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便想这就是盛世吗?”
最后一句,雍亲王说得很轻很轻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他眼底的晦暗之色掩也掩不住。
耿意欢撑着下巴听他侃侃而谈,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当上帝王,起码一朝百姓能幸福些。
“爷,我相信终有一日,你能实现你的理想。”耿意欢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正所谓上行下效,爷......还需努力。”
雍亲王蓦然抬头:“你怎会知晓?”
耿意欢摇摇头,眼底带了点诧异:“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王爷一直安分守己,我还以为王爷没什么想法。刚刚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就想着若真是王爷的话,该多好。”
虽是聊天,可两人不约而同避开敏感词,用些似是而非的词汇。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异彩,最重化作一声轻笑。
他用力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回拥他,耳边是带有松木香气的磁性低吟:“会的!”
过了许久,雍亲王才松开了耿意欢。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着脑袋道:“怎么突然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雍亲王轻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想分寸二字,不需要我来说了。”
耿意欢:“自然,这点王爷放心就好了。”
“咱们回归正题。”雍亲王挑眉,指尖点了点账本,用肯定的语气道,“这表格是你弄的吧。”
耿意欢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呢?万一不是呢?”
说着,她故意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眼睛一眨一眨的。
雍亲王无奈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几下,声音低沉:“莫闹了。”
“不闹了。”耿意欢故意后撤了几步,半坐在书桌上,“上回你教了我阿拉伯数字,我觉得怪有趣的。恰巧呢,铺子里送来了账本,一看那么多字我就头懵懵的。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就有了阿拉伯数字替换传统数字的想法。换完之后,我感觉账目还是不够清楚,就自己琢磨着列了表格,没成想真是挺好用呢。若早知道王爷要做大事,便早该给您呈上去才是。”
“女儿身实在委屈了你。”雍亲王目光灼灼,“若你是男儿,朝堂上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耿意欢淡淡一笑:“女儿身没什么,只是生得时候不对。”
现代公务员,女性可是占据半壁江山的,相比于清朝可是开明太多太多了。若是可以,日后她也想给后世留下点什么,再不济能改变女性的现状也行啊。不管是女子做官还是女性地位的提高,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耿意欢心下自嘲,人啊总是心比天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可她一个侍妾格格,真的有这个能耐吗?她的目光在雍亲王身上扫了一圈,若是能抓住他,好好吹吹枕头风,指不定能完成一部分。
雍亲王垂眸看向账本:“你且再给我说道说道。”
两人讨论了许久,觉得府里的账本也可以这么弄,甚至于还能用在其他地方。不管是人员调动还是旁的,都用得上。
俩人都是爽快人,说干/就/干。
别看耿意欢平日躺平躺的厉害,但关键时刻也绝不拉胯。
针对府里菜肴、人员等方面,俩人一起设计了许多表格。
耿意欢蓦然道:“爷,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普及阿拉伯数字。”
雍亲王点头,思考着:“看来得阻止管事们,好好学一学了。”
耿意欢摸摸下巴:“弄个扫盲班也不错,可以让府里的宫人们都学学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字。”
雍亲王微微颔首,略带歉意:“明儿我去福晋那一趟,和她说说这个事儿。福晋掌管整个王府......这事儿想在府里推行,怎么也绕不开福晋。对了意欢,这事儿怕是得你帮把手了。”
“没问题。”耿意欢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说是这么说,但耿意欢也清楚雍亲王不会让她白帮忙的。
雍亲王保证:“待我向皇阿玛禀告时,必定不会落下你这份功劳。”
“好!”耿意欢道,“只要能帮上你就好。”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眼底一片火热。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第二日,雍亲王同福晋说过这事儿后,福晋就派人招了她去。
福晋目光柔柔:“妹妹能有这样的能耐是好事儿。”
耿意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福晋摇摇头,“能有这样的才华却要拘束在这一方庭院,委屈你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福晋莫要夸我了,再夸啊,我怕是要昂首挺胸、目下无人了。”
“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福晋嗔怪了一句,“咱们啊好好把事儿办好,宫里能看到,妹妹的事儿也能早些办成。”
耿意欢有些意外:“福晋也......”
“侧福晋位啊,我和王爷早就商议过,是要给你的。只是弘历年幼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一直拖到了现在。”福晋解释着,“等这事儿结束了,也就稳了。”
寒暄过后,耿意欢开始给福晋介绍表格如何使用。
福晋惊叹连连:“这阿拉伯数字,我儿时也曾学过,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妹妹还说是小聪明,哪里是小聪明,得是大聪明才是。”
耿意欢羞涩一笑,没吭声。
待福晋弄清楚并能够熟练运用后,已经是一天后了,她们当机就召来几个大管事,开启了小班教学。
这些人虽也聪慧,可到底是不熟悉这玩意儿,学了好久才“通关”。
为了检验他们,耿意欢可是费了不少心血,专门出了两套试卷,只有考一百分才能结业。
正院是如火如荼办着大事儿,旁的院子里却是泛起了嘀咕,福晋何时同耿格格交好起来。
这日日唤耿格格去,也不怕耿格格出了什么事儿再赖上福晋,说是这般说,可大家伙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王爷日日去也就罢了,怎么福晋也日日见耿格格?倒是衬得她们不积极不主动,也不讨人喜欢似的。
又过了几天,听说正院日日叫了管事去,大家伙可坐不住了。
就耿格格那身子也能学管家?王爷、福晋未免也太偏心了!
于是几人结伴就去了正院,准备打探一下情况,奈何却吃了闭门羹,就是李侧福晋都没能进成正院。
后来她们又想堵住耿意欢,想问问清楚,哪成想耿意欢更忙活,日日去当“小老师”“大考官”,早出晚归就是弘历在正院都有了个屋子,就是为了方便耿意欢看儿子。
但传到旁人耳朵里却成了,耿意欢“卖子求荣”,以儿子为代价换来了管家权。
本来还酸溜溜的众人顿时不吭声了,反而开始嘲笑起耿意欢,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孰轻孰重都不明白。
待雍王府所有管事结业后,已经是一个月后,大家伙热血沸腾干起“大事儿”――誊抄往年的账本。
雍亲王今年三十多岁,打从开府都有十多年了,账本可是不少。
耿意欢看着如山似的账本,只觉得头懵,她看了看黏着她要抱抱的胖儿子,低头亲了亲。
好在她有儿子,要不然可得干个天昏地暗了,没看福晋都加入了嘛。
不过因为弘历的原因,福晋不得不放人,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的放人,还是得耿意欢在一旁看着点,省得“学生们”忘点什么,方便他们来问。
许久没有和额娘这样亲昵了,弘历恨不得整个崽就腻歪在额娘身边,蹭蹭蹭像个小猫咪。
耿意欢好好揉搓了一顿小团子。
这事儿弄完后,可是正儿八经抓住一些“硕鼠”,该收拾的收拾,该敲打的敲打。
一时间,雍王府倒是一片清明。
雍亲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带上了大厨房的账本、耿意欢那糕点铺子的账本去了宫里。
康熙爷本是准备休息一下,见他来了,笑问:“可是出了弘历成长手册二?”
雍亲王怔了一下,摇摇头:“儿臣是有正事的。”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康熙爷明显有些失望,却强打精神,“你说吧。”
雍亲王呈上两册账本:“请皇阿玛一观。”
康熙爷做了这么久的帝王,自然更清楚这表格能发挥的作用,他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和惊喜:“这是哪来的?”
雍亲王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好啊!你那格格果真了不得,非是池中物啊。”康熙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有些可惜,“若她是男儿身就好了。这样的能耐去户部、工部效劳多好。”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可惜。”
“老四啊,以后这耿氏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可得注意着些,莫要埋没了她的才华。”康熙爷叮嘱着,随手翻开了厨房的账本。
“是,皇阿玛!”雍亲王心中一定。
“什么?鸡子竟只需要三文钱一枚?鱼肉二十文一斤?鸡肉竟只需要三十五文?”康熙爷眉心微微动了动,越翻心中越沉,“这些个硕鼠!”
“魏珠,去把御膳房的账册取来。”
“是!”魏珠悄悄抬了抬眼睑,只瞧见帝王阴沉的面颊,心中暗道:只怕要有人倒霉了。
趁着这功夫,康熙爷一一翻阅,在宣纸上记录了大概数字。
待账本来了后,他一一比对后,手背的青筋都快要突出来了。
就算是贡品,也不至于一两银子一枚鸡子吧?还有这鸡肉,三两银子一只鸡!可真敢要啊。
雍亲王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不然,为何要呈上这两本账册?
康熙爷努力压抑着怒火,账册都快被他捏烂了,他努力告诉自己容后再议容后再议!饶是如此,他心底也开始琢磨着哪些人要换掉。
“胤G,继续说说你府里如何实行的。”康熙爷按了按内心。
雍亲王如实禀告后,康熙爷沉思了一会儿。
康熙爷敲打了几下桌子,眼底满是晦暗和复杂:“胤G,你可有什么所求?”
第34章 画饼
所求?
雍亲王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的复杂。
皇阿玛哪里是问他想要什么,分明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想为自己牟利,这皇家真是奇怪,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冤家。
他定了定心神,拱手郑重道:“若问儿臣,儿臣别无所求,只是此法并非儿臣所制。耿氏她......一直希望能有个侧福晋位,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弘历。毕竟侧福晋之子与格格之子的封爵不同。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也是怕百年之后孩子受委屈。”
这话既是在点名自己没有野心,请皇阿玛尽管放心,同时也是在试探提醒康熙爷,若是为了孩子好,总要为他谋一条出路。
康熙爷眼神讳莫如深,他想了一会儿,道:“也好,那就成全她这一片慈母之心吧。”
雍亲王道:“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
康熙爷淡淡道:“谢什么,这也是她应得的。魏珠,着人去写圣旨吧。
雍亲王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沉默。
其实他心里清楚,皇阿玛哪里是真心觉得耿意欢好,不过是这次的功劳不小,又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否则哪里会这样痛快。所谓父母爱子,在皇阿玛那只有二哥胤i而已,哪怕他猜忌甚至是毁了二哥,但心里仍然是惦念他的安慰,生怕百年之后二哥二哥不得善终。
“胤G,你且详细说说你推行时遇到的困难。”
雍亲王强打精神:“是!”
康熙爷听罢后,沉吟半晌。
殿内只剩下嘎吱嘎吱的磨核桃的声音。
雍亲王垂下眼睑,心中少有的忐忑。
奈何康熙爷还是让他失望了,开口就把差事塞给他了,根本没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有心婉转拒绝,奈何康熙爷不给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康熙爷微微一笑,“胤G啊,阿玛很看好你,你比你其他兄弟都要认真谨慎。他们不敢做的你敢,所以阿玛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本以为雍亲王会同其他儿子一样欢喜应下,奈何老四却沉默了。
雍亲王眼神怪异地望着康熙爷。
这不是典型的画饼吗?
前些日子,他同耿意欢保证的时候,就被耿意欢指责是画大饼。真该叫她来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饼。
皇阿玛画的饼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雍亲王神色复杂:“儿臣......其实不太爱吃饼。”
“不爱吃饼,不吃便是。”康熙爷一脸莫名,“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雍亲王摇摇头:“没事。”
“饼......”康熙爷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饿了??”
雍亲王:......
“儿臣不饿。”雍亲王飞快否认,“儿臣只是不爱吃饼而已。”
“口味变得挺快。”康熙爷回想了一下,“朕记得你儿时爱吃胡饼。”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呀。”
这就从阿玛变成朕了,皇阿玛果然是画饼高手啊,得亏是没信。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爱吃饼吗?”雍亲王不知怎么的,竟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问罢,他才感觉不妥。
大哥被软禁,至今未出。二哥........地位不保,眼看着又要被废了,唯独老三这一个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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