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没想到,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会毫无预警地碰到李肃,千万种情绪呼啸而过,她来不及掩饰。可当她在李肃眼中看到她熟悉的东西后,马上调整了情绪与表情。
她与他纠缠多年,虽还是未能把他看透,但一定的了解还是有的,她从李肃的眼中,看出了他的烦躁与戒备。
这样不好,她只是不想与李肃再有交集,但并不想被他记挂上,毕竟他以后是要当皇上的人,再有,上一世凡被他记挂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想想也是,他若不是手腕了得,怎么可能篡权夺位,谋取天下。
烦燥她不怕,她现在不是上一世骄傲自恋一厢情愿的王承柔了,自是知道他烦她,越烦越好,他更会躲得她远远的,加上她不会再靠近,两人成为陌路让他忘掉她荒唐的追求会更快些。
但是戒备却有些不妙了,她刚重生回来,这个时段的自己就是个被美色所迷,横冲直撞的傻丫头,按说不应该被他戒备才是。一个在这时就起了谋逆之心的野心家,能被他戒备的人与事必不会寻常,王承柔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入李肃的这个眼。
啊,看吧,重生回来,掌握了天机的她,与几年前的李肃相比,还是太嫩。这种男人她也真是敢追,着实是她不配了。
预知了未来也不能给王承柔多少勇气,皇权天下与她无关,她这新生来的一辈子,只管好好谋划个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向李肃行了一礼,问好后:“女儿院中已备下饭菜,不知今日家中有客,打扰母亲待客了,女儿这就退下。”
话一说完,她马上扭头就走,自是没看到他哥瞪她的样子,怎么个意思?!不是你要求的这家中哪来的客,就这么撂下挑子走了?
但王承柔能走,王亭真却是走不得的,他请来的,他得好好地给送回去。只得坐下与母亲待客,心里却把他的好妹妹骂了个遍。
不止王亭真觉得奇怪,李肃也有些意外,王承柔缠了他有段时日了,这云京城里追他的姑娘很多,但还没有一个像王承柔那样的,全方面纠缠,没皮没脸,油盐不进,真是当不得女孩子三个字,不明白保帝侯府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教出这样泼的姑娘来。
其实他早就怀疑,今日根本不是侯爷邀他来的,而是王承柔在作怪。偏她哥也奇葩,竟会跟着妹妹一起胡闹,这才有了今日做客一事。
刚才她终于肯出现,不是该如往常一样只要有他的地方,她必坐得最近,眼珠不错地看着他,殷勤递物,兴奋递话。再加上今日王夫人也在,他自不会像往常那样,把冷漠刻在骨子里,把不待见摆在脸上,会给他们侯府留两分面子,敷衍地理上一理她。
但她刚才见他,却变得异常规矩,眼神不乱瞥,浑身散发着一股距离感,人也没留下,放下一句得体的话后,匆匆忙忙就走了,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这属实不是她的作风。
李肃这人疑心重,什么都爱问个为什么,见反常必追源,但这么个小姑娘,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她根本没有让他费神的资格,无外乎就是些是小女子的心思,自然只是意外了一下就放下了。
王承柔直到走出母亲的院子才放松下来,她低头沉思,为什么今日李肃会出现在他家的饭桌上?上一世也有这么一回事吗?她怎么不记得。
第8章
王承柔闷头往回走,清心与清香心中纳闷,她们桃水榭今日没开火啊,哪来的午饭可吃?还有,姑娘刚才见到小公爷后,竟然没有留下吃饭,是因为恶梦的影响还在,还是说,这是姑娘追求小公爷的新招式?
走到府宅中轴,就见父亲与小厮正往这边走来。王承柔忙迎上去,想是父亲不在府中,她还想着晚些去找父亲,说起来她也好几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走了她的父亲,也夺走了母亲的健康。尤其是在母亲整理父亲遗物时才知,父亲一直以来示众的不思进取,不求上进,贪享玩乐,有可能是他刻意为之后,母亲就被愧疚、遗憾、自责包裹,由此生了心病,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没过几年就追着父亲去了。
现在看来,母亲的怀疑是对的,父亲的遗物中,有他对国策的想法,对时政的看法,各类文章诗词整理起来很是费了一些工夫,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没有停下过手中的笔。
上一世母亲把自己的这点心病告诉了她后,王承柔并不明白,父亲明明有才学有抱负为什么要装做一副无心正事的样子。后来她慢慢地懂了,当然现在的王承柔已是完全明白了父亲,并为父亲的大智慧而感到骄傲与心酸。
她的爹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预判了局势,并做出以最小代价保全全家的决定。是自己打乱了父亲的计划吧,因为她一味要与李肃有个结果,最终嫁给了他。
那时的父亲到底做何想王承柔不知道,但结果就是父亲妥协了,而她也把自己送入了火坑,侯府虽是保住了,但名存实亡,哥哥一家也成为了她压在李肃手里的人质。不知若她不一意孤行,按父亲的计划走,他们侯府是否也能在变天中保住爵位,低调做人平安度过。
王承柔迎上父亲问道:“爹爹去了哪里,阿娘那里已经开饭了。”
保帝侯道:“在逸云兄那里吃了饭了,他那人啊,一点酒都不给备,饭也吃不开心,我与他吵吵了两句提前回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去你母亲那里再吃点。”
邱逸云,李肃的恩师,与父亲交往过密,以画交友。王承柔忽然想起,今日莫不是那一天……
她提前得知父亲要去老友那里,于是求了兄长在这天一定要把李肃请来,她还设计了一系列博取李肃好感的方案,打算让他好好了解自己一下,她除了美貌,闺阁女子该会的也都会。
所以,这是哥哥一直等不到她按计划行事 ,才把人带到了母亲那里用饭,她就说嘛,上一世明明没有李肃上门吃饭这事。
保帝侯王霜随口问女儿一句,你吃了吗,就要往里走,王承柔马上拦住了他。
她全想起来了,一般父亲会友没个天黑不会回府,但上一世这次也是意外早归,然后就撞破了她与哥哥干的好事,知道了她对李肃用情至深,已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偏巧,父亲在好友邱逸云那里,被对方撮合了她与李肃,说李肃这个学生,他还是了解的,文治武功样样第一,不贪财好色,人品绝对信得过。还说你家女儿眼光很好,嫁给这样的儿郎准没错。
说起这个,现在看来也不是她一个人瞎,一个人被李肃给骗了,王承柔心里敞亮了一下。
父亲对固国公府是避而远之的,他对外戚始终保持着警觉,看不上李家仗着太后的那些作派,但刚才在好友那里被拉了媒,回家又见如此,这才开始正视女儿的这段感情,开始考虑李肃作为女婿的可能性。
王承柔今生自然不能再让父亲这样想,所以,她应该尽早与父亲做番交流,让父亲以后再碰到好友撮合时,果断拒绝。
于是王承柔拦住父亲:“爹爹,女儿正有些事想与您说。”
王霜:“哦?那随我一道去书房吧。”
一进入书房,王承柔没什么铺垫,直接进入主题:“父亲,女儿最近行一荒唐事,现在已清醒过来,想着应该告诉您一声,您若是在外听到什么,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承承很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甚至她脸上的严肃与凝重显然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王霜有些意外:“说说看,你做了什么?”
王承柔:“我,前一阵识得了固国公府的小公爷,见他长得好,就追了他一阵,这事估计外面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但最近我发现,我对他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我们二人也并不合适,女儿是想,以后远离小公爷,让此事淡化。”
还好女儿告诉的他及时,他今日刚听逸云兄谈起此事,原先就想着回来问一问她的,倒叫她先说了。
他确实不满意李家,李氏最近太盛,固国公府表面是公府,实则它还有一个身份,丞相府。只不过公爷在前,首辅在后,但这也抹不掉李家势力的显赫。
这样的人家,他保帝侯府是攀不起的,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他们承承也不适合那样的家族。
说起来,少女怀春,承承确实也不小了,婚事该是提上日程了。于是,王霜道:“你们确实不合适,下次不要再这么听风就是雨,稳重一些。不过你的婚事倒是可以操起心来,你自己心里有没有数,想找个什么样的?”
王承柔刚重生回来,确实还没腾出工夫来想这些,但这个问题她早晚要面对,是需要好好想想了。
她思考了一下说:“女儿想着,家世不用太高,当然也别太穷,总不能嫁过去还要娘家添补,虽然咱家添补的起,但两边都容易心有不平。再者,家风最重要,谁人不知咱保帝侯府比别家大宅都特别一点儿,爹爹专情,只母亲一位妻子,从无侍妾,子女也只我与哥哥,咱们是可着大禹朝都难找的四口之家。”
“哼,要是按着这条找那可难办喽。”侯爷也调侃起来。
王承柔笑道:“也不是一定要找同咱家一样的,详和良善、宽容大度之家就很不错了。”
侯爷:“就这些?”
王承柔:“当然,要是长得再好看一些,就更完美了。”
嗯,好颜贪貌,他们一家子都是,虽说他与夫人老了,但年轻的时候,单论长相,他们都是出了名的人中龙凤,自然眼光也高。如今儿女俱皆继承了这份好颜色,眼光自然也高,不愿将就。
王承柔想的是,她才不要因为李肃一人的原因而否定所有长得好看的儿郎,她爹爹哥哥也好看,并不是人人都像李肃那样。
再说,王承柔重来一次,对未来几年里,各家兴衰变化了如指掌,哪家在新旧两朝交替中没有受到牵连,她还是很清楚的。而她总能在这里面找到相貌周正,人品不错,家世尚可的。
她爹又问:“你不会是又有新目标了吧?”
王承柔:“还没,等女儿回去想想,先拟两个出来备着,然后适时考察一番,什么时候定下来自会告诉爹爹的。”
这闺女一向如此,行事利落,敢想敢干。行吧,他就等她的信儿了。
王承柔从书房回到桃水榭,午膳时间早过了,清心赶忙招呼小厨房的人做饭。
清香拿了点心要姑娘惦惦肚子,可能是心里事儿太多了吧,王承柔一口都吃不下去,她让把东西放下,又开始陷入沉思。
她刚才倒不是瞎说,确实有两家合适的人选。一个是宣慰司同知,赵金平大人家,另一个是鸿胪寺卿宋观有,宋家。这两家在政,。变中没受到波及,做着不大不小的官,一直风平浪静,至少在她死前,他们都是平安富贵的。
两府的嫡出公子现在都未议亲,在前世里的几年后,赵公子娶了自家表妹,没听说府内有什么腌渍事,另一位宋公子,娶的是父母做主的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夫妻一直相敬如宾,到她死的那一年,男的好像都没有纳妾。
王承柔越想越觉得这两家可以考虑,她决定日后要多留意一些。正好,十日后就是采花节,是个云京城中年轻男女都会参与的节日,她可以在这场集会上好好观察、接触一下两位郎君。
第9章
这日的晚上,王承柔以白日梦魇的借口要求与母亲同睡。王夫人白天待客没顾上安慰她,自然答应了下来,把侯爷赶到了书房去。
躺在母亲的腿上,闻到从小到大熟悉的气味,王承柔眼眶湿润,心里绵软的不行。
母亲对他们兄妹十分疼爱,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日里,知道了她的计划,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顺利的出逃,她竟主动提出不让哥哥回来奔丧,要知道无论大禹还是大铮,死后无儿主持葬仪是极严重的事情,尤其是母亲本身还有儿子,这样的情况更是无脸下地府,属于人生之大不圆满。
可母亲说那些都是虚的,在人间的声望她都不在意了,还要那份地下的做什么。
王承柔回想这些,心里涌出愧疚,她总在想,若不是选错了人,她的父亲与母亲是不是可以活得长久一些?虽说他们都是生病去世的,但是否也有为她操心太过的原因。
母亲去世的引子是父亲,而父亲是在她与李肃闹得最凶的时候忽生急病而去的,不难让她怀疑父亲是为她急的。
王承柔把脸往母亲肚子里埋了埋,这一次她至少能做到让爹娘不再为她操心,让他们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王夫人一边给王承柔胡噜毛,一边在心里想,她这个闺女啊,外在大大咧咧,磕了碰了从不喊疼,但内心里实则娇气地紧,对感情之间的牵绊有很深的要求。
王夫人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若是一直在侯府守着爹娘过日子自然没什么,但这怎么可能,她总归是要嫁人的。这样的性子到了婆家,王夫人还是有些担心的,而昨天那位小公爷,可不是个适合他们家承承的良配。
想到这,王夫人道:“固国公府的那位……”
王承柔马上说:“阿娘,是女儿淘气了,小公爷不是我能攀上的,我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哎呀,丢死人了,这事您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让它过去吧。”
王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放心了些,她不用与侯爷商量都知道,两人对女儿的婚事的态度是,找个门弟不太高的清贵积善之家才好。
这一夜是王承柔重生回来的第一夜,她睡的很好,是几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早上一醒来,就精神饱满的张罗着为几日后的采花节做准备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做新衣裳,把她那些看了心里会不适一下的红色全都替换掉,让她的衣柜也五颜六色起来。
王承柔来到她最爱的制衣铺,老板一般都是亲自接待她,见她来了,拿出一水的正红、桃红、夕红等新到的布料,供她挑选。
不想,王承柔一摆手:“换掉,这些都不要。你把除了红色的,其他各种颜色的都给我一样来几匹,我慢慢挑。”
店家也只是楞了一下,然后赶紧满足顾客,照着王承柔说的去忙活了。没一会儿功夫,她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匹。
王承柔挑了这个又挑那个,忙的不亦乐乎,她以前真是想不通,她家那么有钱,就算她嫁了,也有丰厚的体己钱,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非得嫁去那家,表面看水涨船高跟着成了皇族,但日子过得却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用什么用什么,都得守着规制,其实不过是单看那一个男人赏。
想想自己不是多余吗,在宫中贵妃的日子,一年做几身新衣,打多少首饰都有定数,还有颜色、料子、款式也都得别人说了算,真是苦了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用考虑定量过活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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