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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猴头猴脑的小家伙，其实挺喜欢的，小聪明不少，性子谨慎，为着朋友即便怕自己怕得要死，竟然能咬牙到跟前来，是个有勇气的。
等他们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村，刚刚怕得不敢说话的小孩顿时放松下来。
随后，看着新奇的小轿车，他们不由得眼睛一亮，一窝蜂的围着小轿车，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哄哄讨论起来。
“这是小轿车吗？太漂亮了。”
“刚刚那人看着就很厉害，我爸妈说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小轿车的。”
“铁蛋说的没错，像咱们镇上钢铁厂的厂长，他都买不起。”
这小轿车对他们来说，那比吃肉可稀罕多了，再加上长这么大头次见，有些胆子大的，已经朝着小车走去，伸手就要摸。
忽然，车子前头的车窗降了下来，一张满脸横肉的脑袋从车里伸了出来，而他脸上单是横肉倒也就罢了，偏偏还有道一捺长的疤，从这左边眉心横穿鼻梁，径直划到耳垂下，像是卧在脸上的肉蜈蚣，声音粗粝洪亮。
“小朋友，这车可不经摸哦！”
明明是在笑，又没有说重话，然而那个要伸手的小孩却被吓得脸色惨白，紧接着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鬼啊!”
刚走了一个，谁想到车里竟然还有个长得更凶的，这实打实的照面，让原本心才定下来的小孩们顿时再次失控了。
“哎，老彪子又作孽喽！”
而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刚刚伸出头的刀疤脸大汉脸上也有些尴尬，突然明白为什么军长不让自己下车了，要不是有小孩要摸车，他根本不会伸头。
毕竟这是公家车，要是磕了碰了，军长没什么，他这司机估摸着就当到头了，在职业生涯跟会吓到小孩两者间，大汉没有犹豫选了后者。
*
姜洋和陈鸣带着林洋进村，依着林洋这副长相和打扮，平常就异常扎眼，更不要说这会儿子场坪里都是人，哪里会不被人注意。
这个节骨眼，两娃子带个陌生人进村，本就稀奇，不由得引来不少目光。只是，这几人走得快，没来得及问就穿过场坪。
看着一大两小的背影，坪上的人不由得嘀咕起来。
“我怎么看得那大的这么脸生？是外头来的？”
“确实不是咱们村的，两小的一个是大队长家的小孙子，另一个是秦燕家的小子，看着跟人是认识似的，不会是秦家娘头的亲戚吧。”
“有这个可能，但却有些不大对，谁家大过年前的串门，倒是稀罕事。”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秦燕娘家离他们这有一段路，除夕夜这会儿正是团员的时候，串门那都是等到大年初二，眼下上门确实不合理。
因此，他们正疑惑着的时候，突然一连串嚎叫声吸引了他们注意。
只见远远看过去，几个半大的小孩撒丫子往场坪这边跑来，后面零零散散的跟着好些个，然而不管大的小的，这会儿都嚎得厉害。
那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让在场的忍不住眼皮狂跳，这是出什么事了？一个两个哭，还说是打架打没打赢，可这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而疑惑的这会儿功夫，跑在最前的几个半大孩子已经到了跟前，直扑向位中年男人，由于跑太快被风呛了，一下咳个不停，脸都憋得通红。
“我的老天，这是出什么事了，快喝口水缓缓。”
中年男人等人到跟前才认出是自家娃，看这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样，他赶忙从桌上拿了自己的陶瓷杯，将茶水递到孩子跟前，小心拍着背给孩子顺气。
那哭的异常凶的小孩，见到亲爹后也镇定下来，他抽抽嗒嗒的喝了两口热茶，原本的呛气也缓了过来，脸上跟着回复血色。
这时候，中年男人才开口问其人究竟发生什么，边上人无一不好奇的看了过来，这群皮猴子老在村里窜，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居然背吓成这样？倒是罕见。
“是...有个很...很凶的车，不是...是很凶的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豆子，你慢慢说。”
小孩最开始说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可周围人帮着纠正，慢慢的话就跟着理顺了，等从头到尾说清楚后，众人都有些诧异了。
“你说刚刚那人是开着小轿车来的？”
“那可是小轿车，不会是你不认得瞎胡说的吧。”
“就是啊，这屁点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车？准是胡说的。”
眼见自己说出来的事大家居然都不信，小孩急得团团转，而孩子父亲看着有些心疼，见众人还要挖苦，他脸色一冷道：“这孩子不是说了吗？车子还在村外头，是不是真的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在这里争有什么用。”
“是了，真的假的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恍然大悟，似乎也好奇村外头是不是真有小轿车，要是真的那可比打牌有意思多了，因此牌桌上的村名哪里还有闲心打，一窝蜂的扔下手里的牌就往着村外头去。
*
而另一头，姜洋也带着人到了自家门口，还没到院子里，他就开口朝着里头喊，“蒋叔叔，有人找你。”
这会儿人不在院子里头，空荡荡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墙角处整齐的垒起高高的柴火堆，院子空地里闲种着不少青菜，圈养着几只鸡，看起来日子过得清闲舒适的样子，林洋见之心里的担忧跟着落了大半。
他此番来之前，还怕着自己这老队友退伍回来后日子过不好，弱国是那样，他非得为当初的事懊悔，而在他思绪飘飞的片刻，就听里屋里有动静传来。
“是小洋回来了呀，你说谁找我？”
只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洋抬起头便看见那张自己熟悉的脸，而他从对方脸上看到一抹震惊，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会见到自己的样子。
林洋见之，笑道：“怎么？老朋友来了，不欢迎吗？”
蒋立军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骂道：“说的什么屁话！快到屋里坐”
虽然不清楚队友为什么会突然来看自己，但他显然是很高兴的，连忙让人进屋坐，旋即他看了看自家的小孩，又看了看林洋，却是有些不解。
“你怎么跟我家孩子认识的？”
林洋微微一惊，倒是有些惊奇，这小娃子还真是他家的小孩啊？他不过是正儿八经让人带个路，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就一一交代出来。
蒋立军听罢眼底也泛起笑意，他揉了揉姜洋的小脑袋，笑道：“我虽然没给他将你们的事，但也讲了不少军人打仗的事，这孩子对军人很有好感，你要是今天不穿这件军大衣，你要找上门来，估摸着还得废些工夫。”
林洋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要不怎么能说巧。”
好不容易碰到个不怕自己的小孩，竟然就是自己老队友家的，说是缘真真是错不了，就在两人你来我往说着话的瞬间，一道诧异的声音挤了进来。
“你还真是蒋叔叔的队友啊。”
跟在后头的陈鸣此刻眼睛已经瞪得滚圆，他本以为对方那些话是哄姜洋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个凶人居然真的认识蒋叔叔。
“这是怎么回事？”
蒋立军此刻才注意到边上还跟着个陈鸣，他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老队友。
“还能怎么回事？这小子给你家的这个当护花使者呢，生怕我把你家的小孩给拐走。”此刻，林洋也没再掩饰，略带玩笑的将原委说了出来。
蒋立军听罢，看向陈鸣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这孩子倒是机灵，虽然这可以说是场乌龙，但该警惕是要警惕，小洋心思到底是差了点，回头自己得好好教一教，免得真有什么意外。
“进屋说吧，外头怪冷的。”
正好来都来人，他便邀着一起进了屋。
陈鸣开始还有些扭捏，毕竟刚刚自己干了件那么糗的事，看到林洋他就忍不住回忆，可这些纠结在姜洋软乎乎的开口邀请时，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挂了一脸笑容，想也没想的跟着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补更。
第37章
屋内。
秦燕听了蒋立军有战友寻上门来还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确实是特殊，但仅仅愣了一瞬便回过神，听着蒋立军的, 从他柜子里拿了茶叶出来。
这是他退伍的时候拿部队发的票换的, 是上好的毛尖，拢共两斤，平日里喝的都是些品质一般的粗茶，这毛尖主要是用着招待客人上门。
另外她也没忘了两小的，给他们泡了糖水, 相比较淡苦的茶水, 小孩子自然更喜欢甜滋滋的糖水, 两小孩喝得眉开眼笑。
林洋接过茶水, 微微点头道了声谢, 旋即对着好友说道：“你这眼光倒是一直很好, 弟妹漂亮得跟明星似的。”
这话却不是恭维, 而是实实在在的夸赞，方才乍一眼看到秦燕, 他还不敢相信，这会是小村里养出来的人。
当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 自己这好朋友有福气, 竟让他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虽然从短暂的交流里, 他大致知道对方是离婚带娃改嫁，但旁人或许会计较，可他们都是刀锋舔血活下来的, 却是没那么多缛节和偏见。
“那自然是。”
蒋立军对这夸赞倒是坦然受之, 隐隐还能看出他脸上不同寻常的得意。
因着两人交谈没避着人, 秦燕身为当事人，听着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而之前她还不确定，接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交谈中，她却是猜出，对方这次上门并不是简单的路过，想来是有事。
“你们两兄弟好久没见，想必有些话要说的，我就不搁这耽误你们了。”
索性，她也插不上话，了当的起身，顺带着将两小孩一并带着，临出门前，她转身问道：“这天色不早了，林洋兄弟夜里要不就在家里用饭？”
林洋摇头道：“弟妹不用麻烦，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去吃年夜饭呢。”
他这趟出来，家里都念叨着说他没个正经，大过年前还乱跑，也就是他家离大洋村不远，加上有部队的车，往返容易，这才好说歹说的出了门。
要是不回去，明个他准得让家里长辈骂得狗血淋头。
“那你们两兄弟聊。”
秦燕得了话，明白这会儿不是挽留的时候，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姜洋还有些舍不得的回头看，却见林洋朝他挥手，他礼貌的跟着伸手回应。
等一大两小走后，屋子里跟着静了下来，蒋立军神色平淡，看着玻璃杯里漂浮的毛尖，氤氲的热气让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他缓缓的开口，“说吧，这是有什么事了，废得你大老远的过来找我？”
林洋闻言，正要喝茶的动作顿住，他半开玩笑道：“你这话说得我就不乐意了，怎么？我还不能单纯找你叙叙旧？”
这话惹得蒋立军挑了挑眉，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林洋愣是从他脸上看到“这话你自己都不信”的回应，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抽，突然回忆起自己这位战友的不知趣，那可是连团长见了都头大的主。
为此，林洋歇了打哑谜的趣味，坦然的承认道：“是有些事。”
似乎要开口的话有些郑重，他特地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老陈头倒了。”
见蒋立军投来诧异的目光，林洋脸上浮现出感慨：“就前两月的事，树倒猢狲散，之前里外还都是一片夸声，可出事那两天，不知道翻出多少老旧事，说是连党籍都开掉了。”
在部队里，到了这一层处罚，基本就是彻底沉下去了，爬都不可能爬起来。而他之所以大过年的来，一是事发紧急，再有就是他的年假没几天，他怕过年那段时间脱不开身，耽误了他传消息。
这事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当初要不是对方捏着自家兄弟的前路，以着其立下的功劳，至少也能挂个上尉，哪里至于退伍了，还只是个一等兵。
而自家兄弟如此果断选择退伍，那座拦路的大山怕少不了原因，即便他不说，林洋其实也是有数的。
因不是个例，分管他们的领导也是有心无力。谁想到天无绝人之路，那样的大山竟有倒的一天，没了压扣的压力，加之有愧疚在，上头就有了想法。
“老领导让我问问你的意思，要有想法，他就再征你回去。”
老兵那都是自己带出来的，用得自然比新兵要顺手，交代办事也利索。加上以前的功劳，运作得当，相信重新入伍能争取个尉官。
一等兵跟尉级是大层次的跨度，前者只能算是兵，后者能称得上是官，往远了说，后者既然迈出第一步，再往上也不是没可能，而眼下，最明显的就是福利待遇，基本是一等兵的一倍还有余。
自己这战友年纪不大，身上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伤，眼下日子太平了，不用再上前线，稳当且领着工资，军官家庭子女上学都是有保证的，好处一时难以细数。
林洋能想到，蒋立军哪里会想不到，他之前知道林洋不会是顺路来看自己，但也没想到会带来如此重大的消息，那位要是没倒台，再多的好处，他也挨不上边，自然没有回去的意思。
可眼下倒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蒋立军元就恼村里那些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奈何没有名目和方向搬家，如今倒是来了个良机。
不过，他心动归心动，到底现在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成了家有些事要夫妻两商量着来，他看了眼自己的战友，旋即起身道：“你等等。”
“好。”林洋明白他要做什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着人走出屋子，他唇边浮现出笑容，他知道这事多半是能成。
仅仅接触一面，他对秦燕却也大致有了些了解，是聪明懂事的主儿。
既然这件事利远大于弊，聪明人都不会阻止的，他只要静静的坐等消息就行。
*
而如林洋猜测的，秦燕在听完蒋立军陈述利弊，尤其是在听到驻军在珠江三角洲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忍住精神起来。
那可是经济开放首个实验点，她虽说要把握经济开放的新潮，可对于七十年代末的广州珠江是什么情况她其实也是没谱。贸贸然去，少不得是要吃一阵苦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条路对于眼下的社会，那是全新的路。
没人走过，那就意味着时遇和危险并存。
可自己要是随军过去，军官是能随军带家属的，有干净的大院可以落脚，这对于要去陌生地方的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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