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叹了口气,把拖在地板上的被子拉了拉,至少他的酒品还算不错,景舒暗自想。
一个独居的单身汉,不能希望吉恩能把自己打理的紧紧有条。她出门的时候还被扔在地上杂志绊了一下,不过她想里面应该没有什么花花公子,三版小报之类的,吉恩应该不爱看这种美.艳的杂志。
吉恩第二天在糟糕的头痛中醒来,宿醉的后果,恩。
他忍着头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打量四周,他在把自己灌醉之前已经想过若干种今天醒来的结果。可能是某条马路边,也可能是某个旅馆,身边可能还躺着一个赤.裸的陌生人,还有可能是葛兰,修或者是列夫任意一个人的家里,但没有想到会是在自己公寓这个可能。
吉恩按着太阳穴尽可能的在大脑里搜寻某个不太靠谱的记忆片段,但是未果,坐起来之后发现床头柜上还放着几颗醒酒药。旁边还有一张便签“记得吃。”字迹潦草的很,吉恩一字一顿的读着便签上的短句,然后忍不住的笑出声。笑着笑着那唇角的弧度消失,他沉默的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那几颗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
昨晚应该是景舒送自己回来,看她便签上的语气,似乎很不爽,他看到便签背面被印出来的字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找手机看时间,窗外低沉沉压着云翳,分辨不出确切的时刻,他找了所有可能放手机的地方也没有看到手机的踪影。
难道是丢了?吉恩想了想,决定打个电话给自己的手机。
镜头转到另一边,上午9点33分,景舒把自己过成一个蚕茧,还在睡,因为昨晚她睡得很迟,而今天又是假期,她没有不补眠的理由。
还在睡梦中的景舒被一阵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吵醒“是哪个混蛋。”她在心中咆哮,但是修普诺斯的魔力强大,所以景舒决定忽视这个电话。
铃声依旧顽强的响起,某首不知名的歌曲循环了三遍足够让景舒记住这个讨厌的旋律,她掀起被子翻找着自己的手机,但自己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想起昨晚被塞在自己包里吉恩的手机。“喂?!!”景舒丝毫没有克制自己的音量,她想吼这个不知趣的电话很久了,从饶人清梦起。
吉恩被这个吼声吓了一个激灵,皱着眉把手机从耳边挪开。
“.......舒?”他试探的问,他想不出这个手机还会在谁的手里。
“干嘛?”景舒闭着眼睛拿着手机倒回床上顺势裹起被子。
“原来手机在你这,我现在过来拿,可以吗?”吉恩放下心来,这里面有很多重要的联系号码,比方说他一直以来爱着的那个傻瓜迪诺的手机号,虽然这个手机号吉恩已经可以毫不犹豫的背出来,但里面还有不少他和迪诺的照片。
“上次分开的7-11便利店往前走直到一家星巴克在那个路口右拐直走看到一个书报亭往里拐倒数第二幢楼307。”景舒噼里啪啦说了地址然后不耐烦的按了电话,埋进枕头里。
吉恩还没反应过来,握着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通话结束音,哭笑不得的回忆着怎么去景舒住处的方式,他那自誉高智商的大脑似乎还真没记住那一串不带喘气的长句。他直接出门决定如果找不到还是再打电话给景舒好了,吉恩心情大好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景舒那想砍人的语气。
景舒在睡下没几分钟后又被那个讨厌的旋律吵醒“舒?到了星巴克怎么走?”吉恩很无辜,他只回忆到星巴克的路口就想不起之后的路。
“右拐,直走,看到书报亭,拐进去,倒数第二幢,307!!!!”毫不夸张的说,景舒是用吼的,尽管她的声音软糯,又因为还没睡醒而沙哑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更像是撒娇式的抱怨。
景舒决定不再睡觉,至少等吉恩拿了手机之后再睡。她裹着被子靠在沙发上愣神的发呆,几分钟之后,门铃响起,景舒因为还没睡醒而慢上三拍的慢吞吞的去开门,吉恩像没骨头一样靠在门栏边,异常妖孽的挥手“哟,早上好。”
吉恩不等景舒的邀请直接进门,景舒撇撇嘴“手机在茶几上,拿了你就可以滚了。”她完全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说完她拖着被子也不管吉恩,直接回卧室倒头补眠。
吉恩好笑的看着景舒的行为,像是冬天里一个行动迟缓的虫子,慢慢的挪向床边,然后干净利落的倒头裹被子埋枕头闭眼睡觉。
他拿了手机,却也没有离开,坐在沙发上打量起这个单人公寓,墙纸有些泛黄,客厅小的很,却被一个大琴盒占了一角,茶几上还堆着一些琴谱和几本笔记叠在一起,一本摊开着的琴谱停留在Suites For Solo Cello那一面上,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琴谱上密密麻麻用中文标注了一些东西,吉恩看不懂,茶几边还有詹德隆Philips和纳瓦拉Calliope版本的CD,吉恩想那琴盒里一定是大提琴了,难怪自从他进门便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味,那种和景舒身上一样的味道,像一层薄雾细腻的弥漫开来。
没想到,景舒会是个大提琴手,他和景舒认识将近两个月,却没有了解过她。他认识的景舒只是个酒吧的侍应生,偶尔兼职调酒师。是个有趣的人,吉恩用这个词定义景舒。
吉恩走进卧室发现景舒把头蒙在被子里,确切的说她更像是被被子埋了。吉恩好心的拉了拉被子露出景舒的头。蒙着被子睡觉很不好,长期的呼吸循环空气对大脑不好,迪诺曾经这么头头是道的说过,而景舒完全没反应,他很无奈,这个女孩的戒心还真低,就这么放这个大活人在家里还能睡得很心安,她就不怕他起什么歹念?
吉恩打量着景舒,她侧着脸睫毛并不长,也不翘,所以景舒睁着眼睛的时候,睫毛耷拉看着总像少眠一样的没精神,或者是脾气不好而不耐烦的样子,但闭上眼睛时却是另一种样子,沉静而乖巧。秀气的鼻子是温柔的线条,还有微张着的嘴唇,黑色的头发乱乱的贴在脸颊上,几根发丝因为呼吸而滑落。安静的像只兔子,吉恩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形容,他神使鬼差的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偷偷的拍下了景舒的睡脸,按下拍照键时他心跳的剧烈好像猛地灌下一大杯伏特加。
他盯着景舒的睡脸发了会呆,带上了卧室的门回到客厅,用客厅里的音响播放起茶几上的CD,不大的空间里如水波一样扩散蔓延出恬静而温柔的音符,他把音量放小,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如果爱丽丝掉进奇幻世界而遇到了兔子先生,那么他,吉恩算不算在现实世界中遇到了兔子小姐,或者说他想把这只兔子小姐拐带到他的世界里去。
第五章 静景
一觉好眠,景舒睁开眼习惯性的望了望窗外,天色虽然大亮,但却是个阴天。她愣了几分钟神才慢吞吞的起床推门觅食。
客厅里流淌着大提琴的乐曲,吉恩悠闲的靠在沙发上哼着歌。“下午好,睡得如何?”吉恩看见景舒出来,自然的问候着,好像这里是他的家,而景舒才是客人。
景舒还保持在慢反应的状态下,她定定的看了吉恩一眼,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又去了厨房找东西吃,等她把三明治和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之后才想起来“昨晚有人打电话给你,那时你醉的乱七八糟,所以我替你接了,你最好看一下通话记录。”她的声音还是保持着刚睡醒的沙哑。
话音未落微波炉加热时间到了发出了滴一声的提示音,景舒拿出三明治,顺便倒了杯咖啡给吉恩放在茶几上“还有,虽然迟了点,不过生日快乐。”景舒坐在沙发另一边自顾自的吃着三明治。
“谢谢。”吉恩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为什么景舒会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但在他看到通话记录之后他便知道了原因,是迪诺。近几年他的生日,迪诺如果不在柏林的话都会打电话来祝贺他的生日。只不过吉恩昨晚的醉酒而错过了迪诺的电话,他知道,迪诺很忙,忙到一天需要赶七八个通告,忙到要连续的开演唱会和排练,忙到一连两个月都没有休息。他也知道,迪诺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而不是爱人,所以他只能以友谊的名义继续爱着迪诺。
景舒想到吉恩手机屏幕上的墙纸是和迪诺的合照,两人靠在一起,吉恩揽着迪诺的肩,看起来关系很好。明显这照片并不是近期拍的,吉恩和迪诺看起来要比现在年轻,称之为少年更加合适“那个人是迪诺吗?Arthur7的迪诺?”
“恩。”
景舒没有错过吉恩眼中那一丝想念和黯然。
提到迪诺.海森堡,在德国大概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时下最红的摇滚乐队Arthur7主唱兼吉他手,爆红到漂洋过海到了美洲也同样的炙手可热。帅气的面庞和独特的嗓音占据了德国少女梦中情人第一位的宝座。她对吉恩认识迪诺毫无兴趣,比起这个她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虽然我很希望他是。”吉恩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玩世不恭的说。
“原来如此。”景舒点点头停止了提问,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把盘子收起回了厨房,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吉恩有些不解看着景舒的背影,她完全没有惊讶,好像他和当下炙手可热的偶像认识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真是奇怪的人,除了有趣之外,吉恩又给景舒又加上一个定义。
“你待会有什么安排?”吉恩看着坐在身旁的景舒,她的双脚跷在沙发的扶手上,手里拿着琴谱。
“去练琴。”
“今天是假期。”
“练琴不分假期,就像你们一样,不是一周总是要抽3个半天时间排练?”景舒瞥了吉恩一眼。
她曾经问过吉恩为什么要给乐队一个酒的名字,Tequila――龙舌兰。香味浓郁,口感凶烈的陈酿。‘因为我们都喜欢喝Tequila’吉恩当时给出了一个相当不靠谱的解释,这个回答被景舒用这样的句子吐糟回去‘如果你们喜欢喝伏特加就叫Vodka,喜欢喝可乐就叫Coke,喜欢喝牛奶就叫Milk吗?’
“我能去吗?练琴?”吉恩征求景舒的意见。
“你很无聊?”
吉恩用点头回答了景舒,的确是他的作风,景舒内心扶额无语,示意吉恩跟着她走。吉恩刚想替景舒拿起琴盒,可她已经将琴盒背起来。
景舒并不高,纤细的身子背着琴盒,相当的不协调。
“我替你拿?”
“不,我已经习惯了。”她谢绝了吉恩的好意,径直下了楼梯,吉恩在原地愣了一下,跟上景舒的步伐。
到了琴房之后景舒自顾自的低着头给琴弦上松香,也不去理会吉恩撑着头冲她发呆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吉恩是个g.a.y,她对吉恩真的会有所顾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怎样就会怎样,总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就改变了方向,也许原先是朋友的关系却在不经意间就变成了足够的暧昧。
因为吉恩是同性恋,所以她和他的关系会是绝对安全稳妥,他们会是朋友,不会变质。景舒不想因为恋情或是暧昧的关系让自己伤心,父母的离婚早就让她连成铜墙铁壁,将自己包裹的严密,不去爱,不去纠缠,就杜绝了一切受伤的可能。
只要伪装的强悍,就可以假装坚强。
她低下头,放空神思,深呼吸之后按下琴弦。
A弦华丽,D弦朦胧,G弦,C弦低沉。
G大调明亮
D小调悲伤
C大调灿烂
降E大调庄严厚重
C小调黑暗
D大调耀眼
第二乐章的阿勒芒德舞曲景舒已经练习了三个月,完全不够,远远不够。运弓,揉弦,拨弦,敲弦行云流水,她也没有看琴谱,凭借着记忆重复再重复,一遍又一遍。
吉恩有些无法想象,那双在酒瓶间穿梭的手此刻在琴弦上游移,小心翼翼的温柔,低垂着的眸似乎倾诉绵绵的爱意。
暖橘色的夕阳由窗透进琴房,阳光中能看见漂浮着的细细尘埃,四周环绕着低缓的琴声,让心不由得放缓,变得沉静柔软。
那静态的画面好似用笔细腻的油画。
多奇妙。
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景舒吗?吉恩问自己。
“在想什么?”景舒收起琴弓,她看见吉恩依然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发呆,夕阳的温度已经渐冷,德国的秋天夜幕总是早早降临。
“没什么,听你练了一下午同一个乐章,我都能把乐谱背下来了。”吉恩回过神,笑了笑,他浅亚麻色的发垂在脸颊两侧,在渐冷的余光里变成了温暖的色泽。浅蓝灰色的眸子,背着光
“走了。”
“我下次还能来听你练琴吗?”吉恩跟在景舒身后离开,他问。
大提琴的琴声里有让人安定的力量,沉静,低缓,模糊了四周,只剩下独自一人的空间,景舒的琴声里,又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情绪,尽管是欢快的乐章也没有起伏强劲的律动,只有微暖的沉淀,让人从心底变得平静。吉恩的脑海里只留有景舒指尖在琴弦上温柔的舞步,连绵的旋律让人无法不去沉醉。
“我每天下午都会在这里。”
吉恩买了罐奶茶给景舒“今天乐队有排练,要去看吗?”他还是拿下了景舒的琴盒,邀请景舒去看乐队的排练
“好吧。”反正回去也还是对着没有好友在线的QQ发呆还不如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景舒想。
“他们一定很高兴有个观众。”
大学的附近总会有对外开放的音乐房,很多学生乐队会在这里租用场地排练。景舒跟着吉恩到最拐角的房间,景舒看着门上贴着炸弹的门标,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
吉恩刚把门推开,里面的列夫就不满的说“吉恩,好慢!”然后他看到跟在吉恩身后的景舒时,吹了声口哨之后开始怪叫,他从架子鼓后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景舒面前。
“吉恩你终于把调酒师小姐带来了――”列夫剩下想说的话,被吉恩干扰。他把路上买的黑麦面包毫不客气的塞进列夫的嘴里,成功堵住了这张聒噪的嘴。
“说起来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我是葛兰。”背着吉他的葛兰拨开被面包噎住的列夫,向着景舒自我介绍。然后他谐虐的调侃吉恩“你什么时候对姑娘感兴趣了?”吉恩什么也没说,回了一个白眼给葛兰,那张妖孽的脸说实话真不适合做这种毁形象的动作。
也许葛兰是这几人中最正常的一个,总是一张温和的笑脸,可是景舒却无端的觉得葛兰周围有一种危机四伏的诡异漩涡,这个人很危险,她告诫自己的同时给了葛兰一个友善的微笑,保持着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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