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有些无情了。
“那倒未必。”顾馨之笑道,“正是因为关心爱护,才不愿意冒一丝风险。”我家先生好着呢,别胡乱扣帽子。
皇后愣了下,琢磨片刻,才道:“也是,是我想左了,先生――”
“姐姐!”雀跃之声由远而近,语音未落,一胖墩就已冲进殿内,直奔顾馨之。
众人大惊。
顾馨之还没看清楚人影,就见一宫女疾步出来,拦住了那小胖墩。
小胖墩被拦住犹自蹦Q:“让开!我要见顾姐姐!”
皇后暗松了口气,然后斥道:“你的规矩呢?谁教你这般胡冲乱撞的?要是撞着人了怎么办?”
来者自然是许久未见的二皇子阿煜。闻言,他立马停下来,乖乖认错:“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着急见顾姐姐。”
皇后:“喊什么顾姐姐,这是你师娘。”
虽未行拜师礼,但阿煜从去年开始,便已得谢慎礼教导,日常功课都要送到谢家给谢慎礼查阅,此刻喊顾馨之一声师娘,确实合理。
顾馨之闻言笑道:“无妨。”蹲下来,朝阿煜伸手,“阿煜,来,让我看看你长高多少!”
宫女这才松开手,阿煜立马跑到顾馨之跟前,这回倒是放慢脚步,还乖乖站到顾馨之面前,端手行礼:“学生阿煜给师娘问安。”
穿着滚边袍服的小胖墩装正经,萌得顾馨之心肝颤,直接上手,按住脸颊一顿搓:“哎哟,谁家孩子这么圆滚滚的啊。”
众人:“……”
阿煜挣扎:“放开――师让!”
顾馨之恋恋不舍松开他。
阿煜立马连退两步。
顾馨之逗他:“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喊着要见姐姐的吗?”
阿煜皱着鼻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七岁了,师娘要自重!”
顾馨之大乐:“哎哟,不愧是谢先生的弟子啊。”
皇后也忍不住笑骂:“这会儿知道规矩了?快扶你师娘坐下,她现在双身子,可不能累着。”
阿煜忙道:“是!”
两位长辈依次落座,阿煜挨着顾馨之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师娘,你什么时候开始晒布啊?我去给你帮忙。”
皇后:“……”
顾馨之轻咳一声:“没到日子呢,暂时不需要你帮忙呢。”
阿煜有些失望:“我还想去赚点钱呢。”
皇后:“……”
顾馨之看到皇后诡异的脸色,忍笑问道:“你缺钱吗?怎么会想要赚钱呢?”
阿煜老实道:“上回我用赚到的钱给老祖宗买了礼物,她给我赏了好多东西。”
言外之意,这工作稳赚不赔。
皇后:“……”
顾馨之差点笑出声:“我那庄子现在不缺人,你要是想赚,怎么不找娘娘问问呢?娘娘手里铺子肯定不少。”
阿煜双眼一亮,立马看向皇后。
后者嘴角抽了抽,道:“你翻过年才七岁,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怎么尽想着这些?”
阿煜煞有介事:“先生说求学不能拘泥于书本。我在师娘庄子里帮忙的时候,就学了点染色的学问,还知道匠人制布、染色不易,回来后写的文章诗句,都被先生夸奖,夸我有想法有深度。我要是再多去几次,肯定能学到更多。”
一番话说得皇后哑口无言。
顾馨之笑道:“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将来不是要当匠人,制布、染色技艺,你亲历一次足矣。”
阿煜仰头看她:“那不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吗?”
顾馨之:“哎哟,你还学过这个啊。那你听过‘君子志于泽天下,小人志于荣其身’吗?”①
阿煜摇头。
顾馨之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立志是让天下人得到恩惠,小人只想荣耀加于己身。你想当小人,还是想当君子?”
阿煜挺胸,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君子!”
顾馨之:“但你若是极力钻研匠人之道,只能为自己赚取银钱、行业内小小的声名,绝对当不了泽被天下的君子哦。”
阿煜不解:“那我要怎样才能当君子?”
顾馨之:“你先生不是告诉你了吗?”
阿煜:“啊?”
顾馨之:“不能拘泥于书本啊,所以,你也不能只拘泥于一个行业。你若是想学,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处不学问。”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
阿煜若有所思:“师娘的意思是,我应该每个都去试一试?”
顾馨之忍不住刮了下他鼻子:“你倒是想得美。穷尽一生,你也不过短短数十年,你还想把世上所有行业都体验一遍?”
阿煜:“那我该怎么办?”
顾馨之:“读书啊。圣贤们究其一生所学的知识和本领,凝聚成了书本,你只需要通过书本,就能在圣贤们的智慧里遨游,不比你亲自去学习来的快吗?”
“啪啪啪!”掌声传来,“说得好。”
几人循声望去,看到殿门外一身明黄长袍的昭明帝。
众人连忙离座行礼。
“免礼。”昭明帝走进来,“不曾听说谢夫人入宫,是朕唐突了。”他刚下朝,是来找皇后用午膳,没想到听到这番言论。
顾馨之自然道无妨。
昭明帝:“先生离京,原本朕还在发愁要找何人教导阿煜,现在想想,谢夫人应当也能为我儿指点一二。”
……卧槽,教导皇子?顾馨之吓了一跳,连忙推拒:“皇上谬赞了,臣妇不过胡扯的功力高一点,内里实则浅薄,当不起这般大任。”
皇后也是一脸不赞同。
昭明帝:“谢夫人谦虚了,你我见面不过寥寥,朕就听到你许多精彩言论。你若是浅薄,先生如何入眼?”
顾馨之:“……因为美色?”
昭明帝:“……”
皇后:“……”
顾馨之干笑:“开玩笑开玩笑。”
昭明帝莞尔:“朕就算不相信先生的眼光,也要相信柳老的眼光吧?”那可是桃李满天下的柳老。
顾馨之挠腮:“那是他爱屋及乌了。”
昭明帝:“朕还是看得出他是爱屋及乌,还是真的爱才。”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谢先生不在的这段时日,阿煜暂且劳你帮忙教导一二。”
来真的?顾馨之大惊:“皇上,这使不得!”
皇后亦是不赞同,委婉道:“谢夫人还有身孕呢,怎能再劳烦她呢?”
顾馨之连连点头。
昭明帝摆手:“无妨,课业还是由先生们教导,只每日下学后,将功课带到你府上完成,你帮着提点一二罢了。”
嗯?只是相当于自习课坐班?顾馨之迟疑了下。
“哦,听说等你身体稳妥了,就要前往铖州,届时,阿煜就跟着你一起去,路上也有你辅导,朕就放心多了。”
顾馨之:“!?”不,她还没想好去不去啊!!
皇后惊了:“阿煜要去铖州?”
阿煜惊喜:“儿臣要去铖州?”
昭明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先生在铖州,你过去若是能学到一二,便足矣。”
这便算是拍板了。
阿煜当即欢呼出声。
皇后想劝,被昭明帝拍了拍手背:“放心,朕自有安排,回头再与你细说。”
顾馨之只能干笑。得,有皇帝这番话,铖州,她是去定了。
因皇帝突然到来,皇后不便留她用膳,略聊了几句,便着人送她出宫。
甫回到府中,担忧一上午的许氏连忙询问情况,顾馨之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听下人来禀,柳老夫人来访。
第123章 接旨
顾馨之忙道:“我去迎师娘, 娘你去厨房――”
“不用不用。”柳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我老婆子着急,直接进来了。”
顾馨之俩人回头, 那快步进院的正是柳老夫人。
“师娘慢点。”顾馨之忙小跑过去,换下丫鬟搀住她,“怎的这般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老夫人有些喘, 却拉着她上下打量:“听说你被传唤进宫,吓得我哟……没事吧?宫里责罚你了吗?”
大冷天的, 老太太鼻尖出了一层细汗,可见着急。顾馨之心里感动, 温声安抚她:“怎么会责罚我呢,娘娘只是找我说说话, 还说这段时间让阿煜得空过来玩呢。”
柳老夫人不甚相信:“当真?我听说有人去宫里告状来着。”
许氏亦是怀疑。
顾馨之无奈:“真的, 明儿阿煜过来, 你们就知道了……咱们先进去说吧,外头冷, 别吹着风了。”
一行人进了屋。
顾馨之一边让人去厨房煮姜水给老太太驱寒,一边给她们细说宫里的情况。
听说皇帝提早下朝到皇后寝宫,俩人都吓了一跳。再听说帝后俩人半分没有提及那媒人之事,俩人才松了口气。
柳老夫人抚着胸口:“这就好, 老头子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招些口舌,我还不信呢,竟被他猜中了。”
顾馨之:“师娘是担心我嘛!”
柳老夫人:“可不是, 阿礼前脚才出京, 你后脚就出事, 回头我们怎么给他交代?”
顾馨之好笑:“怕他作甚, 不交代就不交代呗。”
柳老夫人嗔道:“他走前才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要是办不好,我们俩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顾馨之无奈:“这么多年,都麻烦过你们多少次了,不差这么件小事了。”
柳老夫人无奈:“没有,阿礼这人啊,太懂事了,有事也从来不找我们的……就连当年他被逼娶、咳、被逼远走西北,都完全没跟我们提过,只让我们在事后着急懊恼。这么些年,他就求了我们两件事。”她打趣地看着顾馨之,“两件都跟你相关呢。”
一是照看她,还有一件,就是之前以谢慎礼长辈出面下聘、主婚之事了。
顾馨之默了下,又问:“那,那以前谢家子弟上琢玉书院……”
柳老夫人叹息:“都拿东西换呢。阿礼不爱亏欠人情,托别人办事,都会加倍还回去。而且,若是谢家孩子不成器,他也不会推过来……你说,我们夫妻俩看着他长大,他还这般客套,若非平日什么都惦记着我们,真以为他对我们生疏冷淡的很呢。”
顾馨之默然。
许氏也心疼:“这孩子,太见外了吧。”
柳老夫人:“哎,也怪不得他,你是不知道,他当年有多难……”眼角扫到顾馨之的神色,她语气一顿,转移话题道,“害,不提这个了,知道馨之没事,我这心就放下了,老头子要不是给客人绊住了,估计也要跟过来了。”
顾馨之回神,哭笑不得:“哪有这般夸张,娘娘她们又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
柳老夫人:“这不是担心嘛。你们俩这一出出的,瞧着就让人担心……对了,皇上有没有问及阿礼分宗出族之事?”
过年的时候,谢慎礼用一箱子的罪证逼着谢家族老们点头分宗出族。刚开始,有些族老们不愿意,在各种出族礼仪规则上诸般刁难,谢慎礼也不催,抓了两名谢家旁支的子弟,塞进京兆尹的大牢里。
年还没过,京兆尹甚至还没开衙。
这下可把谢家那些老家伙吓坏了,飞快把一切理顺,刚出元宵,就正式分宗出族。
当天,谢慎礼就将自家母亲的牌位请回西院――不,以后就是另一个谢家了。只等开春化冻,将母亲的墓迁走。
听老人家提及这个话题,顾馨之忙安慰:“没有,皇上没有这么闲,不会管这种小事的。”
柳老夫人还是担心:“以阿礼的能力,回京伴君是早晚的事,就怕皇上觉得阿礼过于绝情了,往后处事,易生掣肘。”
顾馨之:“没关系的,您了解先生的,若是事情没有完全把握,他是不会乱来的。”
开玩笑,这边才说分宗出族,京郊百里之外就冒出一个现成的祠堂,还有将来充当祖坟的山头。要说谢慎礼没有准备,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种能将事情算到数年之后的妖孽,哪里需要旁人担心的?
柳老夫人:“老头子也这么说来着,但我这心里总坠得慌。”
许氏插话:“老姐姐,凡事不要想太多。外头的事儿,自有男人去打理,咱们啊,给他们管好家里就行了。”
顾馨之连忙接话:“对对对,比如眼下都快过午了,咱们午膳还没吃呢,这不比那虚无飘渺的可能重要吗?人以食为天,皇帝老子也不如这个重要。”
柳老夫人顿时被逗笑:“瞧你说的――哎哟,你们还没用午膳?你还双身子呢,怎么能饿着!赶紧吃去!”
顾馨之挽着她胳膊:“我们家厨子做菜很好吃的,最近还开发了几个新菜色,您跟我们一起尝尝?”
柳老夫人也不推辞,笑道:“吃吃吃,我要不吃,你们都吃不安心了。”
许氏松了口气,朝顾馨之投了个赞许的表情。
顾馨之弯起眉眼。
三人遂慢步转道饭厅。
柳老夫人边走边问:“最近身体还好吧?这都三个多月了吧?还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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