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瑜微微一笑,“早送来了,我刚去取。”
张老师笑了笑,指着楼梯,“回吧,累了一天,早点歇着。”
“好的。再见张老师。”宋瑾瑜住在二楼,她抱着箱子袅袅婷婷地上楼去了。
张老师等她的身影没入楼梯,再也看不见,才歪着头,轻轻啐了一口,骂道:“小妖精,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宋瑾瑜才没闲情跟张老师玩心计呢,回到宿舍,她立刻拿出手机,给沈柏舟打电话。
沈柏舟刚洗完澡,他坐在书桌前,一边用手拨拉着潮湿的头发,一边从复习资料里抽出一套公务员考试的真题,打算做一做。
手机响了。
他眯着眼睛怔了怔,想起什么,猛地丢下卷子,抓起手机。
由于心情激动,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刹那,沈柏舟俊美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他的表情从极度期待、兴奋,逐渐变得失望、落寞,到了最后,他神情恹恹地划开屏幕,冲着对方毫无情绪地喂了一声。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宋瑾瑜如同被打了强心针似的,蓦地挺起腰肢,脸红心跳地说:“沈……沈柏舟,我是宋瑾瑜。”
沈柏舟没接话,宋瑾瑜赶紧解释,“我是明月的同学,在川木县中学支教的,我……”
话被抢过去。
“我知道,我的手机通讯录有备注。”沈柏舟打起精神,问:“你找我有事吗?”
宋瑾瑜敏感地察觉到沈柏舟语气中的不耐,她的喉咙一噎,一股子委屈夹杂着愤怒冲上心头。她帮忙收快递还有罪了。
于是,她的声音也跟着冷下来,“我收到你寄来的快递了,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没别的事了,我挂了。”
刚要挂断,却听到沈柏舟在说:“嗳,宋瑾瑜,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件事了,对不起啊,我最近准备参加公务员省考,可能有点累,记性也不大好。”
公考?
他要参加公考?
宋瑾瑜重又拿起手机,语气却变得温柔多了,“你要考公务员?准备考哪个系统?”
现在公考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选择,不论是国考,还是省考,通过之后都将获得一份体面安定的工作,温饱无忧,手里还有点小权利,时不时的熟人同学找来帮忙,满足一下虚荣心,的确挺好。
她就曾梦想过参加公考去教体局工作,做一位人人羡慕的公务员。
只是现实太残酷,她现在……
“哦,我想考省教育厅。”沈柏舟回答说。
“省教育厅?那可是好单位,管着全省几千所学校呢。噢,也管着川木县,管着我和明月。”宋瑾瑜说。
“嗯。希望能被录用,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把明月早点从大山里接出来。”沈柏舟说。
宋瑾瑜一听,心里泛起一丝酸酸的滋味。
还是明月。
他除了明月,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了吧。
就连工作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是以明月为主,如果明月不在大山里支教,他只怕不会考什么教育厅的公务员。
妒火烧心。
形容的就是现在的她。
宋瑾瑜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她费尽心机花钱攀关系,无非就是想回同州学习时能和他多些联系,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但是这样看来,这种希望实在是渺茫得很,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明月,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
真嫉妒明月,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找男人的眼光也是一流。像沈柏舟这样家境,这般外貌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却被她撞上了,而且她还把沈柏舟吃得死死的,就算是远隔千里,沈王子仍然想着她,念着她……
“谢谢你啊,宋瑾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晚上还得再写套卷子。”沈柏舟客气说道。
宋瑾瑜回过神,赶紧说:“好的,你快学习吧,马上要考试了,祝你一切顺利。”
挂断电话,宋瑾瑜盯着桌上的褐色纸箱,眼神慢慢变得冰冷。
她凭什么要认输,明月真就那么好?
一个把清高和倔强当饭吃的花瓶,注定要被她抢走到手的工作。
沈柏舟心疼她,她却不会。
命运既然选择了偏袒她,她就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她要去同州,一定要去同州。
三日后,学校召开教职工大会,主持会议的副校长宣布去同州一中学习的教师人选。
“语文教研组宋瑾瑜老师,大家祝贺!”
在掌声里,在周围老师复杂的目光关注下,宋瑾瑜的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微笑,慢慢起身,向同事们表示谢意。
与此同时,远在高岗小学支教的明月却在宿舍里生闷气。
自打到高岗村之后,她的脾气嗖嗖见长,耐性和宽容却日渐稀少。
她承认自己喜欢较真,可这些学生,尤其是宋铁刚,真的,每一次都要把她的底线给逼出来。
宋铁刚。
第75章 负气下山
起因还是宋铁刚。
这个十二岁的男孩,高岗小学年龄最大的学生,一次次的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周一,郭校长把宋铁刚的爷爷背来学校见她,出于内疚,她和宋大爷进行了一番长谈,希望他能管教自己的孙子,并且监督他完成作业。
周二,因为那场诋毁她和郭校长的风波,她到下午放学才批改头一天的作业,学生们完成的很好,只有宋铁刚,依旧是空白作业本,一个大字没写。
周三,上课前她把宋铁刚叫到院子里问话,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宋铁刚挠挠头,说不出个一二三,明月问他,你爷爷回去没有监督你写作业,宋铁刚说监督了,明月又问他,监督了怎么还没写,宋铁刚笑嘻嘻地说,不会写。明月带着他回教室,把他的课桌从最后一排搬到讲台下面,然后把空白作业本发给他,说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补周一的英语作业。宋铁刚没说什么,趴在课桌上写了一天,下午放学前,他把作业本交给明月,说写完了。明月一看,的确补完了,虽说字歪七扭八,惨不忍睹,可总算是写完了。明月就对他说,周二作业,你今晚回家补齐,明早我要检查。宋铁刚答应的特别痛快,向明月保证他一定写。
周四,宋铁刚没来上学。
周五,也就是今天,她一到班就检查宋铁刚的作业,可他却把只写了周一作业的英语本交了上来。
她看着吊儿郎当,痞子模样的宋铁刚,一股子怒火就从肚子里冲上来,直奔头顶。
她把英语本照着宋铁刚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本子从他的头上滑下去,落在地上。
宋铁刚吓了一跳,班里的学生也都愣愣地看着黑沉着脸的明月。
“周二的作业呢?你是怎么答应老师的?你在家偷懒休息还不把作业补齐,你到底想干什么?”明月一句连着一句,质问着宋铁刚。
宋铁刚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条腿立着,一条腿屈着,根本不懂与人交往的礼节。他头发蓬乱,眼神桀骜不驯,黑中带红的脸蛋,被风吹得皴裂破皮,黑黑的脖子,污垢隐约可见。
可能感觉到明月不同以往的怒火,他用黑黢黢的手背蹭了蹭快流到嘴里的鼻涕,嗫嚅着辩解:“我家有事,没顾上……”
明月冷笑,鄙视地瞪着他,“是啊,全世界就你宋铁刚最忙。忙着掏鸟窝,忙着逗狗,忙着睡觉,忙着偷懒,就是把写作业的事忘了,对不对!”
孩子们哄然大笑。
宋铁刚真是个厚脸皮,被同学们嘲笑,被她嘲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回头冲着同学们做鬼脸,那副惬意享受的模样用得意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是这挑衅般的微笑,把明月彻底给激怒了。
她像上次一样,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学吧,拿着教案就离开了教室。
回到宿舍后,脑子里乱哄哄的,愤怒,委屈,失落,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朝她袭来,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般,没个停歇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不对,这样躲起来只能代表她懦弱,她没能力。
可她真的没有能力吗?前些天那个用智慧,用真诚完败对手澄清流言的明月哪里去了?
她知道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但她不愿意细想,或者干脆懒得去想。
她只在这里待两年,两年后,这些娃娃都不再是她的学生,他们是陌生人,可能这一生都不再碰面,她又何必为了他们劳神费力,做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想到她竟天真地拜托宋大爷监督秉性顽劣的孙子做作业,一想到那一幕,她就想抽自己两嘴巴,要你多管闲事?你算老几,你管得着吗?
明月苦笑着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她这两天是不可能留在这里上课了,干脆下山去川木县散散心,也好过待在这里和一群屡教不改的山里娃娃置气。
片刻后,她背着包走出宿舍。
郭校长在教室里看到她,赶紧叫住她,走出来,“小明老师,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月朝教室里探头探脑的孩子们瞥了一眼,低声说:“我去川木县找同学,这两天先不回来了。”
郭校长看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所以,也没再阻拦,他一边掏口袋,一边对明月叮嘱说:“也好,你去玩两天,散散心。学校的事就别想了,我会教训宋铁刚……”
“您不用教训他,您对他说,他今后写不写作业与我无关。我只是他的老师,又不是他妈,管不了那么多。”明月带着情绪说。
郭校长看看她,眼神一黯,他把兜里的整钱塞给明月,“我会说他的。这里有二百块钱,你带上,想买点什么就买,别舍不得。”
明月赶紧推手拒绝,“我有钱,不要。”
“拿着!”郭校长也执拗,非把钱塞进明月手里,把她推出老远,才摆摆手,“去吧,早点到镇上,还能赶上班车。”
明月无奈,只好揣着郭校长给的二百块钱下山去了。
到了红山镇,她直接就去了长途车站,长途车票价四块,从红山镇到川木县,要走上两个多小时。
明月晕车晕的严重,到了川木县,她下车后先去卫生间吐了一阵,然后坐在汽车站的台阶上,用手机给宋瑾瑜发了条短信。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明月,你咋来县城了?今天不用上课吗?”宋瑾瑜声音轻快,像是有什么喜事。
“哦,我请了两天假,想来县城逛逛,另外,我想把柏舟寄的资料拿走。”明月回答说。
“喔,行,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接你!”宋瑾瑜问。
“不用了,你告诉我地址,我坐车过去找你。”明月不习惯麻烦别人。
宋瑾瑜报了个地址,然后让她去火车站坐2路车,到川木县中学那站下车,她在学校门口等她。
明月出了汽车站,先去门口的水果摊买了一些苹果和香蕉,然后拎着袋子坐上了开往城区的2路车。
大约走了七八站,明月听到报站名的录音,赶紧拎着袋子下车。
下了车朝左一望,就看到川木县中学五个红红的大字,竖在一片四五层高的楼房上面。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学校走了过去。
第76章 嫉妒
远远的,就看见一抹丰满高挑的身影立在县中学门前。
可能县城的生活过得比较滋润,宋瑾瑜明显比刚来的时候白皙丰腴了不少,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波浪卷,穿着一身合体大方的烟灰色毛料套装,看起来,竟和同州的时髦女子,没什么差别。
看到明月,宋瑾瑜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过来,给了明月一个热情的拥抱,“你可来了,等了你好几个月呢。”
明月不习惯和她这样亲近,就用手臂挡了挡,退后一些,说:“对不起啊,没和你打声招呼就来了。”
“说什么呢,咱们可是好朋友,你这样见外,我可要生气了。”宋瑾瑜拉住明月,带她进学校。
“我先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宿舍和学校,然后再请你下馆子,吃顿好的,怎么样?你喜欢吃什么?川菜还是豫菜?哦,我记得你挺能吃辣的,就川菜好吧,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有名的川菜馆,生意特别好……”宋瑾瑜今天显得格外热情。
明月默默听着,没发表意见。
可能察觉到明月的情绪不大好,宋瑾瑜总算不再聒噪谈吃,而是试探着问明月,“你咋啦?看着不高兴呢。”
明月看看她,“没什么,可能坐车时间久了,有点头晕。”
“嗳,晕车,你肯定又晕车了!我不是说了,让你每次坐车的时候预备一些新鲜橘皮,闻着味儿就能止吐。”宋瑾瑜说。
“高岗除了山,哪儿有新鲜橘子?”明月苦笑。
宋瑾瑜呀了一声,随即,也变得沉默下来。
两人走过操场,明月打破尴尬,主动指着一幢五层高的建筑问宋瑾瑜,“那是你们的教学楼吧?”
“嗯,一共三个年级,都在那楼里上课。哦,明月,你看远处那边的楼,那就是川木县高中,听说高中的教学质量不咋的,今年考上一本院校的人还不到十个。”宋瑾瑜说。
明月朝远处的灰色楼房看了看,心想,宋华婶儿的儿子孙家柱就是从县高考上985重点院校的,那时,一定是轰动全县的大喜事。
宋华婶儿该有多骄傲,还有辛苦培养他成才的郭校长,当时肯定激动得落泪了吧。
“说白了,这山区教育就是落后。你说同州,随随便便一所高中,一本升学率不都是杠杠的。关键还是重视问题,我代课这么长时间算是看透了,这里的人根本不重视教育,他们觉得自家的孩子有学上,能拿个高中文凭就是光宗耀祖了,有些学习不好的,干脆初中毕业就辍学。我们学校就有很多,还没毕业呢,就辍学回去打工了,你看,这些初中生在这儿住校,哪有家长关心过他们的学习和成绩,就连生活也不咋管,往这儿一丢,就像送到幼儿园大班,一切都交给老师和学校了。”宋瑾瑜有感而发。
“你们这边的学生也是留守家庭的居多吗?”明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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