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衾不想再搭理她,直接挂了电话,大不了今天她也不回去了,看谁耗得住。
傅晏辞听见她和人吵架的动静,倒是难得一见,问道:“怎么了?”
时衾还是有些生气,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
“我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下水道设施不好,不注意丢纸进去,上厕所很容易堵。”
傅晏辞望着她,沉默许久,接着刚才就想说的话,他缓缓开腔:“衿衿,你觉得骨气很重要吗?”
时衾一愣,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顺着想了想,可能以前年轻的时候,骨气对她来说很重要。
因为那时候她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不值钱的自尊要守护。
但到了现在,年岁稍长,阅历和经历都变得多了,内心更加饱满充实,知道自己拥有得很多,也比以前更自信了。
骨气什么的好像没也那么重要了。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太重要。”
答完之后,时衾以为,傅晏辞是想让她息事宁人,不要与人交恶,心里有淡淡不高兴。
闻言,傅晏辞不咸不淡道:“这样啊,我还以为对你很重要。”
时衾不解,歪头看他。
傅晏辞对上她视线:“不然我的女朋友活得这样‘潦倒’,却不知道要找我帮忙。”
以前时衾念大学的时候,和他在金钱上的往来就处理得小心翼翼。
那时候傅晏辞知道她是年纪小,加上没毕业,和他在一起,要是掺了太多别的利益相关,心里过不去,传出去也不好听,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来。
但到了现在,他不是很确定,时衾还有没有那些在他看来不太重要的原则要坚持。
时衾眨眨眼,对上他的眸子。
要不是经他提醒,时衾都意识不到,原来还能这样。
她笑起来,目光依然澄澈,从沙发上起身,抱住男人,声音温软娇憨:“那男朋友你帮帮我吧。”
时衾的身体贴了上来,空气中有隐约淡香。
傅晏辞唇角轻轻勾起,很是受用。
他突然觉得,过去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走到今天的位置,就是为了这一句撒娇,也值了。
时衾发现,吃软饭这件事,是真的很舒服。
她从原来的合租屋里搬出,住进了傅晏辞的公寓里,不仅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不用忍受脏兮兮的公共区域,而且还节省了好大一笔开支。
开店的事情,傅晏辞交给了徐启去办。
徐启做事一向靠谱,很快就在离淮宇公司不远的商业街内找到了很合适的店面,甚至办手续的事情也不用时衾操心,全部都弄好了。
选的位置时衾也特别满意,在商业街的边角,她又可以跟以前在朗伊尔城那样,闹中取静。
时衾记下了每一笔支出,虽然骨气没那么重要,但傅晏辞给她开店的钱,她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连本带利地还回去,不然她始终不安。
即使知道傅晏辞当初离开,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仿佛一朝被蛇咬,她从现在开始,要积攒自己的力量,不愿一味地依附旁人。
“你的店名要叫什么?”有一次傅晏辞随口问。
时衾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起过名字,想了半天。
“叫月光吧。”
傅晏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第二天就把之前他在楚瓷画展上买的那幅《月光》送到了店里挂上,说是当装饰。
时衾查过楚瓷的遗作在市面上曾经拍卖到的价格,一幅画,可以买十个她这样的店面还多,也就傅晏辞舍得那么大剌剌地摆出来当装饰。
她在知道画的价格后,默默在店里加装了非常严密的防盗和监控。
店面装修布置要半个月,加上傅晏辞嫌刚装修好就开店,油漆味和甲醛重,一定要再晾一个月才肯她开张。
就连装修师傅听了也觉得吃惊,没人舍得空耗着店,白费店租的。
时衾羞愧。
真是从俭入奢易,她着实过分享受资本的浸润了。
店里空放的那一个月,时衾没什么事情,干脆每天早上给傅晏辞做好午饭,让他带去公司。
他的胃出血刚好没多久,需要清淡饮食调养,外面的吃食大多都重盐重油,不如家里做的干净营养。
不过,没几天时衾就发现,就算给他做了饭,傅晏辞还总是忙得忘记吃饭。
有时候到了下午两三点,才让徐启给他热饭。
这事还是徐启悄悄告诉时衾的。
自从傅晏辞上次胃出血严重到吐血,叫了救护车之后,把整个公司都被惊动了。
不知道谁放出些人没了的谣言,搞得那两天淮宇的股票跌了不少。
直到公司官方澄清了傅晏辞的健康状况,股票才涨回去。
至此徐启对他家老板的身体更加关注起来,不过他也不敢真管,只能曲线救国,跟时衾告状。
时衾知道傅晏辞是那种你再怎么念他,不放到眼皮子底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会老实听话的人。
反正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每天中午直接带上饭去陪他一起吃。
傅晏辞不吃,她也不吃,要饿一起饿。
时衾这个方法,比什么都有用,傅晏辞总算开始正常吃饭了。
这一天,时衾做好了饭菜,像平时一样去公司。
傅晏辞的专梯在维修,她转道去了电梯间,到了三十五楼的时候,好巧不巧,碰见了江晗。
时衾有一瞬没认出他来。
江晗满脸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状态极差,看见她就大步跨过来拦住她去路。
上来第一句就是:“你知不知道林乔在哪?”
时衾对他的印象因为林乔的缘故彻底颠覆,没什么好气地说:“不知道。”
江晗紧追不舍:“那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吗?她家住哪?”
“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时衾默默道。
江晗几天没睡,见她不配合,脾气暴躁,咬牙道:“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找不到她?”
时衾有些烦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傲慢,也来了脾气。
“林乔不联系你,说明她不想见你,不想让你找到她。”
她一字一顿问:“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林乔的意愿?现在才知道找人,不觉得晚了吗?”
江晗死死盯住时衾,不久前把他甩了,现在又因为林乔对他冷言冷语。
他反驳:“时衾,你有没有良心,因为之前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那么对林乔。
时衾被他这一句“满心满眼”恶心坏了。
“你少带上我。”
“如果你只有我,为什么还能和林乔上床。你真的是喜欢我,还是那个看起来坚持的自己?”
江晗愣在那里,她的这句话似曾相识。
林乔曾经也那么质问过他。
他们在电梯间里吵架的时候,没注意到场合,越聊越大声,电梯间里时不时有人频频侧目。
傅晏辞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见时衾比往常晚到了几分钟,出了办公室,才知道专梯坏了,于是去电梯间接人,正好听见了时衾和江晗最后争论的那两句。
听到江晗说他“满心满眼”都是时衾的时候,他脸色微沉。
好在时衾很快呛回了他,傅晏辞的脸色才稍稍缓解,她的头脑一向清醒。
时衾和江晗就那么僵持着,直到有人唤她。
“衿衿。”
男人的声音低缓慵懒。
时衾抬眸看过去,傅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电梯间,双手抱臂,斜斜靠在玻璃门上。
“我饿了。”他说。
“……”
时衾不再管旁边的江晗,越过他,径直朝傅晏辞走去。
傅晏辞伸手,接过她装午饭的袋子,动作自然流畅。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进了总裁办公室。
江晗站在远处,望着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没有一星半点的嫉妒。
好像时衾,这个他念念不忘了六年的人,不过只是过水里虚幻的影子。
最后,这个影子从水里生出了另一个影子,变得真实,他抬起头时,看见了林乔的脸。
江晗咬牙,双手抓住头发,甩掉了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东西。
他不愿意承认,更不敢承认。
他对林乔的厌恶更深一层,是她惯用语言的诡辩,欺骗了他,让他意志不坚,才会去怀疑过往的坚持。
明明他是爱过时衾的,爱她爱了六年,是她抛弃了他。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时衾猝不及防,就被男人抵在门板上。
傅晏辞倾身,咬上了她的嘴唇。
时衾怔了怔,微微张开嘴,由他进入。
绵长热烈的亲吻结束。
她的呼吸带上了喘,浑身软得不像话。
时衾眼睫颤动,睫毛湿润缠结在一起。
“干什么啊。”她脸颊通红,小声道,像是娇嗔。
傅晏辞掐住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
“我不喜欢你和他讲话。”
“以后不准再理他。”
时衾羞愤白他一眼:“你管好多。”
傅晏辞垂眸,凝着面前女孩,嘴唇是自然的玫瑰色,眼角下那一颗浅褐色小痣,宛若珍珠摇摇欲坠,谁也没她妩媚动人。
他轻轻“嗯”了一声。
“都怪你。”
都怪她这副样子,太不给人安全感。
他有幸获得至宝,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给其他男人看见才好。
第49章 、月光
时衾的工作室在六月开业,没有什么很大的阵仗,她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开店开得也是不声不响,一点没有宣传。
苏圆圆忍不住吐槽,说是没见过这样懒懒散散做生意的。她在开业当天就守在门口,说要当店里第一个客人。
时衾没要她钱。
“你这店还开不开啦?哪有第一笔生意就做赔本生意的。”苏圆圆好笑,硬是把钱转给到了她银行卡账户里。
开业这天是个工作日,下午没什么人,苏圆圆在受了会计事务所半年摧残以后,终于辞职,成了一名闲散的无业人士,也不着急走,就在店里陪时衾聊天,打发时间。
苏家前几年在生意上遇到了很大的问题,现在稍稍缓过来些,等苏圆圆休息够了,就要回到家里公司,慢慢接手一些业务。
她们靠在橱窗边,望着远处熙攘人群。
苏圆圆直奔主题:“你和江晗怎么好端端分手了?”
前阵子她太忙,最近闲下来,才知道这回事,实在好奇。
“我的问题。”时衾不想去说对方的不是,分手都已经分了,实在没什么必要再去指摘什么。
她轻笑,轻描淡写道:“你看我无缝衔接就知道了。”
苏圆圆一阵无语,也就她敢那么坦坦荡荡地说,换了别人,不得羞愧得藏着掖着。
“得了。”苏圆圆不信,“你老实说,你这是不是为了气江晗,故意随便找了一个?”
她愤愤骂道:“江晗确实不是东西,他跟江家大闹了一场,因为把一女的肚子搞大了,说是要拿户口本去结婚。”
“不过江家嫌弃人家里是农村的,还有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弟弟拖累,死活不肯,坚持孩子生可以,但母亲不能进门。”
时衾沉默不语,要不是苏圆圆和她说,她还真不知道这些。
苏圆圆尚且不知道江晗搞大肚子的女人是林乔,时衾也不打算说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依林乔的性子,看上去虽然软弱好欺负,但真把她逼急了,比谁都做的绝,江晗也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
“我不是为了气江晗。”时衾认真解释了这一点,“我现在的男朋友是大学时候交往的那个,你知道的,我们复合了。”
闻言,苏圆圆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分了多少年了,你还能吃这回头草。”
她顿了顿,疑惑道:“老男人还没结婚?”
没记错的话,时衾那时候谈恋爱的对象年纪就已经三十来岁了吧。
“……”
时衾:“没有。”
“那这六年他跟别人谈过不?”苏圆圆警惕起来。
这算是她的偏见,总感觉一般男的到了三十五岁以后还没结婚,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
时衾想了想,虽然她没有问过傅晏辞,但感觉应该是没有的。
她摇摇头。
苏圆圆更加吃惊了:“为什么?”
她的语气玩笑,没当真地问:“为了等你?”
要是自己承认,有点让人怪不好意思,时衾抿了抿唇,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苏圆圆觉得稀奇,啧啧感慨:“又老又纯情,世间少有。”
“……”时衾简直没有办法直视她对傅晏辞的这个评价,听起来烫耳得不行。
门口的风铃响起,发出悠扬声音,有人推门进来。
时衾和苏圆圆同时抬眸看过去。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长,西装革履,漆黑头发,冷傲的眼皮低垂,浑身透着一股雍容矜贵气质,盛气凌人,仿佛谁也没看在眼里。
是那种只看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长相。
苏圆圆整个人看傻了眼,直勾勾盯住他,一下子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谁。
傅晏辞。
这个名字苏圆圆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是苏家高攀了许久,恨不得把苏妙同打包往他的床上塞,却依然没有攀上的天。
她哑了哑嗓子,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像是弱小者在强者面前的本能怯懦,一向自信如苏圆圆,此时竟然有一股自卑感升起。
旁边时衾却欣然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羞涩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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