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没电了。”阮愫举了举适才一直在电影院一直被她静音开着游戏界面的手机,她故意把电耗光,“你看都黑屏了。”
“……”
古皓白沉默了,他真的服了。
阮愫似乎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他。一步又一步,她已经计划好了,会让他做她的败将。
“你借点钱给我吧,我今天出门没带现金。等一下买了要付款。”不,阮愫不止是想好要如何应对他,甚至是如何操控他。
“……”
古皓白一瞬间错以为自己是遇上了恐怖分子。
真的,阮愫这个人真就恐怖得不要不要的。
这种强行操控人的行为,真的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古皓白掏了掏牛仔裤裤兜,发现他也没带现金。如果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她拿去付款,她也许会看见他在边境上拍下的犯罪现场图片。他怕吓着她。
“我跟你去扫码。”于是,古皓白没有办法,只能板着脸,跟阮愫一起从车上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面积狭小的内衣店。
店主是个年轻的女老板,长卷发,瓜子脸,长得很漂亮,在要打烊之前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古皓白似乎第一次进这种妩媚的内衣小店,浑身不自在,视线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冷白的脸都漾出淡淡的粉色。
阮愫发现以后,特别自在的在店里流连,恬不知耻的拿起一些惹火款式问古皓白好不好看。“你觉得这几条怎么样?透明,半杯,法式纯欲风。”
古皓白触电般的别转脸,用后脑勺对着她,哑声道:“能快点吗?”
“这种东西,穿在最敏感的部位,肯定要好好选一下啊。”阮愫娇声,阮愫觉得自己这下算是报仇了。
这些日子他晾着她,让她等不到他的微信,又窥不到他的朋友圈动态,他知不知道那种滋味多难受。
阮愫很满意男人的反应,故意将一条豆沙色的薄纱半杯胸罩递到他面前,问:“这个颜色怎么样?会显白吧?”
古皓白转身走了,走到收银台,拿起手机,对店里的收款码扫码,动作迅速的付了五千。
他们进的不是什么名品店,就是街边小店,五千人民币大概可以够阮愫买几十条胸罩了。
“照这个数买。不够再叫我。”撂下这句话以后,古皓白大步流星的推开了店门,站到街边去抽烟去了。
阮愫冲女店主笑笑,故意装作很幸福的说:“唉,我男朋友就是这么扭捏,明明想看我穿,却装作不想。”
女店主很懂的搭腔:“这些臭男人啊,都是这样的。”
阮愫问女店主借了手机充电器,把自己手机充上电,选了一会儿,拎袋走出。
花了一千八,还剩下三千二。
女店主转回给她,她再转了整五千给古皓白。
回到车上,阮愫将手里的手提袋放到后车座,说:“西北的天太热了,我带来的都太厚了。刚才我选的都是很薄的,穿身上透气。那儿不会一直出汗。”
古皓白被她这么一说,喉结滚了一下,心中燥意更盛。
他开始后悔今天答应陪她出来了。
适才在灯光幽暗的电影院里,他就觉察了她的不规矩。她的腿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贴他裤腿。
他避开了好几次,她还是不知悔改。
现在,陪她买完内衣,古皓白完全可以把她给她贴上恐怖分子标签了。
她怎么敢?
她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朋友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对古皓白怀有什么企图,还是说,她对她瞧上了的男人都是这样轻浮又狐媚。
“我们回去吧。”撩人且假装不自知的阮恐怖分子愫清楚无误的觉察到了古皓白的不悦,但是她就是假装不知道。
“谢谢你。刚才我借女老板的充电器了。苏禹初正好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我跟你在一起,逛内衣店。”
“……”
古皓白要心梗了。
通常叛国的人就是这样拉人进他们组织的。
别人还没真正做出背叛行为,他们就已经在外散布谣言抹黑他们的名声了。
阮愫观察着古皓白越发阴沉下去的脸色,笑着说:“逗你的,人家初哥天天的乐子可多了,怎么可能想到我。”
古皓白清了一下嗓子,不接她的话,短应道:“回去了。”
“嗯。”阮愫点头。
*
车子很快驶在旷野公路上,窗外的景色像是一部格调高级的公路电影。
月色照山河,田野辽阔,道路遥远。
古皓白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这种公路是没有红绿灯的,所以他可以一直开下去。
他也没有打开音乐听。
他静静的开着车。
阮愫知道他生气了。他觉得阮愫今晚做了很多逾矩的行为,置他于难堪之境。其实阮愫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样,谁让他那么难撩。
车子路过一条浅浅的河,然后是一排叶子少而小的树。
阮愫忽然问:“古皓白,你看过电影《人间中毒》吗?韩国的,宋承宪演的,一部很老的片子。”
古皓白皱眉,他觉得她有点过了。
那部电影是讲一个男人出轨自己下属的妻子的。
阮愫这时候提起,就像是映射古皓白跟阮愫。
阮愫是苏禹初的女朋友。
里面有宋承宪跟女主车震的情节。
宋承宪扮演的角色也是个军人。
他们现在在寂寞无垠的边境公路上开车,所以,阮愫的想法是……
古皓白忽然猛甩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子靠边踩停了,侧眸看阮愫,凉薄的凤眼里蓄满怒意,眼角染了红的,是怒意,也是欲色。
“阮愫,不要再试探我。我对别人的女人没兴趣。”古皓白止住怒意,可以放轻了声音,他不想太伤她的脸。
他心里有个结,年少时代他对藤浅产生过好感,可藤浅是他在东塘高中最好的朋友韩玺的初恋。
那种忍住心里对对方怀有的好感,只因为对方是自己好兄弟喜欢的人,将所有懵懂的萌动全部压抑在心间的憋闷,这一瞬再度袭击了他。
古皓白不想再重蹈覆辙。他觉得他不该这样不幸,所有能让他心动的女人,都是别人的。
“我……”阮愫被吓住了,细声说,“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看没看过这部电影,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她本来只是想说,那一次,他们高三七班的几个男生站在楼道里聊天的时候,她也站在那儿,假装找他们班上的一个学姐借书。
在这稀少的难得的二人共处的时间里,月色曼妙,公路无垠,广袤的天地里,只有他们彼此在一起行进。
阮愫想鼓起勇气告诉古皓白,当时她就站在那儿,见了他在东塘高中的最后一面。
当时她没有鼓起勇气给他递情书,因为她听说古皓白喜欢藤浅。
结果,一个礼拜后,古皓白就再也不来学校了。
那一天,她手抄了Jhon Keats的情诗给他。
他在美国长大,浸淫在白人文化里,英文很好,她知道他眼光很高,总是嫌弃学校里的女生土里土气。
所以她自作聪明,投其所好,写给他的情诗只有四行字。
【I almost wish we were butterflies
and lived but three summer days.
Three such days with you I could fill with more delight
than 50 common years could ever contain.】
译为:
我甚至希望你我化为蝴蝶
生命仅有三个夏日
有你相伴三日的欢愉
也胜过50年寂寥岁月
【注1】
那时候阮愫的教室在一楼,每天早上,他从西边的入口走入,都会从她的教室路过。
她专门跟同学换位置,坐到窗台边上,等他路过,她就大声朗读这首诗。
将书包搭在肩头,漫不经心走过的酷帅少年,应该从来没有留意到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声情并茂的高声读着的十四行诗,是对他的告白。
阮愫想趁着月色美好的今夜,跟如今已然成熟得具有各种魅力的男人再次告白,可是鼓起的勇气却被他那双发怒的鸣凤眼给吓退了。
他想偏了,他以为阮愫又在找由头勾引她。
刚才在西卢市里,其实她都是故意逗他玩的。
现在,阮愫是认真的,她想鼓起勇气,勇敢的告诉古皓白,其实曾经,她为他在手里捏着一封信,就是那种他瞧不起的粉色信封装的信。
十五岁的她准备上去递给十七岁的他。
但是他跟他班上的男同学们在聊一部她那时候还不敢看,也看不懂的片子。
《人间中毒》
阮愫想借这部电影为话题,让古皓白回忆起,那一天,他们一群男生在那儿聊黄片的时候,有个少女一直站在楼道里偷偷看他,他还记得吗?
他当然不记得了。
他对于东塘高中记得的事情,只有藤浅。
被会错意的阮愫终于不得不解析到一个残酷事实,那就是,在她暗恋古皓白的时光里,古皓白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现在的他只当她是苏禹初的女朋友。
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成为苏禹初的女朋友。
阮愫垂头,静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带沙的软声说:“下次我再想去西卢市里买东西,我不会坐你的车了。”
跟适才那个古灵精怪,想方设法撩他勾他的姑娘,彻底大变了一个样。
古皓白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可是他就是这么沉闷又冷酷的人,他不明白为何阮愫会对他产生兴趣。他还以为她跟苏禹初相处得很好。
一开始,他真的只单纯的把她当成是苏禹初的女朋友,一个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喜欢跟着苏禹初这种花花浪子过安逸生活的小姑娘。
他过的日子,跟她跟苏禹初过的,不一样。她想得太简单了。
“对不起。”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古皓白道了一句歉,他谦恭的安慰她,“我只是不喜欢看韩国电影。”
不是不喜欢你。他想说的,可还是把这句吞了,太过了。
他不想给她希望。
这是他从年少时就对异性秉持的态度。
如果没有办法让对方如愿,他就不会做出任何半点沾染。
他跟韩玺,跟苏禹初这样的总是习惯讨女生欢心的男人不同。
他喜欢一种彻底的洁净的感情,即使长时间的落得真空,他也不想靠胡乱填塞来度日。
所以,古皓白真的素了很久。
他适才那么窝火,不是冲阮愫,有一大半是冲他自己,他难以面对在他素了那么久以后,他竟然会对阮愫有感觉。她明明是他好兄弟的女人。
“……哦。那我下次不跟你聊韩国电影了。”阮愫小声回应,说完她假装偏头去看窗外的月色跟原野。
*
半小时后,“到了”,将阮愫送回德鲁学校,古皓白准备马上离去。
阮愫下了车,本来想送他一个东西,还没来得及要上楼去拿给他,他就冷淡的开车走了。
阮愫咬了咬唇,在心里憋屈的觉得像古皓白这种封心锁爱的大型人形冰雕,以后谁愿意喜欢,谁就去喜欢吧。
反正她阮愫是不想喜欢了。
真的,她阮愫又没有受虐倾向。为什么要自讨没趣的喜欢他,勾引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操,阮愫跟古皓白的第一次约会以阮愫的一句咬牙切齿的“操”结束。
*
想起男人在空旷的黑夜里,将越野车踩停,红眼看她的样子,阮愫接连怨愤了好几天。
晚上总做噩梦。
白天上课也都无精打采的。
“老师,刷脸,快。”课间,路清泓拿着自己的手机,让阮愫刷脸。
现在的游戏系统都做了时长限制,刷脸匹配身份证,跟去网吧上网一样了,未成年一律被高管控制娱乐时间。
路清泓一天起码要开黑十小时以上,用他自己的身份证怎么都不够。
他父亲的部下不会帮他干这事,只有来了学校,他的支教老师阮愫会帮他输入身份证跟刷脸。
“烦着呢。不刷。”阮愫拒绝少年。
路清泓拿手机对着她的脸,“配合一下嘛。”
阮愫拖长尾音,不耐烦的问:“我昨天布置的作业你交没交?一天扆崋天的,就知道打游戏。”
“交了。早交了。”路清泓看阮愫一脸丧,品出点什么诡异来,神秘的压低声音问道:“老师,你是不是失恋了?”
“我男朋友对我好着呢。”阮愫不愿意在小鬼面前出糗。
路清泓退出界面,点开自己的手机照片。
“你男朋友是不是这个人啊?”路清泓问。
他手机里有一张他昨日跟着青省陆军边防部队的人出去露营的照片。
有一张是他跟古皓白坐在帐篷前,古皓白教他生火。
阮愫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嘴上却说,“不是。”
“诶,奇了怪了,上个周末我看到你跟去西卢吃饭跟看电影。”路清泓人小鬼大,很会观察这些大人们的动静。
其实也是处于无聊,因为这大西北真没什么好玩的。也不知道他老子发了什么疯,这么美好的暑假,居然把他弄到这不毛之地来,跟一群落后地区的学生们一起上课。
来了这么久,据路清泓观察,这里稍微还有点劲的大概也只有阮愫,还有古皓白了。
这两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路清泓发现他们居然认识,还一起去约会。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了?”阮愫不知道路清泓什么时候偶遇她跟古皓白了。
“你跟古皓白该不是在谈恋爱吧?你到这儿来,是为了他吧?双向奔赴是吧?我懂。”十五岁的懂王少年被确诊了,他笑得灿烂,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把阮愫这个半吊子老师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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