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把我救出去……”
朝今岁冷冷道:“然后受你一辈子的威胁,是么?”
她拿走了记忆珠,转身就走――
她感觉自己会忍不住下一秒就拔剑,将朝小涂也捅个对穿!
她要想个办法,不能让朝小涂发这个疯!
――她不敢确定,如果朝小涂这样做的话,真的激怒了那魔头,她能不能拉住他。
魔族就是这样混沌又混乱的种族,激怒他们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一旦魔气失控,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而太玄城里,魔尊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魔将就在外面虎视眈眈!
而她不得不承认。
她不想。
她不想那个魔头最不堪的一面,就这么被血淋淋地被揭开!
不想骄傲至极的小魔头,被人看见最狼狈的过去。
她护短。
但是朝今岁知道,只要朝小涂还是师春秋的外孙女一天,太玄无极都会最终留她一命!她今日也绝无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朝小涂,那她迟早要发这个疯的!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一只手,还死死按着小眼睛。
然而,只听见身后的朝小涂冷笑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朝今岁,你的那个小秘密……”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
萍姑姑眯起了眼,师春秋面露疑惑。
然而就在朝小涂说话的下一秒,朝今岁动手了。
朝小涂就感觉脖颈一凉,嗓子发干。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突然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朝今岁脚步一顿:
“恰好,我也知道你的一个小秘密。”
“比方说,你为什么十五岁之后,再也不回太玄无极;”
“比方说,你为什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师春秋下跪,无动于衷;”
“比方说,你明明在太玄无极长大,却视太玄无极的规定为无物。”
每说一句,朝小涂就瞪大了眼睛。
她心中最恐惧、最不愿意知道的秘密,朝今岁怎么会知道?!
在这一刻,一种要灭顶的恐惧瞬间击中了她。
她浑身发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师春秋和萍姑姑都站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了朝小涂!
“因为你根本不是朝小涂,朝小涂十五岁那年,换了个芯子,对么?”
疼爱外孙入骨、能够为外孙下跪的师春秋知道了亲外孙被人夺舍,他会怎么对这个朝小涂?
一瞬间师春秋震惊不已,猛地看向了朝小涂!显然,这老狐狸立马就起了疑心。
朝小涂吓得浑身发抖。
但是朝今岁还没有停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滔天怒火:
“所以你不敢待在太玄无极,因为熟悉的人了解朝小涂的性格,你会露馅;于是你跑去了昆仑剑宗,因为那里没有熟悉你的人,是不是?”
“你现在敢回来,因为几十年过去了,你的性格大变,也说得过去了,是不是?”
“可是你对外公根本没有感情,不在乎他为你受辱,也根本不在乎太玄无极,是不是?”
三个问句,朝小涂已经吓得动弹不了,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今生,她无数次挑衅,朝今岁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几次三番想要弄死朝今岁,朝今岁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直到她想要揭开一个人最深处的伤疤、拿出来给天下人取乐。
对面的剑修微微一笑,精致而清冷的面容生动了起来,可是在朝小涂眼里,却不亚于魔鬼。
“你敢发天地誓言么?”
“发誓,你不是夺舍之人,你是我的亲妹妹,朝小涂?”
――你不是找死么?
我成全你。
第36章 笼子里的小魔魔头
光明堂外, 听见动静,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都围了过来。
萍姑姑的面色也非常难看。
原本仅仅凭借着这么几句挑拨,他们绝不可能会信此等荒谬言论。
但是此时,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次回来,朝小涂本就性情大变, 从前开朗体贴的小姑娘突然间疯了一般为了夙流云一个外人要生要死。
他们都以为她是走火入魔了才转变了性情。
太玄无极因为朝小涂的诬告, 惹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宗门内焦头烂额, 本就对她颇有怨言,看在师春秋的面子上忍下了;
朝小涂却仿佛没心没肺, 浑然没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事!
更何况, 昨日朝小涂死活不肯去下跪去求朝今岁, 师春秋为了她亲自去跪。
太玄无极其他弟子都看不下去如此场面,朝小涂却能心安理得,躲在院子里装作无事发生!
如此行为,实在是叫人彻底寒了心。
都说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若是朝小涂回太玄无极后,能够表现得体贴、孝顺一些, 今日听见朝今岁的话,断然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朝小涂没有,她满心都是如何扳倒朝今岁,满心都是自己。她未曾想过去看望看着她长大的萍姑姑, 未曾对亲外公嘘寒问暖过半分。
所以,就连师春秋都在心寒之下, 忍不住起了疑心。
甚至没有人直接打断朝今岁的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尤其是伴随着朝今岁一句句的质问, 朝小涂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表现得太不镇定了。
――这里可是常年审理案件的太玄无极!
朝小涂的破绽太多了。
师春秋死死盯着朝小涂,他面色难看至极,一字一句地对朝小涂道:
“小涂,你发个誓。”
“只要你发誓,外公绝对不会轻信此等荒谬之言!”
朝小涂哽咽一声,突然间发现自己说话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眼泪刷地下来了:“外公,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
朝今岁薄凉地想:
来了,这是朝小涂最擅长的一招。
从小到大,只要在朝太初面前装可怜,她什么都可以得到。不管是抢走朝今岁喜欢的东西,还是做错了事。
果然,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外公,你和萍姑姑好狠的心,我如今不过百岁,出来之后,我还能活么?我都到了这个田地,你们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和一个外人一起来逼我?”
“你们这样怀疑我,还要我怎么活?”
朝小涂太蠢了。
今日萍姑姑和师春秋,看似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无动于衷,实际上是为了保住朝小涂的命!还给了她留下回旋的余地!
可是她不仅不体谅长辈的苦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可谓是不让人寒心。
朝今岁果然看见,师春秋闭上了眼,萍姑姑气得面色铁青。
朝小涂话音落下,见对面的人没反应,就要寻死觅活地朝着柱子撞上去。
――但是尴尬的是,没人拦她。
――本来修士撞柱子就是撞不死的啊。
师春秋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挥挥手,无比失望道:
“别闹了。”
萍姑姑冷冷道:“小涂,发个誓吧。”
但是朝小涂却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耳朵,就要朝着外面跑去。
朝今岁:“事到如今,你以为装疯卖傻有用么?”
朝小涂浑身僵硬。
的确没用了,因为萍姑姑已经挥了挥手,太玄无极的弟子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抓住了朝小涂的胳膊。
朝小涂被架了回来。
但是她嘴唇嗫嚅了一下,颤巍巍道:“我发誓、我、我……”
师春秋的脸色渐渐变了,萍姑姑狠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几乎把朝小涂钉死在了原地。
朝小涂:“我……”
朝小涂不说话了。
因为天道誓言,是真的会天打五雷轰顶的。
朝今岁:“既然发誓这么为难你的话,你不如说说看,小时候在太玄无极的趣事?”
朝小涂还是说不出来。
“你外公的喜好,喝什么茶之类的?”
“……”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朝小涂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愤恨的视线扫向了她,朝小涂以为是朝今岁,结果抬头一看,却是暴怒的师春秋!
师春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当初师春秋送朝小涂去昆仑,并不是因为朝小涂和外祖家闹翻――而是因为朝小涂吵着要爹爹,师春秋不可能让他们父女分离,万分不舍她。
从此之后,朝小涂几十年都不和他联系,师春秋只当是朝太初不愿,但是仔细一想,朝太初再霸道,朝小涂都这么大了,真的就是找不到机会么?
朝小涂发抖:“外外外公……”
师春秋怒喝道:“闭嘴!谁是你外公!”
朝小涂几乎发起抖来,萍姑姑厉声道:
“来人,把她给我拖到刑堂里去!我要亲自审问!”
朝小涂哭泣道:“外公!外公!救救我!”
师春秋没有阻拦,血红眼睛盯着朝小涂,恨不得要吃了她!
他当初有多维护朝小涂、有多疼爱这个外孙女,现在就有多心碎欲死,多痛恨她!
周围的太玄无极众位弟子、长老,都朝着师春秋走过去,纷纷让他节哀。
萍姑姑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刑堂去了,接下来就是太玄无极的内部的事了。
朝小涂完了,不会有人会信她的话,甚至于可能很快就要没命了。
如果说本来看在朝小涂是师春秋的外孙的面上,萍姑姑可以留她一条命,可以为她回旋;那如果朝小涂不是师春秋的外孙呢?
她给太玄无极惹出了天大的麻烦,还夺舍了师春秋的亲外孙,这些她原本依仗的人,如今都会变成要了她命的夺命钢刀。
太玄无极,不是那么好惹的。
朝今岁抬步要走的时候,师春秋叫住了她。
朝今岁:“你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
要说朝今岁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其实并不难。
太玄无极对待她真的好,三不五时就给朝小涂送东西,师春秋还特意来昆仑剑宗看过朝小涂很多次――然而朝小涂每次都找借口躲出去。
从朝小涂十五岁后,朝今岁和朝小涂几乎一起长大。
朝小涂觉得自己了解朝今岁,殊不知,朝今岁也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
“不过,在今天之前,我也只是怀疑。”
朝今岁甚至拿不出证据来,朝小涂完全是太过于心虚,不打自招。
其实,朝今岁非常清楚,如果朝小涂回到太玄无极后,好好经营这段珍贵的亲情,试着和疼爱她的长辈沟通,就不会遇见今日的困局。
只要感情足够深厚,亲人之间不会那么容易互相怀疑,甚至于师春秋根本不会逼她发誓,反而会指责朝今岁无事生非。
可惜,朝小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人,一步步和外祖家离心。
“师长老,节哀。”
师春秋愤怒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看见师春秋的眼里不加掩饰的怨恨。
朝今岁当然不会以为朝小涂完蛋了,她和太玄无极的矛盾就化解了。
反而,她知道,师春秋、萍姑姑可能会更加恨她。
毕竟她是那个揭开真相的人。
不过,债多不压身了。
朝今岁轻笑了一声:
“我不是慈悲,我是来提醒你,你不妨少折磨她一些,让她早点解脱,说不定太玄无极的阴阳阵法,还有可能找到你外孙的魂魄。”
师春秋一愣,立马急匆匆地走掉了。
暖阁里。
灵韵问:“真的能找到么?”
红娘翻了个娇俏的白眼:“都死了几十年了,投胎都能投第二轮了,当然找不到。”
灵韵一头雾水:“那为什么?”
红娘:“因为你们少宗主看不得人被折磨死。”
红娘:“你想想看,那个师春秋多疼他孙女,现在知道亲外孙被夺舍,朝小涂能这么轻松的死掉?你们人修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比我们魔族少。”
灵韵:“?什么,你是魔族?”
朝今岁:“红娘,你想多了。”
朝今岁:“我只是想让她死得快一点。”
红娘:咦?
她突然间对她刮目相看!
等到人走了,红娘探头:
“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少宗主,有时候比我们魔尊还可怕。”
魔尊杀人见血,这剑修杀人,用软刀子啊。
灵韵:“什么?你还是魔尊的人?!”
红娘:“……”
这孩子是不是傻!
朝今岁回了卧室,手里还拿着那只记忆珠。
这种记忆珠十分昂贵,她手里的这些,也是从昆仑剑宗当中带出来的。
它可以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给抽出来,注入其中。记忆越清楚,里面的画面就越生动;如果本人也记不清了,那里面的画面就极为模糊;若是直接是编造的记忆,画面只会出现一片空白。
而这颗记忆珠里面,只有非常模糊的画面,只有一只小小的,关在笼子里的小魔头。
她知道,那是小魔头最不堪的过去。
血淋淋的疮疤,不需要任何人去揭开;苦难的童年,更加不需要任何人去评判。
所以,那些过去,天地间,只有她和燕雪衣知道就足够了。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碰到这只记忆珠,它就在灵气的作用下化成了万千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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