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钟德远就撕开一包,倒进了面前的杯子里,又加上热水搅匀,藤粉泡开以后足足有大半杯,略微粘稠,颜色微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分到了一小碟,基地的主要负责人罗原率先拿起勺子,号召大家:“别光顾着看,也尝一尝。”
藤粉入口,众人皆皱起眉头,他们只用勺子尖舀了一点,就吃到一股苦味,赶紧喝了两口水,好在这苦味很容易消散,喝水一压就没了。
刚刚眉头舒展的几个负责人看到钟德远手边还放着好几种爪子藤制成的食物,脸又皱了起来。
“味道不怎么样吧?”钟德远笑呵呵的说,“至少顶饱,还方便。”
“藤粉是爪子藤烘干打碎以后制作的,下面这道菜就是清炒藤叶,可以当做普通蔬菜补充维生素。”他亲自拿起公筷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
罗原还是第一个尝的,品尝了以后他觉得,清炒藤叶和水泡藤粉虽然来自于同一种植物,但却各有各的难吃。
藤粉主要是发苦,倒不像黄连这种东西苦到舌头发麻,更像是一种丝丝缕缕却连绵不绝的苦,清炒藤叶则是酸涩中带着一点苦,像一口同时吃了没熟的野果和地上扯的野草。
他眼看着底下几个人试探着吃了一个叶梗,咬了一下又转过头不动声色的吐在了手帕里。
“还有呢?”罗原看向钟德远,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藤饼,这是实验最成功的一种食物,味道最佳,我觉得可以率先推广开来,但是藤饼的美味程度具体要看里面到底掺了多少白面或者玉米面,纯藤面的饼我没拿过来,谁要是有兴趣,一会儿散会了找我就行。”
他这样一说,与会的其他人都躲避着钟德远的目光,似乎是怕被他抓去试吃纯藤饼。
“现在我手边这一盘都是纯度不一样的藤饼,分别是一半面粉一半藤粉、三成面粉七成藤粉、一半玉米面一半藤粉、三成玉米面七成藤粉,大家每种都尝尝,提提意见好吗?”
有几个人听到这下要尝四种,更是面露痛苦。罗原的表情板了起来,语气也严肃不少:“有些人是觉得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是没事做耍着你们玩吗?这是在商讨如何解决粮食危机的办法,是为了我们的人民不要挨饿!不要动乱!如果有不严肃对待这件事的,我也很难相信你们能在其他工作上有所建树。”
他语气一重,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品尝起切好后放在面前的饼子,各自发表了对于这些饼子味道的看法。
最后众人还投票决定,认为一半面粉一半藤粉的饼子定价应当最高,三成面粉七成藤粉、一半玉米面一半藤粉两种不相上下,三成玉米面七成藤粉味道最差,应当降价。
“那就尽早安排下去吧。”罗原对钟德远说道。
――――
王秀莲来到基地食堂打饭,因为突然下了一场雪,温度降了不少,不适合在外面过夜,他去市里搜索物资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回来了,这次回来的匆忙,带回来的东西只换到了七十几个工分,没有前几次丰厚。
基地主要收他们找回来的日用品和食品,日用品的回收价格很低,大家自己也用得上,一般都是自己留下或是私下里卖给一些不出门搜索物资的人。现在市里能找到的食物也不多,基本只有一些干货和调料,其他的要么腐烂生虫,要么被老鼠蟑螂祸害了。
比起干货,调料的回收价格被压得很低,可是光有调料没有食材,他们自己留下也用不上,只有换给基地这一条途径。
幸好最近还可以去割爪子藤换工分,这条规定下发的前几天,基地附近到处都是爪子藤,赚工分容易的很,一时间那些本来准备去市里的人也抓紧时间收割爪子藤。倒是现在要走出很远的路才能找到足够多的爪子藤,麻烦得多了。
王秀莲抬头看着今天食堂出售的菜品,茄子炖土豆3工分/盘,番茄炒丝瓜2工分/盘,凉拌洋姜1工分/盘,冬瓜蛋花汤3工分/碗,鸡肉炖土豆10工分/盘。
剩下的就是主食:杂粮饭2工分/碗、馒头3工分/个、玉米面饼1工分/个、土豆饼1工分/个。
菜又变贵了,王秀莲记得上次食堂卖茄子炖土豆,那会儿才卖两工分。现在同样都是素菜,只是放的油稍微多一点点,茄子炖土豆就比番茄炒丝瓜要多花一工分。
王秀莲仅仅攥着手里的身份卡,他们一家五口人一顿饭只舍得点一个菜,再加上一些最便宜的主食,一顿饭至少也要十几工分。家里派两个人出市里搜索物资,一天摊下来也就赚个三十几工分,要留在基地的两个成年人里再出一个人去割爪子藤,这样去掉吃饭的花费才能有点富余。
幸好主食还没涨价,王秀莲视线扫过写着主食的板子,突然发现原本只有一竖列的主食旁边又多了一列。
藤面饼2工分3个、玉米藤饼0.5工分/个、粗藤面饼0.5工分/个、粗玉米藤饼1工分3个。
这是什么东西?藤面饼……
王秀莲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藤不会是爪子藤的藤吧?爪子藤能吃吗?听说味道又酸又苦,根本没法入口。
基地大量回收爪子藤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猜测将来是不是要做成食物给他们吃。但基地对外一致宣称说是做青储饲料,可转眼间又出现在了食堂菜单上。
这不就是把他们看成吃草的畜生了?王秀莲有点生气,可又被藤饼便宜的价格吸引,不自觉的走向了卖藤饼的地方。他们家现在手里紧巴巴的,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找个买了藤饼的人问问味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吃。
基地卖的饼大小都一样,直径十公分左右,差不多是成年男人的半个巴掌大,两厘米厚,别看大小不大,可饼子烙得干,比看起来更大的馒头抗饿。王秀莲吃两个就能饱,有些男人食量大,要吃三个才行。馒头虽然味道好,中午吃两个到不了晚饭就饿了,而且实在是太贵,一个就要三工分!
王秀莲在心里估算着,要是藤饼能吃,哪怕是卖得最贵的藤面饼,一家人一天也能省下七八个工分,已经是不少了!
还没打听到藤面饼的味道,王秀莲就已经不自觉的站在了长长的队伍后面翘首盼望,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要不这个队伍也不会排到这么长。基地里过得比他们家更艰难的人比比皆是,王秀莲家的人口多,可劳动力也多,家里要是多上一两个没办法行动的老人,或是离不开人看护的孩子,日子瞬间就紧巴巴起来。
一个熟悉的面孔走过来,王秀莲赶紧伸手拦住他。
“这不是梁何媳妇吗?你也买了藤面饼吃?”
万翠一抬头,看见了同村的王秀莲。笑呵呵的打招呼:“婶子,你也来吃饭啊?”
万翠和梁何其实还没攒够进基地的三百工分,其实用不上一个星期,他们就能攒上足够的工分了。不过赶上下雪降温,基地怕他们这些住在外面的人冻出了好歹来,就提前倒腾出宿舍让他们住了进来,不够的工分以后慢慢还。
万翠还欠着债,花起工分来当然小心翼翼,今天一看到便宜的饼,立刻就买来试试。
“这饼味道咋样啊?”王秀莲忍不住问道,她看万翠一时没有答话,又一拍脑袋,“我傻了,你这也才买还没吃,哪知道是什么味儿。”
万翠这才笑了:“婶子你还别说,我知道是什么味,这是我买的第二遍,刚才买了两个藤面饼试试,觉得还行,就又来买了几个粗藤面饼。这饼里加了爪子藤磨成的粉,酸味倒是很淡,不过确实能尝出苦味来,但是我吃了一个,发现藤面饼味道还行,咽得下去。你要是第一次吃,就先买几个藤面饼回去试试。”
王秀莲前面的队伍又挪动了两步,她已经决定要买一些尝尝,也就不耽误万翠的时间了:“哎,听了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梁何媳妇,你快去吃饭吧,一会饼该凉了。”
站到窗口前,王秀莲犹豫再三,买了六个藤面饼,四个平日里吃的玉米面饼,又加了一份番茄炒丝瓜,给小孙子买了冬瓜蛋花汤,一共花了13个工分。
带着午饭回到他们住的小宿舍里,王秀莲的儿子梁大志饿得急了,直接拿了一个饼吃起来,可能是因为藤粉发黄发褐,加了白面以后烙出来的饼是黄的,看起来和玉米面饼倒是差不多。
梁大志吃进嘴里发现味道不对,硬是没舍得吐出来,咽了下去才说:“妈,食堂今天卖的这玉米面饼是不是坏了,味不对啊?”
“这不是玉米面饼,是食堂新出的藤面饼,我看它便宜,买了几个回来尝尝。”说着,王秀莲也撕了一块放进嘴里,有点苦,不过里面掺了白面,藤粉也磨得细,倒是不像玉米面饼那么刺嗓子,这就是藤面饼唯一的优点了。要是习惯了苦味,还能吃出藤面饼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一听到便宜,原本因为吃到爪子藤做成的饼十分不满的梁大志又坐了回去。“便宜多少?”
“玉米面饼一工分一个,这个两工分三个,还有更便宜的,一工分两个、一工分三个的都有。我怕那些太难吃吃不下去,买的是藤饼里贵的那种。大志,你吃不惯就放下,吃这几个,这几个是玉米面饼。”王秀莲把玉米面饼摆到梁大志面前。
梁大志没去拿玉米面饼,他攥着手里的饼,狠狠咬了一口,嘟囔道:“其实味道还行。”
一家人围拢在桌边,家里四个大人都尝过藤面饼,也都吃下去了。一个饼子吃到最后,嘴巴里好像也习惯了那股味道,没有一开始的难以下咽。
王秀莲的小孙子看到他们好像在分一种不一样的饼,嚷着要尝一口。他妈撕了一小块给他吃,小孙子嚼两下就瘪起嘴:“苦的!”
梁大志给儿子递了一杯水。
喝了水以后,小孩嘴里不苦了,他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吃苦饼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他们就像是平常吃饭一样狼吞虎咽,丝毫看不出来这饼的味道不对。
“你们吃不苦吗?”
王秀莲把小孙子的玉米面饼掰成块泡进专门给他买的冬瓜蛋花汤里,拉长了音调哄他:“我们吃不苦,大人都能吃苦,小孩子吃不得,你先吃你的饭。”
小孙子心有戚戚地说:“那我不想长大了……”
梁大志在旁边默默的红了眼圈,咬着藤面饼的模样像是饿狼在撕咬一块肉,他觉得藤面饼也没有那么难吃了,只有自己替儿子多吃点苦,儿子才能少遭罪。
第77章 揭露
下了一场雪,去市里的梁家村人也大多结伴回来了。
周兴昌沉着一张脸走进家门,这次去市里收获很少,连身后的包也没装满。
媳妇看到他回来,直奔他的包而来,看到里面只有寥寥几包盐和酱油,失落的表情掩盖不住。
周兴昌本来心情就不好,他在市里本来找到了不少好东西,里面还有一包没生多少虫子的大米,结果不小心和村里的人散开,落了单后遇到不怀好意的一伙人,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把找到的东西都让出去,最后匆忙回村,根本就没带什么好东西回来。现在媳妇又是这样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一回来就去翻我的包,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挨饿受冻?”
周兴昌的老婆被他吼的愣了一下,也委屈起来:“你觉得我是那么狼心狗肺的人,只关心你拿回来的东西不关心你是吗?家里等着米下锅,我都愁死了,这些你都看不见,就看见我翻你拿回来的东西!”
周兴昌一愣:“家里等着米下锅?我走的时候家里明明还有十几斤大米,还有五斤白面,这才几天,就都吃完了?!”
一听到这里,周兴昌的老婆更是又气又急:“粮食都哪去了,你问问你爸妈。一开始村里来的那个吴大夫,你劝两个老人去看看病,他们还不舍得花粮食。结果去了几次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个样,一开始说喝满五天药就够了,我想着两个人也就十斤粮食,虽然心疼,可也不能拦着老人治病,那不成了不孝。再说喝了药,他们说确实舒服不少,腰腿也没有原来那么疼,咳嗽也少了。
结果喝完五天的药又要学什么法门,花的粮食反而更多了,我都把家里的粮食藏在最高的斗柜上,你妈踩着梯子上去找,非说要跟着吴大夫学什么呼吸法、修心决,说学完了以后百病不生,还不用吃饭,我拦都拦不住!”
这不是骗人的吗!周兴昌本来心里就烦躁,这下更成了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他冲到厨房抓起一把菜刀,要去找这个吴大夫理论理论。
他老婆赶紧抱住他的腰:“你冷静一点,现在你爸妈还在吴大夫的小院里,那个吴大夫还有两个徒弟,你打不过他们。”
周兴昌稍微冷静了一点,听说那院子里集结了一群像他父母这样的老年人,知道受害者不止他们一家,准备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再去吴大夫那讨说法。
梁家村现在就这么几个人,有点风吹草动全村都知道。周兴昌纠结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吴大夫家走的时候,梁衔月也得到了消息。
她当即一跃而起,梁衔月也有一个关于这个吴大夫的重要发现,等不及要当众揭露出来。
梁衔月来到吴大夫家的小院,门口热热闹闹的,一边是刚刚从市里回来的年轻人们,一边是他们坐在地上撒泼的父母。
吴九涛这人也有几分聪明,他见有人来找我自己的麻烦,也不露面,反而把这群迷信他所谓呼吸法的老人推在前面。
怒气冲冲的周兴昌还没能进门就碰到了此行的第一个滑铁卢――他那差点躺在地上打滚的老母亲。
她坐在地上岔开腿控诉道:“你这是想干什么,还拿着菜刀跑过来,不是嫌你老娘花你家的粮食治病了?好啊,你一刀砍死我算了,反正我这个老不死的,活着也就是浪费粮食。”
周兴昌想先把他搀起来,被老太太狠狠甩开了手。
旁边还有个堵在门口的老头,他也同样在训斥自己的儿女:“简直胡闹!你们跑到这来干什么,什么骗子,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吴大夫是骗子我能分辨不出来吗?!
人家是真心做善事,现在哪还能买到这么便宜的药,学到这种不外传的法门?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还跑到人家来闹!让我们这些老头子以后还怎么腆着老脸过来看病?”
吴九涛这时正端坐在屋里,脸上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他的两个徒弟庞通和吴年都站在这些吴大夫的“外门弟子”身后看热闹。以前他们还觉得这计划未必能成,觉得总会有看穿的人闹起来,现在看来这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战力了得,而且深信不疑,简直就是吴九涛手上的一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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