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是言情书网,万一不喜欢粗人呢?万一我们看不出好坏呢?万一……”
陆一钊再次摇头,“姨娘没有要求,只要人品好,粗人也无妨。”
陆姝歪头,“我以为……”
她以为丁姨娘一身书卷气,又有几分清冷忧郁,该是跟儒雅的读书人更般配。
陆一钊知晓她要说什么,垂下头没有多言语。
有些事情,陆姝不了解,丁姨娘却没瞒他。
若是当年,陆家不是以“醉酒失态”解释,而是将责任全都推到姨娘身上,说她“蓄意勾引”,他的身份在京城恐怕更尴尬。
这一切都是始于他的生父,陆仁。
读书,不代表便是品德高尚的君子。
也有可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晚些时候,陆姝终于听到施晚意院子的动静变大,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甚至没用施晚意吩咐,便习以为常地帮她穿衣服,给她端茶倒水夹菜。
习惯的养成,在陆姝身上竟然只用了半个月。
施晚意含笑享受完女儿的贴身孝顺,吃完早膳也没惹人着急,直接吩咐下人准备出门。
她没看见丁姨娘,也不过问,直奔目的地——金吾卫校场对面的茶馆二楼。
这是她让人提前踩好的地方,视野绝佳,能直接看到校场上操练的金吾卫。
稍微有一点点距离,不过这个距离恰到好处,能够看得清,又不至于被发现。
施晚意提前让人订好了雅间,待到上了茶,便推开窗,向校场看去。
京城的金吾卫,不算下属各坊武侯铺,约莫有一千六百余人,除去在外巡逻的,轮值休沐的,此时校场上依旧有三四百人。
现下已接近中午,天气渐热,寻常人可能还觉得初春凉,可金吾卫非一般卫兵,个个都是精兵,健壮威武,不畏春寒,操练时几乎都已经穿上单薄的金吾卫军服。
有些格外火热的,甚至打着赤膊……
他们操练,全都是实打实地肉搏,招招式式都非只为好看的花架子。
尤其施晚意打听到,姜家的那位金吾卫将军每月底都会亲自检阅金吾卫操练,但凡有哪个因懈怠而退步,定然要受到处置。
所以这一天,他们异常勇猛。
野兽一般奋力厮杀,凶猛地嘶吼、咆哮……
矫健的身姿,
虬结的肌肉,
精悍的腰身,
结实的大腿,
连油亮的薄汗附着在每一寸肌肉上,都带着十足的张力与野性。
整个校场,充满荷尔蒙的味道。
施晚意今日多此一举地带了柄团扇,遮在脸前,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眸,笑眯眯地看着大片的美景。
她只是看看,没打算发展。
可她有一双着实优越的眼睛,能够清晰地发现每一种美。
这校场上哪里是一群男人,是一众普度众生的男菩萨才对。
而陆姝拉着陆一钊,趴在她对面的位置,举着名册上的画像左右张望。
许久过后,陆姝茫然地问:“那么多人,哪一个是?”
陆一钊也没办法从这么多人里准确地分辨出那个叫“牛三金”的金吾卫参将。
施晚意倚靠在窗前,都没看画像,一个一个扫过去,团扇点点东南两个正在搏斗的金吾卫,“喏,不是在那儿吗?”
陆姝狐疑地看过去,持着画像比对,“是吗?不太像啊。”
施晚意随意地瞥一眼名册,笃定地点头,“是。”
“你为何这么肯定?”
当然是因为见到过,否则她哪里知道这里能看见如此多的男菩萨。
但施晚意故弄玄虚地摇摇团扇,“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陆姝古怪地看她几眼,随后和陆一钊并排趴着,仔细观察那人。
施晚意也瞧过去。
牛三金极壮硕,打斗时,一手抓住对方的领口,一手拽着对方一条腿,轻而易举便将人举起来。
这个托举的动作,使得牛三金的臂膀更加宽厚,两个大臂的肌肉越发隆起,肩膀和腰臀完全成一个倒三角。
他的身体就是力量与美的结合。
而牛三金举着人,还轻松地转了一圈儿,方才呼喝一声,将高举的金吾卫抛了出去。
那个金吾卫凌空翻了几圈儿,借力卸力滚了两三丈远,才停下来,爬起来的时候,苦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施晚意从另一金吾卫不甚清晰的表情猜测,估计是夸赞牛三金厉害之类的话。
随后,那牛三金豪爽的大笑声便传到茶馆来。
虽然施晚意的审美,偏更精壮的类型,但也不得不说,牛三金确实人如其名,力大如牛,粗猛非常。
可是陆姝看得龇牙咧嘴,怀疑道:“这、这跟丁姨娘也太不般配了,他不会打丁姨娘吧?”
陆一钊微微皱眉看着小山一样的男人,亦是一言难尽。
确实,丁姨娘那小腰,两个她也没有牛三金粗壮。
不过有一点施晚意可要说明:“据说此人在金吾卫风评颇好,并不滥用武力。”
况且,床榻上打打,不算打。
施晚意瞥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陆姝注意到她诡异的眼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过陆一钊到旁边,小声问:“阿弟,你觉得呢?”
陆一钊:“……”
他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
陆姝眼神询问。
陆一钊摇摇头,“阿姐,再看看吧。”
他们两个能看出什么来。
陆姝眼睛转了转,“等我问问她。”
陆一钊张张嘴,到底还是没阻止,也想听听嫡母的意见。
他莫名就相信,夫人即便不喜欢姨娘,也不会故意推她入火坑。
而施晚意眼神始终不离校场,听完陆姝的话,随口道:“我这么好心的主母已经是世间少有,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你们一一相看。但你问我,我就一句话:刨除天定之事,其他条件大差不差时,日子究竟过成什么模样,端看个人。”
圣人绝无仅有,人性几无完美。
普通人不行恶事,已经很值得尊重,若是再做个不苛责的人……
施晚意合不拢的唇躲在团扇后,忽然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校场中,某一位男菩萨比试中被对手拽住腰带,猛力拉扯时,不得不微微侧身挣脱。
以至于本就线条分明的腹肌更加沟壑清晰,还露出一截人鱼线。
虽然这位仁兄相貌只算端正,略有些美中不足,可施晚意不苛责,只去发现更多美好之处。
端正的五官,正义凛然的神色,配上……
施晚意的视线沿着那腰腹的沟壑向下描摹,直到那一条深沟隐在腰带处。
一滴汗水像是受了她的指使,沿着腰侧,落入沟壑,滑进她视线不能抵达的地方。
女流氓正遗憾不能继续向下时,周身忽然一冷,仿若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似的,毛骨悚然。
如有实质的凶狠视线似乎是来自校场,可施晚意目光搜寻,只看到一众越来越勇猛的金吾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作者有话说:
我文前期,一直在正经和骚起来之间自我拉扯,最近天秤越来越倾斜【捂脸】
可是写这种情节太快乐了
第36章
姜屿对施晚意熟悉到哪种程度呢?
万千人里,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她的身影来。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只是一个窄小的窗口,只露出小半个身子,她半张脸还遮在团扇后。
姜屿也肯定,那就是施晚意。
因为没有人会像她一样,拥有那样一双眸子。
朝气蓬勃,清澈热烈。
……
这双眼对着姜屿的时候多可人,此时姜屿看着它们放肆地盯着别人,怒火就烧得多烈。
他直接气笑了。
成也肤浅,败也肤浅。
他一个还不够勾住她的心。
她竟然还分得出心去瞧旁人。
多清澈热烈的贪心。
姜屿越是生气,越是不动声色,甚至在一身深绯金吾卫常服的映衬下,面容显出几分浓烈的艳色。
可离他近的金吾卫们没有一个敢生出绮念,反而打得越发凶狠,拳拳到肉。
姜屿不是京里那些绣花枕头一样的公子哥儿,他是玉面阎罗。
金吾卫这样的精兵,若非吃过苦头,如何会服他。
他若是淡淡的还好,笑成这般,又不知哪个要遭殃。
而姜屿怎能容忍只有他一人醋火灼心,施晚意却怡然自在?
茶馆——
些许灼人的视线,哪里会扰了施晚意看美景的心情。
她连旁边儿俩孩子都不顾忌,目不转睛,肆无忌惮,茶喝完就招呼陆姝倒。
陆姝又不是瞎的,心里不舒服,便要发作。
然而婢女突然惊慌失色地进来,打断了她。
“娘子!”
施晚意目光还放在窗外,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
婢女看一眼陆姝和陆一钊,附在她耳边,极小声道:“娘子,那位郎君在雅间外,想要见您。”
“噗——咳咳……”
施晚意没有准备,一下子呛到,茶水沾湿嘴角下巴,亦沾湿了些许衣襟。
书生怎么在这儿?!
施晚意边接过帕子忙乱地擦茶水渍,边望向门口。
茶馆雅间一进门是一座屏风,可隔绝门里门外的视线窥视。
是以她只能隐约瞧见一道修长挺拔的剪影。
若是寻常,施晚意看见书生连影子都这般好看,难免要心驰一二。
可此情此景,她莫名生出些心虚来。
不应该的。
但就是控制不住。
两个孩子瞧她这模样,皆露出疑惑。
陆姝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书生还在外头,施晚意并不想两方有正面交集,便随口解释道:“无事,我出去片刻,你们先待在这儿。”
她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门外,姜屿已换下金吾卫常服,平静而立。
他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施晚意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稍稍平息一丝他的醋火。
她还是在意他的。
只是不够。
片刻后,施晚意绕过屏风,四目相对立即露出个乖巧讨喜的笑。
姜屿当作没看见她暗示婢女关门的眼神,回以一笑,眉目含情,温柔至极地喊道:“娘子。”
他看起来明明跟平常无甚差别,但施晚意不知为何,一瞬间头皮发麻。
那一双含情目扫在她身上,没觉得暖,反倒诡异地,有一丝凉沁沁的感觉。
施晚意不由自主地后错一小步,背碰触到门的一霎,稍稍冷静下来。
再抬眼去看书生,又一派正常。
“娘子,你怎么了?”姜屿担忧地望着她。
施晚意想起雅间内的陆姝,镇定下来,摇摇头,放轻声音,问:“朝时,你为何在此处?”
姜屿音量如常,温和道:“我与友人在附近相聚,恰巧看见娘子你进来,若视而不见未免失礼,便想来与娘子问声好。”
“原来如此……”施晚意眼神示意婢女去再开一间雅间,随后对书生道,“朝时,我们到别处聊吧。”
姜屿却道:“娘子不必麻烦,我说几句话便告辞。”
施晚意尽量自然地笑,“好。”
“娘子可是与弟妹一道来的?”
姜屿表面上守礼地寒暄,手上却是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含笑递向她。
什么弟妹……
施晚意不答,敷衍地笑笑,垂眼看那折扇,伸手打算迅速接过来。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姜屿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冰得她不受控制地寒毛直竖。
姜屿无辜地说:“娘子?”
手上却并不松开,指尖试探地挤进施晚意的指缝……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又好看,施晚意却无心欣赏,被刺激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明明走廊并不其他人。
什么叫大巫见小巫。
她主导的前两次“偷情”戏码,与现在一比,简直是过家家一般。
“我、我……”
施晚意脑子一片空白,遵从身体本能,飞快地夺过折扇。
姜屿仿若没有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儿,依旧一副光风霁月之姿,平静地收回手,彬彬有礼地告辞道:“既已问候过,便不耽误娘子,告辞。”
他一拱手,便缓步离开,独留施晚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脏仍然无法控制地怦怦直跳。
门内,陆姝趴在屏风后,侧耳仔细听外头的声音,听不甚清楚施晚意说了什么,却能听见个好听的男声。
对话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弟妹”一句,她听得直皱眉。
陆一钊站在窗下,小声道:“阿姐,此举不妥,快回来吧。”
陆姝没理他,更加向前探头,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嘎吱——”
随即是熟悉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姝一僵,缓缓抬头,强词夺理地道:“那是谁?他为何说我们是你弟妹?”
施晚意已经收好折扇,整理好情绪,理直气壮道:“我与他不熟,他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我也没必要与他解释。”
陆姝仍有猜疑之心,又有几分不安,紧握屏风的木框,提醒她:“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你也不要忘了,我先是我,其后才是你娘,我与谁结交,皆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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