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谷的谷主就是其中之一。
她如今想要知道另外几块补天石的下落,却苦于没人手帮忙打听,这五毒谷谷主却是个消息极为灵通的,为人也很是靠得住。
只不过,太玄无极之事刚出,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她身上,想必这件事没多久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若是她亲自去,难免给谷主带去些麻烦。
于是她写了一封信,让灵韵去五毒谷拜访谷主。
灵韵欣然接受。
等到人走后,大魔头嗤笑:
“怎么,魔界是什么龙潭虎穴,你手底下的人都不敢放进来?”
自从她答应和他回魔宫后,他先是高兴;
但是紧接着,这魔头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是个立场很坚定的人,但是她这一次不仅接受了魔族的帮助,还愿意跟他回魔界。
还这么干脆,他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要使诈。
但是这回这魔头猜错了。
要得到补天石的新线索,恐怕要等五毒谷帮忙,在此期间,她还真的需要一个安静的、可以好好修炼的落脚点,顺便想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合上书,问那魔头:“魔宫有地方练剑么?”
魔:“有。”
她问:“我会每天看见你杀人么?”
魔:“本座又不是疯子!”
岁:“那就行了。”
她非常随遇而安。
看见他还要说话,她朝他勾勾手。
在这大魔头十分狐疑地凑过来之时,她突然间伸手抓住了他的魔角。
从小她看书背心法的时候就喜欢摸点什么,有时候摸的是木鱼,有时候是狸花猫或者小狗,越好摸,她看书看得越入神,但是现在她发现了手感最好的东西――魔头的角。
一瞬间,什么木鱼、小猫、小狗都索然无味。
他立马就要恼怒:魔尊的魔角是那么好摸的么?
但是她往他那边靠过去了一点,他的头发手感真的非常好,简直像是黑色的缎带一般丝滑,这个动作像极了顺毛。而且效果也奇佳,她一开始顺毛,他那阴沉的脸色就开始多云转晴,然后冷哼了一声。
大魔头心想:粘人。
此魔头于是也不觉得这个姿势多糟糕,直接往她的腿上一躺,懒洋洋地不起来了。
她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微微在心里叹了一声。
其实他说的也是,她的确无处可去,等到一闲下来,才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她从前行事处处符合原则,只求光明磊落,但是如今她不这么想了。
既然得到两块补天石的过程都是如此曲折,此后,若是想要做得让人无可诟病,就再无可能了。
毕竟只要得到了补天石,让天道回归正常,一切都可以扭转。
她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如今再和魔族划清界限也显得太惺惺作态。
只要她一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便可以了。
说起来,她还的确没有去过魔都。
魔族的都城,小魔头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酆都是一座非常的气派恢弘的都城。
众魔浩浩荡荡归来,魔尊一声令下,就立马嚷嚷着呼朋唤友喝酒去了。
比起人族的小桥流水的讲究不同,魔都显得非常粗犷,几乎是一座靠着巨石堆叠而成的都城,这里的街道上挂着无数灯笼,散发着各种诡异的光芒,红的紫的蓝的,远远看过去,在黑暗里很有阴曹地府的味道。
尤其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族穿行其中,叫嚷声喧嚣声不断,和百鬼夜行都有得一拼了。
大魔头对她说:“我带你回家。”
从前的大魔头绝对不会称呼自己的魔宫为“家”,但是现在,似乎因为她的加入,让这个魔头突然间想这么称呼那个地方了。
这话应当算是魔尊难得说的一句温情的话了,只是配上此情此景,仿佛在说:我带你下地狱。
换个胆子小的都要转头就跑。
她打量了一下这阴曹地府,眼睛都不眨一下,心想:
除了黑了点,阴森了点,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她淡定地和他走了进去。
魔宫的守卫并不多,一般来说都是魔将轮流值守。
除了平日里议事,偌大的魔宫只有魔尊和小眼睛住在这里――最多再加一个负责喂养小眼睛的管家冉羊。
冉羊和其他的魔族不一样,他唯一的爱好是烹饪,所以在被魔尊收编后,他就积极地成为了魔宫的管事加主厨。
但不幸的是,魔尊根本不吃东西,再好的山珍海味,在魔尊的眼里都是不感兴趣。
冉羊的一身厨艺,全白瞎给了小眼睛,一年年把小眼睛喂成了个体重严重超标的贪吃蛇。
在总管冉羊的眼里,燕雪衣是一只很奇怪的魔族,一个很奇怪的主人。
曾经魔界有位和他一样强大的高阶魔族,名叫孽海,非常喜欢砍头取乐,据说孽海的家就建立在一堆骷颅头堆积的山中。
当然了,后来孽海的头颅也被挂在魔宫前面示众。
魔族越强大也就越残忍,这好像是刻在他们血脉里的纵欲和疯狂。
可是燕雪衣从不这样。
也许是魔神转世的缘故,他感知不到疼、也感知不到许多的情绪。
当年他杀了孽海后,在孽海的尸骸上建立了新的魔都,一只只魔加入他的队伍,也有反对者都一一被他杀死。
冉羊也是这个时候加入的。
但是冉羊慢慢地发现,魔尊所做的一切――他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小眼睛和魔王住在巨大但是空旷的魔宫里面的时候,也时常有这种感觉。
小眼睛和冉羊进行饭前交流的时候,时常会这么聊到他们的尊上。
他不喜欢享乐,他的出现好像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魔都,好像就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为此他会去吞噬其他的高阶魔族;为此他也会收拢一批部下,壮大他的队伍。
然而他既不贪图享受,又似乎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就像是他一生下来,没人给他起名字,他却一睁眼就很知道,自己叫“燕雪衣”。
――他既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魔。
按理说所有魔族都是出身草莽,应该都有好大喜功的毛病,或者成为魔尊之后就会变得像个暴发户,但是小魔头不是这样的,他的魔宫空空如也,只有他和一条蛟蛇,外加一个煮饭工冉羊。
不能说简陋了――
简直仿佛他只是短暂地在这个世间停留。
常年都很寂静。
――除了小眼睛时常喜欢在宫殿外翻滚,滚得地动山摇。
小眼睛试图打破寂静,让自己作为魔尊的爱宠名副其实一点。
结果小眼睛每次都会得到尊上的一句评价:“蠢蛇。”
就像是尊上时常表扬自己的爱将们:“蠢东西!”
当一只强大的魔族有恐怖的实力和号召力,又仿佛对任何事都没兴趣的时候,再无法无天的魔族都会心生一种忌惮。
魔族不怕疯子,怕的就是尊上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魔,因为这种魔,疯起来才叫做惊天动地。
但是今天,魔尊带回来了一个人族。
尊上是个暴躁脾气又差,嘴还很毒的大魔头,但是在她面前,就像是收敛了一身戾气的凶兽。
在这个人面前,他就变得既像是“魔”,又像是“人”了。
但是冉羊却发现那边的气氛越来越僵。
似乎是因为那个人族久久没有说话,魔尊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冉羊心想――
也是,没有人族会喜欢魔界这种鬼地方的。
这里只有永夜,明明是正午,也需要灯笼、明珠照亮才能视物,往周遭望去,除了黑,还是黑;这里魔气滔天,没有灵草可以在这里生存,只有荒芜的一片赤野,更没有什么风景可言。
对于任何人族而言,这里都算是个鬼地方。
但这是魔尊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家”的地方。
魔尊沉默许久,就在冉羊屏息的时候,却听见他僵硬道:
“若是你不喜欢,去广平的无相谷也可以。”
这已经是这魔头最大的退让。
却听见那个人族开口:“燕燕,我睡哪里?”
冉羊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厨艺大概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化作一团黑气,悄悄地消失了。
这魔宫偌大,但是空得十分惊人,只有一个高高的王座,一间间的房间都显得空旷无比。
大魔头最怕麻烦了,平日里就坐在王座上睡觉、议事,要不然就是在地宫修炼。
――所以魔宫就连床都没有。
大魔头显然也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面色立马古怪了起来:
“你不说话,就是因为这个?”
虽然魔宫的确可以把一只魔从东边踹到西边飞五分钟才停下来,但是这里连帘子都没有,站在窗户前,刷刷漏风。
往这一站,就是阴风阵阵。
朝今岁看了那魔头一眼。
就像是魔头不理解她为什么无视了永夜和魔界的恶劣环境一样,她也不能理解堂堂魔尊,为何家徒四壁,还四面漏风。
她言简意赅:
“去买永夜烛。”
“我的床,书架,茶几和桌子。”
她蹙眉左右打量片刻,刷刷刷地给他写了一场长串的单子。
他对着单子陷入了沉默,看看她沉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单子。
她挑眉:“还不快去?”
――她在他的地盘,对他发号施令,还指使他去做这些琐事。
任何一点都可以叫魔尊暴怒才是,可是他只是诡异地多看了她几眼,语调缓慢地问道:“就这些?”
此魔头似乎在暗示她可以提更多的要求。
她想了想,郑重道:“对了,还有窗。”
他狐疑地多看了她几回,然后光速把冉羊召唤回来,把单子塞给了他。
其实冉羊一开始,的确是想要把魔宫建得金碧辉煌,但是给魔尊一看,尊上说:“太麻烦了。”
于是直接化繁为简,化简为无,索性这阴森之感倒是很符合魔宫的形象。
终于,时隔几十年后,魔宫终于有了窗。
此魔对着那不再漏风的窗户,终于后知后觉得发现了一件事,她似乎真的准备在这里待着了。
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应付他、敷衍他。
小魔头从万魔窟把她救起来了之后,做梦都想要堂堂正正地把她带回来,把她带到自己的魔宫里――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
就像是一口甜,在摸爬滚打的时候,靠着这一口甜吊着,就可以渡过漫长的岁月。
但是现在,这个梦好像实现了。
他似乎也没有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
他跟在她和冉羊的后面,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地远远看着,像是在看一个容易破碎的梦境。
她挑了一间朝向很好的房间,点了许多的永夜烛,还翻出来了一枚夜明珠,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冉羊还搬来了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她把从昆仑剑宗禁地里找到,但是还没来得及研读的书册摆了上去。
榻上的丝绸、柔软的靠枕,还有好几套的茶具,全是她储物袋里面带着的。
――甚至还还有个焚香的香炉。
本来魔宫又大又空的地方就有些潮湿,走进来只觉得阴沉沉又冰冷至极,被熏香慢慢地驱散了那股寒意后,倒是透出来了一股温暖和温馨,当真像是个住人的地方了。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身影走遍魔宫的每个角落,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
像是个高大而沉默的幽灵。
一直到莫邪来小声提醒他,要前去议事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抵住了额头,忍不住发笑,笑得莫邪浑身发毛。
在王座上听下面的众魔吵架之时,从前,魔头觉得自己的魔宫就放一张王座就已经足够了,但是现在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坐在上头,有点傻。
要是今天夜里再在王座上枯坐一夜,想想就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窒息般的孤独。
于是在结束议事后,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她的房门外,登堂入室。
这里变得无比舒适、温暖,他站在了她的榻前,像是一只误闯这里的黑色大幽灵,他问道:“我在做梦么?”
他这么自语着,突然伸手掐了她的脸一把。
他感觉到了手底下真实的触感,是活的,温暖的,不是他在做梦。
她睁开了眼睛,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怀疑自己在做梦,要掐她?
下一秒,他就突然间抱住了她,这只魔一把她抱住,高大的身体就几乎将她搂进了怀里,他的额头抵在了她发间,笑出了声。
笑得满头长发颤动。
仿佛某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纾解和倾泻。
他叫她:“岁岁。”
她无奈睁眼:“我在。”
她不知道这魔头又怎么了,但是左右无事,他们就这么很安静地靠在了一起好一会儿。
自从这魔头开始的得寸进尺之后,她也渐渐习惯了他的靠近,这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是大狗会叼住狸花猫的脑袋一样自然。
虽然此魔时常精神状态不稳定,换个人可能会被此魔的阴晴不定给吓住,可是她不仅适应良好,还掌握了一套如何对付他的方法。
此魔头脾气虽然暴躁,只要掌握了哄他的顺毛技巧,似乎就没有那么危险和不可控。
他们的相处渐入佳境,几乎叫人忘记了那些敌对的岁月,双方都能从彼此身上得到安全感。
这一次,她以为和往常一样。
他笑着靠在她的肩上,像是一只撒娇的大狗狗。
但是她突然间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像是在危险降临之前,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本能戒备。
她渐渐地绷紧了身体,一抬头,就撞上了他一双黑幽幽的丹凤眼,像是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近乎偏执又贪婪地盯着她。
可是一动,就被他桎梏住手腕,像是被烙铁给钳制住。
直到现在她才陡然想起,这只靠在她身上撒娇的大狗狗,有着凶兽的獠牙和恐怖的杀伤力,不能因为他一两次的驯服、示弱就彻底放下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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