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似在道别。
看来云梦江氏,是明日一早便走,蓝熹微下意识往右看去,她可是听说有人又被罚了。那人站在窗边,见她望去,嘴角顿时上扬,长眸亮如明日,蕴着喜色看来,潋滟流转。
“蓝宗主放心,江某知晓其中利害。”江枫眠将魏无羡的举动收入眼底,含笑道,“如若蓝氏有命,我云梦江氏定会义不容辞。”
江枫眠这番话落在云梦三人耳里,委实隐晦,可蓝忘机与蓝熹微当即便知他所说何事,四目相对,又默契地看向前方。
“蓝公子,蓝先生,蓝二公子。”江枫眠一一拱手道别,却在蓝熹微这儿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道,“蓝三小姐,枫眠就此别过。”
“江宗主保重。”蓝曦臣拱手回道。
“好。”说罢,江枫眠便带着云梦三人往外走去。
蓝熹微有些晃神,她今夜离开云深不知处,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云梦的人了,听学这些时日,云梦的人,给了她太多回忆。
实在难忘。
“蓝湛,阴铁的事......”魏无羡特意慢了几步,停在蓝忘机跟前,却发现蓝忘机置若罔闻,又偏头低声唤道,“蓝熹微。”
听有人叫自己,蓝熹微才堪堪回神,循声望去,而唤她名字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江澄拉了出去。
蓝熹微心生好笑,这魏无羡与江澄还真是冤家。
见他们走远,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竟还未曾好好道别一番。
罢了,有缘自会再见。
魏无羡......再会了。
第17章 潭州 她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而他的心……
子时。
蓝忘机与蓝熹微下山要去的第一处地方,是潭州,从姑苏去潭州,最快的一条路,是水路。
深夜幽静,月光朦胧,撒落一地冷清。
“二哥,阴铁怨气极重,你说温氏为何上赶着找它?”蓝熹微换了件束袖白衣,腰际淡淡银光,衬出身姿的窈窕修长,令人耳目一新的装扮,精简而不失韵致,更显得她风华绝代,美而不俗。
蓝忘机一身束袖蓝衣,肩系飘带,手持避尘,饶是在夜里整个人也依然挺拔如松,俊逸雅绝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闻言,他冷嗤一声:“狼子野心。”
温氏这些年的作为,野心勃勃,无非就是想把家族组建扩大,想要统治仙家百门,如今又得知阴铁一事,这种既能暂时提高自己实力,又能震慑百家的东西,怎么可能放过?
蓝熹微哂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温氏若还是这般不加收敛,总有一日会自食其果。”
并不是所有人在得知阴铁后,都是想镇压它,更多的,是如同温氏,想要得到它,而几乎没有人会想过对其加以利用。
除了他。
念及此,蓝熹微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一张俊脸。
也不知道他现下是否又在偷喝天子笑了。
“什么果?”
就在她发愣走神之际,身后响起熟悉声音,茂林之中蓦地多了一道身影。
蓝熹微不敢置信地回身望去,方才脑海里一晃而过的人,如今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木下,五官俊美如画,黑衣清朗利落,额间的几缕碎发落在空中,平添灵动。
蓝熹微倏尔想到一句话。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魏无羡可是只留了一封书信,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他们跑了出来,这两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看了一眼神色冷淡自若的蓝忘机,又看向他身侧的人,迎着月光,美人如玉,一双盈盈星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有惊讶,似也有喜色。
魏无羡咧嘴一笑,下一秒便抬手朝蓝忘机他们扔了什么去。
蓝忘机从容接住他掷来的东西,淡淡果香掠过鼻间,若他没猜错,是那日彩衣镇的枇杷。
“无聊。”说罢,蓝忘机当即转身,与此同时看了一眼蓝熹微,后者会意,抿唇克制住笑意,也回身继续往前走。
“欸欸欸!”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不难听出主人的慌乱,“你们俩兄妹也太不够意思了,寒潭洞不是一起说过义不容辞吗?这大半夜的,怎么抛下我自个儿开溜?”
蓝忘机没说话,眉梢却是稍缓了几分。
“当然是担心魏公子抢了风头。”蓝熹微睇了一眼身侧的人,声音含笑又温柔,“我这可是第一回 正儿八经的下山干正事。”
知她是在打趣自己,魏无羡也不恼,想了想,叹了口气,佯装失落:“兔子都能喂熟,这人啊,还真是和兔子不一样,灌汤包、糖葫芦、莲花糕......唉,心疼本公子的钱袋啊!”
这莫名其妙的几句话,蓝忘机听得一头雾水,只当他在胡编乱诌,可蓝熹微几乎是瞬时就懂了他的意思。
第一回 见到夜市这等繁华景象,也是第一回见到那么多小吃,蓝熹微自是这也想吃,那也嘴馋。
灌汤包、糖葫芦、莲花糕,这些都是那晚夜市她吃了的东西,而且,无一例外全是魏无羡结的帐。
脸颊绯红得有些滚烫,蓝熹微低了低头,微微偏向魏无羡,星眸微嗔:“魏无羡!”
魏无羡听了,乐得更欢,暮秋夜里分明比白日还冷上许多,他心里却因着女子被他惹恼而温热无比。
他虽起了玩心,但也知逛夜市这件事蓝忘机是毫不知情的,压低了声音才道:“小没良心的,亏得我......”
话未说完,就瞧见蓝忘机冷冷扫了他一眼,“无聊。”
“......”
魏无羡哭笑不得,蓝忘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当然觉得他无聊,他觑了一眼埋头憋笑的人儿。
罢了罢了,就当是给这小没良心的一个面子。
姑苏的夜里,有三人结伴而行。
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神情冷淡的蓝衣公子,他身后跟了位巧笑倩兮的白衣女子,而走在最末的黑衣男子一边走,一边轻笑:“蓝湛啊蓝湛,你把话说清楚,谁无聊了啊?”
漂亮的瑞凤眼却是看着女子的背影,漾起深深笑意,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
他们三人到潭州时,已是翌日巳时。
潭州坐落于大梵山山脚下,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也有仙门修士路过此处,此时的潭州,正是热闹非凡之际,长街上张灯结彩,小贩林立两侧,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小把戏。
饶是魏无羡也被这琳琅满目的东西给吸引住了,更别提蓝熹微了,现下三人里唯一尚还冷静的人,便是蓝忘机。
“魏无羡!魏无羡!你看那只鸟好漂亮!”
如画眉眼因兴奋而格外明艳动人,惹来了许多人的视线,毕竟在潭州,这样天仙似的人,少之又少,实属罕见。
“大小姐,那不是鸟,是风筝,小孩儿喜欢放着玩,也可用来许愿祈福。”
魏无羡答得随意,身子却是替她挡去不少目光,加上身侧蓝忘机冷若寒冬的眼神,如此一来,打量蓝熹微的人渐渐收敛。
见状,蓝忘机才放心下来,稍稍比他们走快了几步,这两人实在是...太过于闹腾。
“那边的鼓为什么有柄啊?”
“那是拨浪鼓,一面小鼓,两侧缀有两枚弹丸,转动鼓柄弹丸击鼓发出声音,哄小孩儿玩的......”魏无羡顺着她视线望去,微微一顿,旋即眸中浮现一抹精光。
他指了指拨浪鼓的左侧,沉声问道:“想不想看那个?”
凝眸看去,蓝熹微只见小贩的摊子上挂着许许多多的面具,奇怪又别致,她虽不知那面具上画的是什么,但仍是十分好奇地点了点头:“想看。”
魏无羡剑眉一挑,大步流星地走向小贩,眨眼功夫便拿了一个兽头面具回来,却没有递给她,而是看了一眼蓝忘机,狡黠地笑道:“面具多无聊啊,给你看个好玩的。”
蓝熹微愣了愣,心念闪动间,似猜到了魏无羡要做什么,无奈地笑了笑。
蓝忘机与她一般无二,在这同辈之中,几乎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自从这回听学开始,云梦的人,成了例外。
这一路上,魏无羡没少与蓝忘机打闹,虽都是他起的头,蓝忘机大多数时候只会淡淡地说一句“无聊”,但蓝熹微看得出,蓝忘机并不是讨厌魏无羡,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朋友而已。
魏无羡戴着面具,蹑手蹑脚地靠近蓝忘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果然。
蓝忘机在回身看来时,眼眸微瞪,冰冷神色隐有破裂之兆。
取下面具后,魏无羡顿时朗声笑道:“被吓到了吧!”
眼前的人笑得少年气十足,带着得意张扬,眉眼愈发丰神俊朗,意气风发。这张笑脸,蓝熹微一见,便记了一生。当然,这是后话。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人诚不欺我。
魏无羡上一秒还沉浸在吓到了蓝忘机的喜悦之中,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聂怀桑,吓得大惊失色。
风水轮流转,这回笑得前俯后仰的人,成了聂怀桑。
“你怎么不提醒我?”魏无羡当即看向站在一侧目睹全程的人儿,那人弯眉浅笑,星眸中满是笑意,说不尽的光彩照人。
“魏兄啊魏兄,我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肯定是......”聂怀桑跟着魏无羡一同看去,声音蓦地一滞,神色浮现诧异,“蓝...蓝...蓝三小姐?”
他一路玩过来,本以为能在潭州见到魏无羡已是意料之外的事,却没想到蓝熹微也在,据他所知,蓝熹微可是除了去过一回夜猎,压根就没离开过云深不知处。
蓝熹微轻点了点头:“聂公子。”
“魏兄,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把蓝三小姐拐下山了。”聂怀桑一本正经地低声劝他,用扇子挡了半张脸,“也不怕蓝忘机杀了你。”
听到这话,魏无羡一手别开他的扇子,一手搭上他肩膀,将他轻轻转了个方向,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你看他像是要杀我的吗?”
被揣测要杀人的人,站在前方,眉间落霜,冷然地看他们一眼,又柔了神色朝蓝熹微望去,后者敛了敛笑意,跟着自家二哥继续往前走去。
聂怀桑身子一僵,霎时惊慌失措,磕磕绊绊道:“我...这...你们...怎...怎么......”
魏无羡安抚他几句,本想解释一番,却见蓝忘机他们先走了,忙推着聂怀桑追上他们:“边走边说。”
长街交汇处围了一圈人,比之前还要喧哗热闹。
蓝熹微上回见到这么多人围着,还是魏无羡与金子轩打架那回,想到这里,她偏头问道:“魏无羡,他们在干什么?”
魏无羡挑眉,望过去乌泱泱一片,那些人似在争先恐后的看什么东西,心中顿生好奇,“去看看。”
一旁的聂怀桑早就被吸引,听魏无羡这么一说,径直朝人群走去。
蓝熹微与魏无羡紧随其后,却心照不宣地停了脚步,望向一动未动的蓝忘机。
“蓝湛,你怎么不走啊?”
“二哥,不去看看吗?”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蓝忘机那句“挤,不去”终是没有说出来,他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蓝熹微:“想去?”
蓝熹微忽而想起蓝忘机不喜闹腾,正欲作罢,只见魏无羡直直将蓝忘机拉了过去。
“......”
魏无羡总是有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勇气。
四人站在外圈,实在是挤不进去。
聂怀桑倒也没再继续往里挤,他就近找了个男子问道:“公子公子,你们在看什么,发生了什么?”
男子持着长剑,应也是哪家修士。
“公子,这是一张拜帖,近来一直隐居避世的莳花女,突然广邀天下修士,前往雅居参加诗会。听说,只要是风雅有才情的仙家,莳花女会亲自现身款待。”话毕,男子便继续去看那拜帖。
“莳花女?”聂怀桑听着耳熟,脑海里划过一些话,“我记得我在《莳女花魂》篇里读到过,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
蓝启仁布置的背书作业,第一个叫苦不迭的就是聂怀桑,这些风流韵事他倒是信手拈来。
忽然间,天空中飘下许多花瓣,落英随风翩然起舞,时而急促时而悠扬,须臾过后,地面上已似铺了一层绒毯。
魏无羡见此番良景,心想如若再来上一壶天子笑,那便真真是“婀娜拔香拂酒壶”,好生惬意自在。
“这蓝二公子,可真是风华绝世,好一个翩翩公子啊!”聂怀桑的感慨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魏无羡正想揶揄几句,眼神不经意瞥到身侧的人。
女子白衣若雪,卷云纹抹额下的眉目绝艳若仙,微微抬首之际,灵亮星眸不染半分尘世气,顾盼生辉,好一位遗世独立的绝世美人。
魏无羡神色怔瞬,看着花瓣落在了蓝熹微乌发上,多了几分娇俏。他下意识地帮她捻去,清浅雅香飘入鼻间。
她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而他的心跳,却骤然加快。
魏无羡突然觉得,与良辰相配的,除了他最爱的幽香醇酒,还有美得世无再二的...小没良心。
刹那间,一声嘶鸣划破天际,尖锐而悠长,四人皆是闻声色变。
这不是别的鸟禽发出的叫声。
是岐山温氏的枭鸟。
第18章 大梵山 只见那尊天女的五官陡然生动起……
几人到莳花院时,花圃已狼藉不堪,显然他们晚来一步。
聂怀桑捡起一片羽毛,端详片刻,惊道:“还真是枭鸟!”
清河聂氏就在岐山脚下,自然对这枭鸟格外熟悉,不久前那一声嘶鸣,真是枭鸟。
“今日才是玄门世家子弟离开云深不知处的日子,温晁却比我们先到此处。”魏无羡剑眉微蹙,他们昨夜从水路直达潭州,没想到还是让温晁抢了先,可想而知,温氏对阴铁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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