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酒,反应也有些慢,只感觉手指传来了一阵酥麻,便后知后觉伸回手,才发现鲜红的血液正缓缓流出。
那家仆见状颇有些担心:“小的去给小姐寻些药来了,您先在此稍等片刻。”
“发生何事?”
荀元白适时出现,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苏眠月还有满地狼藉,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会这样?”
苏眠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道:“元白哥?”
荀元白靠近了才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他苦笑责备道:“你呀,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别处喝酒去了。”
苏眠月没回答,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她这副模样荀元白叹了一口气,将她一把拉起,转身对那家仆说道:“去让人备点金创药来。”
那家仆着急忙慌的,也怕得罪这些贵客,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先去寻药了。
收拾完伤口荀元白才发现她手上的口子还不小,纵然他手法娴熟,还是疼得她时不时哼几声。
苏眠月只觉得又晕又困,哪怕手上伤口刺痛也没法让她完全清醒,只半闭着双眼将下巴搭在另一只手臂上。
荀元白刚包扎好,抬眼便看见苏眠月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像要昏睡在桌上似的。
他哑然失笑,看着那通红迷糊的模样,开口道:“无论多大,你始终都是小孩儿模样。”
苏眠月手上伤口包扎好就没那么疼了,那酒后劲大,她此刻晕晕沉沉只想打盹儿,压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荀元白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为何就飘到了许多年前。
无论人长多大,始终怀念过往时光。
看着对方几乎要酣睡过去的模样,他叹了口气。
以他的身份要将她带走终归是不方便的,便起身,正准备叫醒她。
“你们在做什么?”
荀元白一回头,便见闻绪风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笑道:“你来得正好。”他下巴点了点还在熟睡中的苏眠月,轻声道:“这丫头不知在何处偷酒喝,睡着了,你看着她,我去找苏家的人来。”
闻绪风看了看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的苏眠月,看到了对方手上的伤,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喝醉了撞到了人,捡瓷片的时候伤着了。”
闻绪风走了上来,认真查看着苏眠月手上的伤。荀元白看着他这幅模样,口中的话突然就停在嘴边不知该如何说。
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苏眠月已然睡了过去,闻绪风看着她手上的伤,还是没忍住心疼起来。
只是就如此放任她睡在此地也不是办法,便想着先将她叫醒,醒醒神。
“起来了,苏眠月。”
底下人只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闻绪风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蛋,莫名觉得可爱,伸手就捏了捏。
“还不起来?别待会儿让人看到你这副模样。”
手上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外边天气冷,她的脸蛋却暖呼呼的,手感极佳。
苏眠月感受到脸上的痛觉终于有醒来的迹象。
她摆摆手,正打算将脑袋埋在自己臂弯下,岂料手臂一放空差点摔了下来。好在闻绪风一个手疾眼快,坐在她旁边将她揽在怀中。
若是她此刻清醒,说不定能听到此刻对方的心跳声。
闻绪风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低头小声对着怀中温软如玉的人说道:“快醒来,不然你清醒之后会后悔。”
怀中人没有清醒的趋势,倒是嘴上嘟嘟囔囔的,说话都不清楚。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
闻绪风看着怀中人,嘴角都扬了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此刻他的神情是多么柔软,任凭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他能露出来的表情。
这姿势实在不舒服,苏眠月又将手搭在了桌子上,嘴上也呢喃着。
“让我睡会儿。”
“元白哥。”
听清对方所说后,闻绪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他缓缓将那人拉起,闷声道:“你叫我什么?”
苏眠月像是没听到一样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对方太用力,一不小心拉扯到了她的伤口。
“疼……”
苏眠月低叫了一声,闻绪风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的手。
他看着身下的人,一时间五味陈杂,心中翻腾的潮水像是瞬间结成了冰。
他不明白,为何不论何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他。
第75章 回忆
城北慈山寺后方有小平山头, 山涧种满了梅花。
相传前朝之时此地住了一对痴情眷侣。那女子甚爱梅,因而常在院门前栽梅。男子常陪她相伴坐于门前,二人便在这一年年梅花盛开的季节相厮相守。
直到有一年那女子病逝, 男子痛心疾首, 将其葬于梅花下。而后在这漫山遍野种满了梅,不久便遁入空门。
山脚下是兵家常用与练武之地, 苏眠月时常跟着她兄长来此处。
她一直很乖巧,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就能看一日,像是看不腻一般。
只是今日她来到演武场才发现,自己的哥哥并不在。
演武场今日并不在此练习, 只留下了一些人在射箭场。
苏眠月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从苏府来此处并不算近, 白跑一趟总是让人有几分沮丧。
“月儿?”
她抬头,看到来人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元白哥哥!!”
荀元白笑着, 一把抱住了朝他奔来的小白团子。
苏眠月靠在荀元白身上, 对方身上所着和她兄长一样, 连怀抱都有有几分相似。
“今日你怎么来了?桓阳没说么,今日他要同师傅去别处。”
她摇摇头,瘪瘪嘴道:“哥哥没说。来一趟好累, 我不想回去。”
荀元白笑笑,将她放下,弯下身子宠溺地看着她道:“那今日陪我们去后山摘梅花好不好?”
冻得通红的脸瞬间又笑了起来, 她猛地点点头, 小小的手就被荀元白包入掌中,牵着走进了射箭场。
射箭场是他们几个最爱待的地方。
她一进来, 原本还拉着弓的闻绪风就立马看见了。
一向爱穿粉嫩衣裳的苏眠月今日却披了一件深色披帛, 面上用银针绣着花纹, 边缘缝着雪白的狐毛,更衬得她皮肤雪白细腻,粉雕玉琢似的。
荀元白拍拍手:“可以走了,师叔,带着月儿一块儿吧。”
今日不练习,本就是休息的时日,练习场除了几个只能驻留在远处的将士,几个师叔都不在。他们听闻师娘要来此地,得知她爱梅,一行人便准备去后山走走猎猎冬,再摘些梅花来。
那一同练习的哥哥们平日里就欣赏苏桓阳,苏眠月也讨喜,所以大家也对她疼爱。
一旁的荀元贞倒是不乐意了,嘟囔道:“她去做什么,慢慢吞吞的只会耽误事儿。”
他也不是来训练的,只是和苏眠月一样,会来看看着演武场。只是来得不如苏眠月频繁。
“元贞,怎么说话。”
苏眠月看着在一旁泼着冷水的荀元贞,对方和自己一样大,却老是拆自己台。
“我怎么耽误事,我可比你强多了。”
“你怎么比我强多了?这么大了走路还要人牵着呢!”
“你不被人牵?没人想牵你而已。”
荀元贞的确讨厌自己的哥哥老是放下他去宠着苏眠月,愤愤道:“你去了能做什么?只会缠着长兄。”
苏眠月一边手上拉着荀元白的衣角,一边对着荀元贞哼哼道:“我射箭可比你好多了,真丢脸,十支箭一支也射不到红心。”
“你……”
荀元贞气得抓狂,一旁的几个兄长看这两小儿斗嘴倒是笑得打滚。
“元贞啊,这点你确实要承认,的确技不如人。”
“哈哈哈哈哈哈……”
闻绪风比几个兄长小,又比他们俩人大,却成熟许多,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荀元白笑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那后山路虽多,但不险峻。平日里走多了他们也熟悉了,便想着几人一人带着一个小一点的弟弟,分开前行,山鞍上见。
荀元贞看着荀元白又要拉着苏眠月,不甘心道:“长兄刚刚答应了要同我一起的!”
他好不容易能趁着荀元白不用训练来一趟和长兄玩,自然不甘心自己被抛给别人。
荀元白看着自家弟弟赌气愤怒的模样,苏眠月还没哭呢,他眼里就开始揣满了泪水。
他颇有些头疼,自己一向也是当苏桓阳的妹妹为自己的妹妹,觉得照顾她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可荀元贞也是他亲弟弟,自己这段时日太过忙碌,也的确没有好好陪他。
虽平日里她总是和荀元贞斗嘴,可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模样,小小的苏眠月也有些心软了。
“我来带着妹妹吧。”
荀元白一愣,转身发现闻绪风定定地看着他。
“绪风你自己都要人带着……”
“我不用。原本这次我就没打算让师兄们带我。”闻绪风本就比同龄人高,虽比他小,但是成熟稳重,反倒不像弟弟,更像他们这些哥哥。
荀元白看着,他们这几个人刚好每人带着一个小辈,本来也够。若是苏眠月一来,连带着闻绪风的话难免有人要一带三了。
只是闻绪风的确有能力独行,今日雪停得早,后山路虽多但是也好走,地形地势他们也再熟悉不过。
“那绪风,这回你就试试带着眠月,最大那条路留给你们走。”
苏眠月见状,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看闻绪风,又看了看荀元白,委委屈屈嘀咕道:“可是我也想和元白哥哥一块儿…”
闻绪风看她的小手悄悄使劲抓着荀元白的衣角,心中说不上的酸涩。
荀元贞看着自己的哥哥因为苏眠月这话有些动摇,便哭得更是大声了。
见他这副模样,荀元白叹了一口气,俯身对苏眠月道:“月儿乖,这回先跟着绪风哥哥,他射箭可厉害了,肯定能猎到小兔子。哥哥手前些日子伤着了,恐怕不能拉弓。”
苏眠月闻言,颇为担心地看着他。荀元白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道:“好吗?”
她转头看向闻绪风,对视上的一瞬间闻绪风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那好,我跟着侯爷哥哥。”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荀元贞哭着皱着的小脸,便朝闻绪风走去。
闻绪风看着她松开荀元白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踱步到自己身边。
今天不知为何是要冷一些,她鼻尖和脸颊都有些红红的。
可她皮肤白皙胜雪,那双眼睛圆骨碌的,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很是可爱。
她笑了笑,好像作出了决定后就忘记了方才的踟蹰,殷红的小嘴轻启。
“侯爷哥哥。”
他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眼神不知为何似是不愿对视一般有些躲闪。
好在天气冷,他的脸本就冻得有些通红。
于是几人就这样走上了后山。
这后山是他们常用来散心的地方,闻绪风自然再熟悉不过。
即便是让他带着一个苏眠月,走在宽敞的大路上依旧没有什么阻碍。
苏眠月右手拿着一个篮子,左手还背着为她特制的小弓箭。
闻绪风本就沉默寡言,苏眠月也像是知道他的性子一般,只安安静静走在他旁边。
只是她还是挨不住无聊,总爱往一些大石头上踏去。
忽然她脚边一滑,差点摔倒。
“小心。”
闻绪风稳稳地护住了她:“别走石头,好好走路。”
苏眠月抬头看着他,颇有些乖巧地点点头。尔后手又十分顺其自然地牵住了对方。
感受到掌心的温热,闻绪风觉得指尖隐隐有些酥麻感。他紧紧握着钻在他手心里的小手,明显感觉身边人看起来也放松不少。
“侯爷哥哥的弓箭也是师傅做的吗?”
“那天哥哥吃了师傅打得野兔吗?”
“我听说这山头有好多梅花,怎么我们现在还没见着?”
“走到山鞍要多久?哥哥之前来过吗?”
闻绪风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平日里若是其他人在,他大概也是懒得开口的。但今日他倒是有耐性,一个个给她解答着。
苏眠月看闻绪风也没有自己想的这么高冷,便越说越带劲,好奇道:“那侯府只有侯爷哥哥一个小辈,哥哥不会感到孤独吗?”
闻绪风闻言愣了愣。
孤独?
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好像确实,除了在演武场,他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人。
忽然身边的人抽出了自己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惊呼道:“是寒莓!”
闻绪风闻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几株残存的灌木丛林顽强地生长在雪中,枝叶上长着红红艳艳的果子,煞是显眼。
不过那位置在大崖石旁,下面是干涸的溪石。虽不高,但是对他们这种小孩儿来说也算危险。
“我好久没吃了,感觉上一次吃是好久好久以前,哥哥摘给我的!”
苏眠月笑着,这红彤彤的寒莓倒是蕴藏了她温暖的回忆。
闻绪风看着她脸上的欣喜,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便又转头看着那寒莓,抬脚走去。
“侯爷哥哥?侯爷哥哥别去。”苏眠月拉着他的衣角,对方立马回头看着她。
“那个地方不好,会摔下来的。”
看着对方担心的模样,闻绪风不知为何有莫名的满足。
他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柔和了下来,笑笑道:“无妨,不碍事。”
苏眠月见他还是要上前,便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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