她。
如果不是她,他会愿意一直单着,一辈子不婚不娶不生育。
这一刻,许泽南的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欣喜、震惊、荒唐、愧疚、后悔、遗憾……
可――
言言居然给他生下了两个孩子,这样的意外收获,还是让许泽南一时间惊喜大过了其它任何复杂情绪的堆叠。
他向来走路步伐大,这会儿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
他渴望去到他们身边,哪怕只是陪着他们站在寒风凛冽里,他也想站在风口,好为他们挡掉大部分寒流。
-
奚言正焦头烂额着。
刚才,教导处主任打电话过来说,在江边找到了赵梓轩。
奚言问他,梓轩在江边干什么?
教导主任说,据赵梓轩本人交代,他从学校翻墙出校,就只是想跟初中生到江边来放风筝。
“大冬天的,放什么风筝?”
主任还告诉奚言,已经通知了赵梓轩的家长赶过去,让奚言这个班主任现在也赶紧过来。
几乎是刚挂完电话,奚言又看到母亲发过来的微信消息,说医院人很多,父亲的全身检查大概要排队到晚上,没办法早赶回去给两个孩子过生日了。
奚言很着急,想要立刻赶到医院去看看情况,可又不得不先去处理学生的事情。但不管去哪里,她都不想带着两个孩子去面对一些可能会出现突发状况的场景。
她正愁着要不要请徐寅飞老师帮忙看一下,然后让林周过来把孩子接到酒吧去。说实在的,对两个孩子来说,酒吧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奚言眉心蹙了深了,偏头看向远处的萧条傍晚。落日缓缓落下城市,她在心中纠结。
收回无效的忧虑视线,奚言突然看到了大步向她和孩子所在的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孩子的爸爸――许泽南。
他一直是大长腿,走路时步伐又轻又快。
冬天冷啊,可这会儿天空似乎是刷亮了几个度。
此刻看到许泽南,怎么说呢?
她揪心学生到江边去的动机,也担心父母在医院的状况,连给自己的两个孩子过生日都顾不上,更不要说去计较许泽南在她和孩子的人生里缺席的这六七年了。
说实话,她此刻脑袋中的反应居然是,把孩子交给他总比麻烦徐寅飞老师好。让孩子跟着他一会儿,总比让孩子跟着林周去酒吧里来得清静和安全。
奚言脑子里还没有来得及盘算出更多的利弊,许泽南那双大长腿就已经迈到了他们跟前。
他松了松领带,颇为自信:“这两个孩子是?”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再断更一天的……
奈何我的读者都是火眼金睛,补上之前的,不许再说我欠一章啦!^o^
一下子上缴了两章存稿,我心好痛。
第15章
无须刻意同他撇清关系。
但奚言这会儿没时间没功夫也没心情跟他在这里上演一场感人至深的父子、父女相认大戏。
他这人有时候挺中二的,你给他解释太多,还没有直接给他个结果来得痛快。
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发散思维,堵住他的嘴。
以免他心里的阴暗小人又在作祟。
脑补出她是因为对他依依不舍,念念不忘,所以才会生出他的两个孩子来这样一出离谱的戏码。
于是,奚言二话不说,直接把孩子塞给他,并以孩子妈的身份对他说:“许泽南,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当了几年甩手掌柜,临时看下孩子你总会的吧?”
果然――
他表现出了初为人父的犹豫和不确定:“会是会……”
会就行。
奚言点了点头,用眼神表示出了对他会带孩子这件事的认可和鼓励。
许泽南话还没说完呢,他其实还有后半句。会是会,但就是……他没带过啊。
可惜,奚言她就是性子太急,等不了他喘口气,把话说完整。
许泽南视线范围内,奚言已经从路边拦下辆橙色车身的出租车。出租车车门开启,出租车车门又关上。
他目睁睁地看着她和出租车一起消失在视野之内,只留下他和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许泽南:“......”
讲道理,她倒是也先给他和两个孩子破个冰再走啊!
比如――
“孩子们,这是你们失散多年的爸爸。”
那么,他也能顺其自然地“嗯”一声。
现在她是要他自己破这个冰吗?
我是你们的爸爸。
这种话显然是由妈妈来说,可信度更高一点吧?
孩子们也更能接受一点吧?
再者,她急着要去哪里,她说一声,他难道还会拒绝送她过去吗?只要她开口,他不可能不陪着她一起去。甚至,她只要再多点耐心,再等一等,他就会主动寻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来给她解决?
眼下――
却只会让他陷入被动。
许泽南站在风吹过来的方向,风吹着他的西装衣角微微飞扬,他有些发愁,现在该和两个孩子从哪里切入话题,才会表现得既自然不跪舔而又不会有失他的亲切?
许泽南这么犹豫着,倒是站在他左手边的小男孩开口出了声:“你就是我们那早已经过世的爸爸?”
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方向,和他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他看见男孩双手插兜,皱眉的模样和他如出一辙。
爸爸就爸爸。
但用早已经过世这样的定语修饰不是很合适吧?
许泽南正要纠正,只见女孩儿侧过身也看向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酷似妈妈的杏仁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掺杂着一些同情。
紧接着,女孩低头翻了翻口袋,往他手里塞了颗糖。
许泽南垂眸一看,草莓味的硬糖。
糖果包装纸是白色的,挺符合他被去世的身份。
女孩纠正男孩道:“哥哥,你快清醒一点吧。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叔叔他就只是个替身。”
许泽南:“……?”
好,奚言就是这么跟孩子们灌输的。
他死了,他去世了。
他永远挂在了墙上。
-
赵觉把车停在三公里以外的地方。
他心想,停这么远,总不能还堵车吧?
凛凛寒风中,西装革履的赵觉蹬着辆共享单车回到学校门口,看到老板身边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
别说,还就真跟老板长得有几分相像。
赵觉揉揉被风沙迷住的双眼,一声刺耳的刹车划破老板父慈子孝的柔和画面。
父慈子孝四个字从赵觉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差点从共享单车上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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