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走到迪诺的面前,抬手给了迪诺一个耳光“他一直很爱你。”迪诺被景舒的耳光打愣在原地,“不是朋友的爱,是爱人的爱,为什么你从来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她还想继续给迪诺一个耳光却被快步走来的列夫死死拉住。
当希望无法温暖时,只有伤害才能成为最瑰丽的希望,让别人的痛心成为继续走下去的氧气,可必然要把心中的伤口划开,无法治愈。“我从来也走不近吉恩的心里,只因为他的心里全部是你,全部!”她哭着想要挣脱列夫“我选择离开,让他不要再分心一心一意的去爱你,但是你为什么不愿去看他一眼。”她闹剧一样的冲着迪诺大喊,然后被修和列夫拉走。
迪诺僵着表情按着脸颊,那一耳光远没有景舒告诉他‘吉恩爱你’的消息震惊,他断断续续的听到景舒哭着说“如果你回头看一看他,他也许就不会死。”
葛兰坐在一边好似无关的路人,列夫和修已经把失控的景舒拉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这一出戏还是快要落幕,他讨厌景舒,她这次回来之后葛兰干脆就装作她是透明的一样,她很可怜没错,但可怜的人总有可恨的地方。“很惊讶?”葛兰走到迪诺面前反问他。
“我们一直都知道,可你却不知道。”葛兰嘲笑一样的语气,好像在笑迪诺的白痴。“景舒和吉恩的分手也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惩罚的人。”他凑近迪诺失神的脸,云淡风轻的说完然后推门离开。
傍晚时下起了淅沥沥的秋雨,凉意沁入呼吸中。教堂里烛火摇曳,赭褐色的管风琴被笼在墨青色的阴翳内,修打开Organ的琴盖,s摇的微喧,沉寂中翕响起的声息,好似时光流走的静谧,梦魂缠绕不舍的牵挂。赞美的乐章如圣母张开的怀抱,温柔的接纳沉睡的灵魂。风从高高耸立的松树间穿过听起来就像是海浪拍打某个安宁的沙滩,乘着黑鹰的双翼掠过海面,在风中自由的翱翔。
修的指尖游移在琴键上,他用On Eagle's Wings送别吉恩,他总是把自己执缚的太深,偏执的可怕,最终因此杀了自己。
吉恩的亲人和好友并不多,从教堂离开时跟随去墓地时已经没有多少人,景舒一言不发的捧着一束路易十四站在最后面,她看着灵柩安葬进墓穴中里,为数不多的亲友为吉恩祷告愿他安息,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等到他们都离去之后,景舒才慢慢的走到吉恩的墓碑前,他永远的沉睡在这里。墓碑上的墓志铭写着别人都意味不明的语句,只有景舒懂‘我知道你会回来’。她蹲下身把花束放下后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我回来了,留在你身边,永远。”黑色的正装包裹着她的身体,死寂的带走了她所有的灵气和生命力。
不知何时修折返回来,一身黑让他看起来比以往还要冷冽的多,他手中拿着一瓶酒自顾自的打开倒进郁金香杯中,又递给景舒一杯“Apothéke吧店主私酿的古柯叶苦艾酒。”修说道然后低头抿了一口酒液,景舒想起这是艾娜说过最适合吉恩的酒,因为这酒有鸦片的味道,有吉恩的感觉。酒液苦涩辛辣的在口腔中灼烧着滑入胃里,她怀念那样致命的诱惑让她沉沦。“你的噩梦醒了,但我又堕入你的梦中,换我无法清醒。”
修把剩下的酒连同酒瓶一起放在吉恩的墓前,替景舒撑起伞将她纳入伞下,她的长发被淋湿贴在脸颊上却久久不愿离开。
我们都失去了一个没有拥有过的梦,我们假装它存在并沉沦其中,却永远无法交集。
第四十章 时光刻痕
葬礼之后景舒又在慕尼黑呆了几天,吉恩的墓前每天都有人送来新鲜绽放的路易十四。她在墓前絮语说着她回国之后的所有,告诉吉恩他们相互错过的时光中所发生的事情,直到某一天她说“吉恩我要回去了,回到我们的家,我知道你在那里等我,对吗?”景舒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秋风拂过那些路易十四花瓣的轻响,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花束离开。“你说我是个可耻的骗子,可你也是一个疯狂的强盗,其实很相配不是吗。”
回到柏林后景舒依旧独自居住在那个旧公寓里,吉恩留给她的保险箱里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物件,景舒似乎可以正常的面对从吉恩身上剥离下来的皮肤,已经被重新处理过的皮肤放回了相框中就搁在书房的桌上,她总会对着那块纹身愣很久的神,恍然想要透过那层相隔的玻璃感受属于吉恩温凉的体温。
她送给吉恩的绿松石耳钉也留了下来,另一只还戴在她的耳朵上没有摘下来过。景舒拿着剩下的一只耳钉放在手心想到那个错误的开始。对着镜子捻着自己右耳的耳垂慢慢的将耳针扎过耳垂穿出一个耳洞,细密的痛感让景舒有种扭曲的快意,耳垂有些灼烧的错觉,血珠顺着耳针渗出来。这是她身上属于吉恩的耳洞,这对耳钉原本就应该在一起。景舒满意的看着镜中耳垂上绚丽色泽的绿松石绽开微笑,冷色调的灯光让那个微笑有些诡异,看起平静却无法掩盖涌动的疯狂。
阴雨连绵了数日若有若无的雾阴沉的笼着,从慕尼黑回来之后景舒无声无息的回到旧公寓里闭门不出。修忙完剩下的事情才抽出空决定去看一看景舒,他站在街角抬头仰望建筑空隙中的天空,收回目光。周日的城市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时间感也没有空间感,连路过的宠物都不会发出叫声。凝滞的让他不知为何想起吉恩说的‘留住她’的遗书,如果她执意要离开是放她走还是留住她,这个选择根本不是由他来做。
推开公寓的门松节油的味道迎面而来,他皱着眉推开紧紧关着的窗户,一如既往的,窗帘死死的拉起来不留一丝让光亮占据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你会画油画。”修靠在房门前对着景舒的背影说,修看到她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才缓缓的回过身说“你来了啊。”声音干涩喑哑。
“很久以前学过而已。”景舒没有停下手中上色的动作,她喜欢用调色刀代替画笔直接在画布上涂抹,那样形成颜料的层面会更加的富有肌理感。
潮湿的空气让油画颜料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带着水汽浓郁的散不开。
修站在景舒的身后看着画布上的色块,充斥着黑色和艳丽浓郁的紫色,涂抹开来晕染在一起,一层一层的叠加出诡异的形状,而已经干掉的颜料像是浮雕一样突起。修能理解景舒这么做的动机,但这样只会越来越糟,那些扭曲的色块就像她的灵魂一样,看似饱满的色彩却空洞的要命。
“你准备回中国吗?”修看着景舒无神的眼眸,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的光彩,一团毫无波澜的深黑色,死一样的寂静。
景舒机械的持续着涂抹颜料的动作“我在这让你心烦吗?你在赶我回去吗?”景舒顿了顿抬起头撞上修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冷漠下包裹的温柔,她害怕造成别人的困扰害怕不被需要害怕孤身一人。如果修回答‘是’那么她大概会立刻落荒而逃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修想要拍景舒的发顶让她安心可是她却下意识的躲掉他的动作。她又缩回那个壳里把自己厚厚的伪装起来,自闭抑郁的惩罚自己。
得到修的答案,景舒停了几秒才开继续低头挑着手中混在一起的颜料颜色“是吗?”她做不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心安理得的回国继续生活“暂时还不想不回去。”手中接过修递来已经剪好的雪茄,Romeo y Julieta,有太妃糖的味道。
“跟我来。”修丢下一句话就回到了客厅,直到上了车开往目的地时景舒也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是沉默。
修的车停在吉恩的住处,花园里已经被修缮一新移栽上整片的路易十四,“明天这里就向公众开放了,我想你大概也不愿来。”修找出钥匙打开门,玄关通往客厅的走廊上悬挂了很多吉恩的报道和相片,一个妖娆颓废的灵魂,暧昧华丽的色调,在喧嚣中化为一声枪响。客厅的转角放着那把吉恩用来自杀的柯尔特蟒蛇,景舒虔诚的亲吻着枪口,苍白的唇瓣在灯光下不知为何让修想到吉恩曾经唱过的歌词‘你的唇上有血也有泪,有蜜糖也有毒药’。他是偶像,是脆弱而乖戾的天才,一直被仰望着。无数人在他身上寻找投影而他自己却找不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景舒用枪口点点了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我也用这把枪自杀会不会顺着某种方向找到他?”冰凉的枪口触到皮肤上颤栗的凉意让她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吉恩当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她想。如果扣下扳机会不会就真的可以回到他身边?
下一瞬间枪被修以毫不温柔的动作从她手中夺走,他利落的拆掉那把柯尔特最经典的左轮手枪,从里面掉出5颗子弹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打破了一室寂静,子弹一直轱辘轱辘的滚到墙角才停下来。修盯着景舒死黑的瞳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害怕看到下一秒景舒会扣下扳机,就像吉恩一样在奢华魅力的舞台上,猩红色的血液蔓延到地板那些缠绕着的电线上,细腻的悲情也许是一种性感,却诡异的让人不寒而栗。
景舒蹲下身把那几颗子弹捡起来捏在手心里“我不会自杀的。如果我擅自摆脱那些折磨,吉恩会不开心的。”景舒是知道吉恩的意图的,他在惩罚她,而她也甘愿。
曾经吉恩剥夺她而获得的安全感,而今他选择死亡来报复,给她的灵魂附上枷锁。
她站起来直视着修认真的说道,在紫黑色的天鹅绒窗帘沉重的遮蔓之下,景舒就像是那个时候的吉恩,忘掉世界的辽阔,固执的守着无望的回忆任由自己腐烂。修几乎看着她从最初的纯洁美丽到现今的腐败凋零,却无能为力。
“这些子弹我能留着吗?”景舒摊开手掌,子弹在手心捏出了一层汗。随着修点头的动作景舒才把子弹放回口袋里,她被修拥住前额恰好抵在他的肩头。“别折磨自己好吗?”修甚至觉得景舒不该回来,他应该在她回来前阻止她。“你不应该回来的。”他出自真心的希望,吉恩留给景舒的只有折磨,把她永远的禁锢在这里,她根本不应该回到这里。
“谁知道呢?”景舒意味不明的回答,唇畔带起的微笑和吉恩惊人的相似,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如出一辙。她无意识的模仿吉恩的一举一动,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吉恩。
媒体执着于吉恩死因背后的辛秘,总是挖掘出似乎无厘头的点点滴滴,Fans扼腕叹息Tequila的解散。列夫不再游戏人生,没多久就离开柏林回到不莱梅接手家中赛马场的生意。葛兰在一次午夜的飙车中出了车祸,痊愈后不再适合赛车转而继续学业扮演世人眼中才华横溢的新锐建筑设计师。景舒好笑的放下手中刊登有关于葛兰新设计的报道等待修的到来,和他一起去参加葛兰和艾娜的婚礼。
修一改往日低调稳重的黑色装束换上一身白色的正装,衬着他银色的的短发让景舒想起耀眼这么一种形容。婚礼在一个古旧的天主教堂举行,纯白色的玫瑰花被透过玫瑰窗的阳光染上瑰丽的色彩。景舒在教堂里碰到了曾经一面之缘的白夜,身为伴娘的她一袭黑裙,同为伴郎的夏博也一身黑色正装让景舒觉得有些诡异。入目宾客是黑白灰三色,坐定后没多久艾娜挽着父亲缓缓的步入教堂,唱诗班的童声神圣纯洁却在管风琴的伴奏下越发的诡谲,几乎从未出现在婚礼中的黑色披在艾娜的身上,山毛榉棕色的长发光洁的挽在脑后,在黑色的头纱下迷蒙,VeraWang束身拖尾礼服,淡墨纱和黑色的蕾丝层层叠叠,轻烟般萦绕着仿佛从寂静幽深的沼泽中手捧清冷的白玫瑰穿破浓郁的暮色出现,病态又神秘。
黑色的星期五,13日,好似参加一场属于吸血鬼的婚礼,用死去的灵魂走入一个葬礼般的婚礼。
景舒看不到艾娜的表情,她一直觉得艾娜是个神奇的人,而今这样的认知依旧如此,艾娜是个神奇的人。站在祭台前等待的葛兰一身黑色军服设计的礼服,看似凌厉可他扬起的微笑奇异的中和了那一抹尖锐。他微笑着看着艾娜走近,如若不是了解葛兰大概会以为他是出自真心因为这场婚礼而微笑,可景舒知道,她身旁的修也知道,他只是因为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满意,主礼牧师冗长的训导致辞让他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
海顿降E大调钢琴奏鸣曲是沉重的呼吸,凝滞的空气让修压抑的攥紧了景舒的手。牧师举着圣经问道“葛兰. 柏德温先生是否愿意娶艾娜.弗兰纳根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葛兰似乎深情的凝望着艾娜,温柔的说。他回答的同时景舒的手背上落上一滴温热的液体,她偏过头看着修,他在流泪,也许心中伤痕累累,无法包扎。
牧师的声音飘远好似云端的细语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被隔绝在耳外。修看着祭台上交换戒指后拥抱在一起的新人,彼此缠绕像是墓地十字架上藤蔓。一个是他爱的男人,一个是他如家人般的密友,他保护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堕落着选择了最糟糕的结局,可他却改变不了什么,一切都无法挽回。
教堂里祝福的笑声和掌声响起让修如梦初醒,景舒只是默默的看着手背上还未干涸的泪水若有所思。
艾娜扔出的捧花落在景舒的怀中,黑色蕾丝束起纯洁的白玫瑰,她只是微笑的将捧花贴近胸前,白色的花瓣和她白色的裙装连成一片,好似裙子上装饰的暗纹。艾娜提着裙摆走到修和景舒的面前,她拥抱景舒而后靠近修轻声的说“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而后向景舒绽开一个微笑,比怀中的白玫瑰还要美丽。
婚礼结束后,修将景舒送回公寓。“他们会很好,是吗?”临下车前景舒捧着那束玫瑰,幽香沁入微凉的夜风中,环绕在他们周围。
她绝口不提修在婚礼上流泪,假装没有发生过。“但愿。”修把车停在路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愿他们会很好。
“你也会很好,对吗?”景舒从捧花里抽出一支玫瑰折断花茎放入修正装的外套里想要传递给他艾娜的心愿与祝福。
修沉默的点点头,他们都会很好,无论如何糟糕生活依旧会继续。
“那就好。”景舒安心的给修一个拥抱,靠在他的肩头,修的身上总会有雪茄的味道,甜苦交织,好像太妃糖和黑咖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夹杂着天鹅绒般的树脂馨香和馥郁的琥珀精髓的Armani ATTITUDE。
“我想回家了,该回家了。”她叹息着和修告别,一切都结束了,她应该回去。
景舒推开车门和修告别,怀抱着白玫瑰走入公寓。
玄关处的柜子上放着一张他们在美国巡演时的照片,吉恩笑的妖娆环着他身侧的景舒,列夫一脸痞痞的样子想要勾住她的肩,修的表情少有的舒展搭着葛兰的肩,葛兰维持着人前那副温和绅士的笑。背景是乱糟糟的舞台侧面堆满了缠绕的电线和备用的射灯,那是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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