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打了李肃一巴掌,并不是他不该打,而是她不该当着眠眠的面打,她怎么就学不会李肃那样的城府及隐忍。还是因为是亲生的吧,比起李肃的假情假意,亲生的总是压抑不住真情流露。
从她打了李肃一巴掌后,他表现得一副无辜委屈,伤心到心冷的样子,但王承柔不觉得自己冤枉了他,她吃过李肃的亏,她不信他。
这一路上,王承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心里很乱,直到回到元尊殿喝了杯水后,才慢慢地开始缕清今日之事。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信今日之事只是巧合。哪怕她觉得李肃无法预判到自己会来御花园,很难预判眠眠会失足掉下去,还要巧合的让这一幕正好被她看到,但王承柔就是坚信,以李肃的能力,他可以不露声色地办到这一切,在她心里,李肃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缺手段的人。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她相信他是真的对眠眠好,感恩他救了她的女儿?不管李肃是什么目的,
至少他达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眠眠认了他为父皇,甚至更糟,他开始一点一点的在抢走她的眠眠。
晚些时候,王承柔叫了清心来,本想问问她眠眠的情况,但清心来的时候是唐九与她同行的。
唐九宣了皇上的口谕,清心竟然让公主爬到了假山上而不阻拦,差点酿了大祸,因照看不利不让她再在华昭宫侍候,打发回元尊殿,由皇后娘娘亲自处置。
王承柔领了口谕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正要转头进屋的时候,听唐九小声道:“娘娘,陛下经过太医诊治,说是伤了脚裸以及小臂,近期会不利于行,胳膊上也要打木夹板,皇上他,”
“唐公公,你该回去了。”王承柔打断他,扶着清香的胳膊,看了清心一眼,进了屋去。
唐九一个人站在屋外,心里暗叹,皇后娘娘的心是真狠,皇上那伤,他一个奴婢看了都心惊,明明是救公主才伤成那样的,这位真就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反而还要怪圣上,那当场的一巴掌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如今想着娘娘冷静下来该是明白皇上的苦心,至少过问一下伤势,结果是,领了口谕扭头就走,他忍不住提上一句,娘娘打断他时看向他的那一眼,可以说是饱含了警告,唐九可不敢再说下去。
唐九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元尊殿。
屋内,清香道:“娘娘,他走了。”
王承柔听后赶忙问清心:“怎么回事?在华昭宫发生了什么?你细细地与我说来。”
清心:“是。根本没回华昭宫,御花园里太医来了后,直接叫人把皇上用轿子抬了回去,回的是圣康殿。公主殿下不肯回华昭宫,一路楞是跟着走回了圣康殿。”
王承柔听到此处,插,。嘴问道:“没有让眠眠上轿吗,全程走着去的吗?”
清心点头,提了句自己的感悟:“奴婢也是看不懂,明明救公主的时候,皇上是奋不顾身冲下来的,但过后回圣康殿时,却是不大理公主,任由她跟着走了一路,完全看不出舐犊之情。”
王承柔虽有点生眠眠的气,不能原谅她叫李肃父皇的行为,但听到李肃这样对她女儿时,她又开始心疼起来。
御花园离圣康殿也不近了,就连皇上这样强健体魄的,也不是每次都步行,会坐滑轿前往,而他却让眠眠跟在他轿后一路走到了圣康殿。
王承柔想像着眠眠那小小的身影,一边抽噎一边倒着小腿跟在后面的样子。她后悔了,她应该强硬地把她抱回来,不该把她留在那里,一声真情实感的“父皇”,也没能触动李肃分毫。
清心一边回想一边接着说道:“到了圣康殿,太医入殿开始给皇上诊治,公主不放心闹着要进去,皇上允了。但奴婢被留在了外面,殿中发生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哦对了,太医诊断后,皇上让人把他的情况传达下去,吩咐如实说就好,明日早朝照旧,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引起朝中震荡。”清心想到娘娘让她事无巨细地汇报,就想起了这一条。
然后她接着说:“再后来,就是唐公公带了皇上的口谕,亲自领了奴婢回娘娘这里,路上奴婢问他何事,他也不说,只说到了地方自会宣旨。娘娘,奴婢这是以后再也不能服侍公主殿下了吗?“
王承柔还未说话,一旁的清香道:“你还有脸问 ,殿下爬上假山你怎么不拦着?差一点就害了她。”
清心:“不是这样的,是殿下把我支开她自己爬上去的,待我回来发现,皇上已经在亭中,我怎么敢惊动圣驾。”
王承柔不置可否,只问道:“你觉得今日之事可有蹊跷?”
清心:“娘娘是指?”忽想到御花园中娘娘
大动干戈,竟是对圣上动了手,想必是怀疑此事内里有阴谋。
清心凭着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真不像是皇上策划的,假山是殿下要爬的,皇上在那之后才出现在亭中,至于失足掉落,皇上离得殿下还远,根本没机会上手推人,再加上皇上为了救殿下自己也受了伤,哪里像是提前有所准备的样子,应该就是意外吧。”
王承柔摇头:“李肃的本事,根本不用亲手推人。眠眠爬上假山是意外,我出现在那里也是意外,但以他洞察细节统领全局的能力,他可能早就知道眠眠藏在了那里,我在二门问宫婢话的时候,也可能被他听到,所以这一切,很有可能是他的临时起意。不用亲手推,手上任意一个小石子甚至是茶叶都可作为他的武器,可以把眠眠打得底盘不稳。”
清心叹为观止:“不能吧,您把皇上想得也太全能了,这得是多大的巧合全都赶在一起啊。”
王承柔:“正因为是难得的巧合,才成就了他的灵机一动。”
第110章
清心看了清香一眼, 清香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王承柔转头对清心道:“你就留在元尊殿,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留在这里反而好些。”
清心应下后, 看娘娘又开始走神, 连清香招呼她出去, 娘娘都没有反应。
出了屋门,清心正要开口问清香, 就听清香道:“娘娘对皇上有心结,无论你怎么说, 她是不可能信他的,哪怕今日之事真是纯属巧合,也没有用。这事,没有咬死的证据出现, 就只能按此盖棺定论了。况娘娘今日对皇上动了手,若不如此咬死,反而落了被动。”
清心皱眉:“就这么硬抗着,能行吗?把我从华昭宫赶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皇上下娘娘的脸,这事真能这么过去吗,不需要去赔个罪吗?”
清香若有所思:“他们二人的事, 咱们是看不准的, 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清心点头,清香带她去收拾她要住的地方,待一切弄好后, 清心摸着自己以后要睡的小床, 想到在华昭宫陪公主的日子, 她不舍道:“这忽然离了殿下的身边, 我还真是舍不得,阮嬷嬷那人,养护身体陪养良好习惯这块儿是拿手的,但人还是冷了些,咱知道她对殿下是有感情的,但殿下跟她并不太亲近,平常也都是跟我粘在一起的时候多,如今我不在她身边,还真是有点不放心。”
她接着感慨:“其实,我私下跟你说句心里话,今日听殿下称皇上为父皇,我还挺高兴的,殿下终是下定了决心,看到了皇上对她的好。”
清香:“真是撒出去的时间长了,你都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你只看到皇上那点表面上的好,怎么不想着,殿下的那声父皇听到咱们娘娘耳中,她得多伤心。”
清心撅了嘴,没有底气地道:“说了是私下说小话,我就是不明白,娘娘在坚持什么,皇上与殿下亲近,难道不是好事吗。”
清香:“我再提醒你一遍,帝后二人的事你少管少言,我们只要知道该忠于谁、保持初心就行了。”
清心:“这还用你说,我也就是跟你说说,我当然会永远忠于娘娘,那是谁啊,那是咱们姑娘啊。”
此与同时,圣康殿内,太医已经离开,唐九回来复命。今日皇上动了怒,此时虽没发作,但奴婢们皆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连唐九都是跪着回话的。
唐九道:“清心已至皇后娘娘那里,奴婢也宣读了圣上的口谕。”
李肃此时已换上新的衣服,那件龙纹有损的衣服已处理掉,他左手上了木夹板,限制了活动范围,但太医说还好,摸着只是错了位,骨头并没有裂开或是折损。只是一国之君,明日就要这个样子上朝,倒是几百年来史书上的头一遭。
左手上的夹板是掩不住的,但宽大的衣服下面,受伤的脚踝虽然上了药,却可完全遮掩住,不会太过触目惊心。
皇上倚在榻上,一侧的手脚皆不得劲儿,他听到唐九的回话,只说道:“下去吧。”
唐九一楞,他以为圣上一定会问皇后说了什么,以前只要有关皇后的事情,圣上都会过问的很细 ,连赐一道菜都要他亲自送过去,回来后还要细细地问一遍,皇后接到赏赐后的所有反应。
所以此刻,皇上竟是什么都不问,直接让他下去,唐九一时有点不习惯,但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领了命叩了头,尽量不发出声响地退了下去。
唐九守在外面,隐约听到殿内皇上在与公主殿下说话,他们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地,唐九有心听一听,却是听不太清。
殿内,随着唐九的退下,只剩下公主还留在此处。
李肃看了她一眼,问道:“朕把清心罚去你母后那里,你可有意见?”
九宇公主走下来,恭敬行礼后道:“儿臣没有异议,是儿臣太过贪玩,清心只是代我受过。”
李肃:“这话你自己知道就好,身为主子在奴婢面前就没有做错一说,这种想法不可再有。再者她也确实犯了大错,若是阮雯跟着你,绝不会让你发生这样的意外。”
从御花园一路回到圣康殿,再到太医医治,再到此刻,张安眠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此时,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陛下,您疼吗?”
张安眠在被李肃抱着下来的过程中,她看到听到皇上磕碰到山石的样子与声音,她虽被保护得很好,但强大的冲击力也让她后背疼了一下,连她都这样,想来皇上一定会很疼。
李肃当然会觉得疼,他身上的两处伤又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不痛,但这种小伤小疼,在他的人生中还真算不得什么。
他道:“不怎么疼,不用惦念。”
这话说得张安眠眼里又要蓄泪了,她正想再说什么,听皇上接着问她:“你刚才叫朕什么?陛下?”
张安眠今日那句父皇是在情急下叫出来的,现在不紧急了,她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在这种心境下竟又叫回了陛下。
张安眠抬头去看,见皇上目光殷切地望着她,接着她瞥到令他稍显狼狈的两处伤,一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郑重开口:“父皇,儿臣刚才该称呼您为父皇。”
李肃再一次听到这声“父皇”,心里明白他这是成功了,没逼迫没利诱,就得到了他计划中目标的第一步。
他道:“朕心甚慰,好,好,父皇很高兴。”
张安眠随着这声郑重的父皇,心里也安定了下来,一直以来压在她心上的大石终是被推开了。
只是想到母后,明明该是敞亮的心境,像是被遮住了什么一般,不能彻底的开怀。
她又想到今日母后的举动,于是道:“父皇,今日之事都是儿臣不好,母后是关心则乱,还请父皇不要怪责。”
李肃正沉浸在刚才的回忆里,王承柔在听到那声“父皇”后的不可置信,以及她没有带走张安眠的举动。当时看到这一幕的自己内心是喜悦的,他终于在她们母女之间竖起了隔阂。
李肃知道他这样的心态有些病态,但他就是不能接受王承柔心里有个最爱存在,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他也受不了。
她若心里没有他,不把他放在第一位,那就不能把任何人放在那个位置上,谁在她心里排第一,谁就是他要除掉的假想敌。无论李肃如何告诉自己要理智,不用把这些当回事,都改变不了他这种病态心理,他就是不能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张安眠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在为她母亲求情,李肃听到并不高兴,她凭什么,凭什么认为有资格可以参与到他与王承柔之间来。
张安眠眼见着父皇的脸色变得不悦,一时懊悔不该提起此事,父皇肯定是想起母后对他的不敬之举,又生气了。
李肃道:“今日之事,父皇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你母后是做错了,但朕并没有要放弃她。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娘亲,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只是,你也不想你母后再这样闹下去吧,父皇日后若是下了什么旨意,你不要害怕,父皇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都好好的,你明白吗?”
张安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虽不知父皇具体要做什么,但也知父皇不会就今日之事善罢甘休,她只问道:“只要您不责罚母后,儿臣就不怕。”
李肃:“放心,父皇怎么可能伤害你母后,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些,只要旁观着大人行事就好,告诉你这些是提前给你解惑,让你不被吓着。你能明白,能做到吗?”
张安眠点了点头,李肃又道:“行了,若是无事就回去吧,华昭宫的人该是在外面等很久了。”
张安眠本想在父皇面前尽些孝,毕竟是为了救她父皇才受这样重的伤,可眼见父皇脸色一直都没有红润起来,说话嗓音也低沉的很,她想着不再打扰圣驾,低头应了“是”。
她正往外走,身后李肃叫住了她:“眠眠,不可怪你母后,待父皇成事后,更不可与你母后疏远,要记住,她是最想你过得好,最爱你的人。”
张安眠差点眼眶就红了,她点头:“是,儿臣知道,儿臣怎么会怪母后,父皇不用担心这个。”
“好,朕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
张安眠出了圣康殿,她当然不会怪母后,但,为什么每次母后都要说父皇的坏话,而父皇无论被母后如何对待,都一心向着她,两厢对比张安眠头一次觉得母后有些不讲道理,对父皇太过苛刻。
母后总说,她姓张,她不是父皇的孩子,以前她是半信半疑,一方面觉得可能是因为父皇在外打仗好几年没管她们,母后被伤了心生气了,所以才这样说,另一方面,她认了好多年的祖母,确实是不在宫中,而是被母后所说的她的父亲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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