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见状,“哎呀”一声:“等等。”
众人微顿。
顾馨之拽谢慎礼:“你去他们那边喝酒,我们这桌正经干饭的。”
谢慎礼:“……”
众人闷笑。
高赫一手拎酒瓶,一手去请谢慎礼,笑道:“主子,请。”
苍梧则笑嘻嘻看向顾馨之:“夫人,这银子你可得准备好了。”
顾馨之:“打欠条打欠条!今晚啥情况啊,我哪来的银子给你们!”
众人轰笑。
苍梧:“哈哈哈,也行也行。”
谢慎礼脸现无奈。
顾馨之扭头推他:“快去啊。”
谢慎礼起身,低语:“晚上有你好看。”
顾馨之做了个鬼脸:“你要是还能保持清醒的话。”
谢慎礼:“……”拍拍她脑袋,信步走向高赫等人。
众人欢呼,一群汉子立马将他包围。
顾馨之嘴角衔笑,转回来,打算开始干饭。
许氏忧心忡忡凑过来:“你这是要干嘛?阿礼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顾馨之:“喝醉就喝醉呗,大过年的,还不能醉一场吗?……哦别担心,大夫也在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初她生病那会,请大夫来回折腾,谢慎礼觉得麻烦,转头就请了名大夫在家,如今大夫一家老小都在席间呢。
许氏稍稍安心些,教训她:“瞧你折腾的这些,年都要过不好了。”
顾馨之嘿嘿笑:“热热闹闹的才像过年嘛……”她看向人群中的谢慎礼。
这人今日穿的是新裁制的长袍,素面银边,矜贵非凡,加上这人一贯的沉静淡定,即便坐在人堆里行酒令、喝酒,亦宛如陌上公子。
这样的一个人,往年过年,却只会多加两道菜,大年三十还会在书房埋头办公到深夜,即便穿着新衣,却不迎亲不走戚……凄凄冷冷,孤孤单单――
那边爆出一阵欢呼。
“喝!喝!喝!”
背对这边的谢慎礼举了举手中杯子,一饮而尽。
众人欢呼。
顾馨之勾起唇角。
谢慎礼宛若背后长眼,突然转头望过来。
晚上有你好看。他唇语道。
顾馨之看懂了,朝他做了个鬼脸。
(
第96章 荷包
顾馨之一扭头, 就对上许氏不赞同的脸。
“怎么不让阿礼垫点东西,哪有一上来就喝酒的道理?”
“先热个场子嘛,不然大家都拘束。”顾馨之不以为然, “而且,我让人准备的小杯, 一杯就一口,醉不了。”
就那比指甲盖深一点的小酒杯, 再喝两圈都灌不倒谢慎礼。再者,谢慎礼毕竟是主子,再豪爽也不会有人刚开席就灌酒啊, 没看那群府卫都乖乖捏着小杯行酒令吗?
庄姑姑也这般想的,笑着道:“老夫人放心,大家心里都有数呢。”
许氏犹自盯着那边, 生怕有人不长眼。
顾馨之没管她, 有管事过来敬酒了。
顾馨之哭笑不得,开玩笑道:“就我这酒量,你们要是挨个来敬,我明儿肯定起不来,那欠条的事, 我就要赖账了啊。”
话音未落,青梧突然冒出来:“喝酒找主子去,别耽误夫人明儿给咱发钱!”灌主子没事, 灌夫人?开什么玩笑, 以为主子是吃素的?没看主子方才往这边瞟了一眼吗?
能在这院子里吃年夜饭的, 除了跟着谢慎礼从西北回来的府卫, 剩下的, 不是幕僚, 就是管事,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当下立马笑着打了个哈哈,自己一口把酒干了。
顾馨之没好意思,连忙要去倒酒。
夏至等人被她扔去旁边另开一桌,故而她是自己去拎酒瓶。
青梧吓了一跳,连忙将酒瓶夺走,道:“这可是烧刀子。”
顾馨之:“我知道啊。”她给谢慎礼准备的呢。
青梧:“……奴才给您换玉楼春。”迅速换了另一瓶,浅浅润了点杯底,才恭敬递给她。
顾馨之:“……你敢不敢多倒点?”
那敬酒的管事一叠声:“没事没事,夫人意思意思就行了――要不,以茶代酒吧?以茶代酒就好了。”
青梧醒悟,迅速改口:“对,还是喝茶吧。”手往外一倾,只沾了杯底的玉楼春甩出来几滴,没了。
另有管事飞快送了杯温茶送过来。
顾馨之:“……”
在旁边烫肉片的许氏慢悠悠来了句:“喝吧,不然大家都得站在这里陪你耍太极。”
顾馨之:“……”只得以茶代酒了。
不过这么一来,各桌倒是开始轮着过来敬酒、哦不、敬茶了。
一轮下来,直把顾馨之灌了个水饱。
等许氏吃得差不多,顾馨之才缓过来,慢慢开始烫食材,同桌的庄姑姑也才稍微放开些。
一如她所言,这园子里没有一个下人。食材集中摆放在侧边的长条桌上,要吃自己取。酒水堆在墙根,要喝自己取。还有数口大汤锅,盛满备用的汤底,锅子没汤了自己取……
冬夜寒凉,树灯暖黄,炭火通红,还有一直咕嘟咕嘟冒烟的锅子,大伙在其中来来去去取食材、舀汤底,说话喝酒,没等天色暗下来,原还有些拘束的人都放松下来。
顾馨之慢悠悠吃了片刻,看谢慎礼那边已经喝过一圈,遂善心大发,过去让拼酒活动暂缓,把人救出来,好让他填点东西。
谢慎礼裹着一身酒气在她边上落座,感慨道:“还以为夫人打算灌醉为夫。”
顾馨之:“时间还长呢,哪能啊。”她端起一盘羊肉下到锅里,揶揄道,“谁让外头都说你千杯不醉,我不得见识见识嘛。”
谢慎礼无奈:“你发下这样的奖赏,今晚为夫可就不好过了。”
顾馨之下好羊肉:“那你多吃点,肉管够!”话虽如此,她还是下了些萝卜,“别光吃肉,萝卜吸饱了肉汤,也很好吃的。”
许氏笑吟吟地看着他俩说话,顺手给他调了碗蘸料。
谢慎礼道了声谢接过来,然后问顾馨之:“那道腊味饭可还有?我先垫垫。”
“有有,水炉里温着呢。”顾馨之麻溜起身,蹬蹬蹬跑到墙根炉子边。
庄姑姑见状,忙要起身去帮忙,许氏按下她,道:“她没那么娇惯,动动手还是可以的。”
“锅里的水一直热着,这要是烫着――”话音未落,就见一高大身影起身,往那边走去。
许氏笑眯眯,低声道:“这下不怕了吧。”
庄姑姑“诶”了声,坐回去,感慨不已:“想不到老爷看着冷冷的,这般疼人。”
许氏:“咳,毕竟年纪大些。”
庄姑姑闷笑:“可不是。”
这边闲聊自不必说,另一边,谢慎礼赶在顾馨之上手前按住她。
顾馨之:“诶?”
谢慎礼温声:“我来。”将她轻推到后边,自己挽袖揭盖,隔着氤氲的水蒸气看到一砂锅。
顾馨之:“烫,我给你拿块布垫――”
轻松揭起砂锅盖的谢慎礼看她:“什么?”
顾馨之:“……没事。”迅速递上碗、勺。
谢慎礼看了她一眼,接碗装饭。
顾馨之看他忙活,想了想,转去食材区,端了两盘子回桌。
谢慎礼跟她前后脚回来。
还未近前,就听见许氏带着几分嫌弃的声音――
“……你怎么弄来这些玩意?”
顾馨之理直气壮:“先生爱吃。”
谢慎礼:“?”过去一看,一盘歪歪扭扭的长条物,一盘暗色片状,看着像是……
顾馨之回头:“先生,快坐,我给你下你爱吃的鹅肠、鸭肾。”背对许氏的俏脸带着几分张牙舞爪的威胁。
谢慎礼:“……好。”
顾馨之顿时眉开眼笑,朝许氏道:“先生就好这一口……人各有爱嘛,你可不能嫌弃先生啊。”
谢慎礼:“……”
许氏有些尴尬:“也、也对,好些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也都会吃――不是,那个,吃吧吃吧,馨之说得对,人各有爱,呵呵。”
顾馨之侧过头偷笑。
谢慎礼看着她。
顾馨之发现了,推他:“不是饿了吗?快吃啊。”
谢慎礼“嗯”了声,这才端碗开吃。
恰好锅里的汤也滚起来了,顾馨之忙抓起筷子,唰唰唰将羊肉扫上来,摆到他面前。
谢慎礼垂眸吃着,往日略显薄情的狭长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直到碗里被塞了几条肠子。
谢慎礼:“……”
顾馨之又夹了点到自己碗里,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唉,先生喜欢吃,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谢慎礼:“……”
许氏赞同地点头:“夫妻之间,自当互相迁就、互相包容。”
顾馨之:“娘说的对。”然后自我陶醉,“唉,我真是大衍好夫人,先生三生有幸,能遇到我这般体贴的夫人。”
谢慎礼:“……”
掀眸望去,自家那洋洋得意的娇俏夫人,正往自己碗里扒拉鹅肠、鸭肾。
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突然觉得,小时候被迫吃下水的屈辱,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重了。
顾馨之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见他果真不嫌弃,自己吃三块,往他碗里扔一块,完美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吃吃喝喝,喝酒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顾馨之带着一帮管事妇人收拾,当然,大伙都不让她多做,只搭把手,端端盘子什么的。
锅子、碗筷收起,炉子补上炭,摆上顾馨之让人特制的铁丝网――简易小烤炉就架起来了。
许氏笑骂:“这一出出的,怪不得你说今晚吃饭得自己动手。”
顾馨之耸肩。烧烤嘛,可不得自己动手才吃得香。
庄姑姑跟着笑:“可别说,这碳炉子一直燃着,全身都热乎……就是忒费碳了。”
顾馨之豪迈道:“一年到头就这么浪费一次,咱家负担得起,对吧老谢!”
谢慎礼正翻着网架上的肉片,闻言顿了顿,转头问许氏:“她喝酒了?”
许氏忍不住笑:“哪能啊,这是撒欢了。”
顾馨之不满:“我叫错了吗?”她开启念经模式,“老谢老谢老谢老谢……”
谢慎礼:“……”算了,她喜欢便罢。转头回去继续翻烤肉。
顾馨之见他没反应,朝许氏摊了摊手。
许氏无奈:“你就仗着阿礼纵容吧。”
顾馨之嘿嘿笑。
谢慎礼神情柔和,慢条斯理地给肉片刷调料。
顾馨之在旁边搭把手,时不时递个油啊、酱什么的,嘴里还不停拍马屁:“老谢你这是在西北学回来的烧烤技术吗?动作很娴熟啊……”
“哇,好香啊,你也来一口――再烤一点吧,太好吃了!”
“不错不错,咱家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去西市支个摊,卖烤肉串!”
谢慎礼:“……”
各桌幕僚、管事看得咋舌,只觉夫人一等一的厉害。
等谢慎礼吃得差不多,顾馨之又把他扔出去喝酒,自己则找了几位幕僚的夫人、管事娘子,围成一桌――打牌。
她自己打还不算,还让许氏、庄姑姑等人都去组局,将所有妇人都动员起来,赌资也很简单,输了吃东西,烤了什么吃什么。
要知道,她们前面吃过一轮锅子,接着吃烧烤,几乎都差不多了。这赌注一下,大伙顿时来劲了――可别输啊,输了可就得吃吐了。
几轮下来,就有管事娘子开始耍赖了。
顾馨之乐见其成,还带头起哄。
还有些妇人不识字不会打牌,就在边上帮着烤东西,或是看护小孩。吃饱了的孩子,在挂满灯笼的院子撒欢奔跑,笑声吵闹声,混着打牌的说笑声、男人行酒令时的起哄声,整个园子吵杂得宛如菜市场。
冬夜安静,吵杂声浪随风飘远,飘到一墙之隔的东院,也飘到几道墙外的流云苑。
流云苑里点着通明的烛火,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干货,屋里三人却安安静静,各自为政。
邹氏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谢宏毅捧着本书,偶尔才想起来翻一下;坐在下首的张明婉则捏着荷包,认认真真地绣着,时不时给看书的谢宏毅换杯热茶。
外头隐约传来的吵杂声,不清晰,却又如蚊蝇般扰人。
谢宏毅听了半天,烦不胜烦,抬头问:“哪处院子这般吵杂?守岁是怎么守的?”
邹氏放下手,打了个哈欠:“估计是宏勇那小子又在折腾吧。”揉了揉冒出的眼泪,嫌弃不已道,“都这般年纪了,还整天顾着溜鸡斗狗的,往后也就是个小混混了。”
谢宏毅不吭声了,低头继续看书,却完全不知书上所云为何。
张明婉却抬头,轻声细语道:“娘,您在外头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旁人听见了,误会你了就不好了。”
邹氏两眼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误会我了?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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