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的年龄……约莫十六岁,应该已经可以孕育子嗣了吧……”
\索垂眸望着少女安静的睡颜,一边回忆着脑海里积累的那些资料,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头柔软的金发,动作轻柔温和,像是母亲抚慰孩子那般,
“不知流着你血的孩子,能否继承你的能力呢?”
目光游移,停留在了少女的腹部处,暗紫色的眸子因为回忆笼上了一层薄雾。
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索,他能够以术式寄居在他人身体中,并顶替其身份而活。
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甚至就连其存在也几乎无人知晓。这名以自己的术式逃过了死亡的必然,以某种诅咒的形态滞留于世的咒术师,曾在约百年前有过一个身份――加茂宪伦。彼时他用这个身份,以惨无人道的方式制作了「九相图」,自此让这个名字成为了御三家中避之不及的污点。
时至今日,回忆起自己曾加诸于一名无辜女子身上的折辱,\索并无任何愧疚:他最多只会有对未能将这个罕见的试验样本保存下来的遗憾。不过,现在他又得到了更加稀世的宝物――眼前这个能够直接驱使元素力,年轻而充满生机,同样有可以孕育子嗣的少女,虽然仍达到未超脱他想象的境界,但有了这个完美的实验样本,其后的研究未必不能为人类创造出全新的进化方向。
他追求着人类的可能性――超脱于他的想象,在那混沌中闪烁着的黑色光芒,属于这个种族的无限可能。
无论是那名能与咒灵□□,诞下「九相图」的明治女子,还是现在被自然元素力所宠爱,在他眼前静静沉睡的少女,在他眼中都是游离在常人与非人间的可能,是能叩响人类进化之路的敲门砖。
原本的计划随着真人的死去,恐怕是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了――不过对于\索而言,最无需忧虑的资源就是时间,既然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荧作为研究样本,这些小小的损失倒也无妨。
如今日本的咒术界在他的刻意推动下,已被搅成一滩浑水,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就是去解决一桩烦恼他已久的事了。
轻声的喃语才飘入空中,还未来得及随风散去就被打断了。有超越了视觉可捕捉速度的影子从天而降,带着恐怖的力道重重砸落在院子中央,溅落起一片尘埃。
“咳咳……”
诅咒师象征性地眯起眼,轻咳着挥了挥手,仿佛要用扇出的微弱手风把眼前遮挡视线的尘土清走,“还是这么不管不顾啊……”
声音低沉,带着微不可查的抱怨,不知是说给谁听。
“好久不见了,悟。”
本还轻飘飘在空中游荡的尘土忽然被劲风吹散,抬起来的湛蓝瞳孔内仿佛容纳了整个高天,又像是世间最纯粹的焰火,就这么冰冷又安静地燃烧着,
“……我来带回我的学生。”
“哎呀,不能还给你呢。”
黑发的诅咒师任由自己的嘴角上扬至对方熟悉的弧度,紫琉璃一般的眼睛因笑意而眯起,
“比起这个,还是先来庆贺我们的重逢吧――”
・・
――涉谷事变开始的若干日前。
“这几天都没在这里见到你了呢,香菱。”
黑发的青年人原本正站在窗边,望着街道上的人流神游,在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将目光转回室内时,微笑着开口问候,
“高专的生活怎么样?和那里的人相处的还愉快吗?”
“嗯,我觉得很不错!高专供应的食材很新鲜,种类也很丰富,厨具也被保养良好,而且大家也都很喜欢我做的菜品呢!”
藏青发少女有着一双明亮的蜜金色眼瞳,随着眨动而扑闪,只见她熟练地将手里的菜盘端放到桌上,
“难得回来一次,今天做的几样可都是万民堂的拿手菜,就算是那位钟离先生也赞不绝口,夏油先生来尝尝看吧!”
“咳咳……对了,这次全程都由锅巴守着,没有给胡桃溜进厨房捣乱的机会!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出现奇怪的口味了!”
“卢卢卢,卢!”
“……”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上次筷子塞入嘴中后,传来的那可以说是同时将酸甜苦辣咸搅在一块的奇异口感,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僵住了,连带着望向摆在桌上,正散发着香气的美食的目光也跟着游移了一下。
他当然相信香菱的手艺,然而上次的味道实在是太灾难性了……即便是能面不改色将咒灵吞食入肚的咒灵操使,回忆起那道惨遭胡桃毒手的甜甜花酿鸡时,也很难维持平静的面色。
从他被唤醒,到以灵体的形态滞留在往生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说每天都被强制要求睡在棺材的感觉有些怪异,但不得不承认,他灵魂的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在这栋有着特殊力场的建筑内部,他也逐渐能接触到事物――这偶尔会让他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很奇妙,最热衷于促成这种转变的,并非那位古灵精怪的往生堂堂主,而是眼前正充满期待让他试菜的香菱,以及……
“卢卢~”
对上青年的视线后,旁边的熊状咒骸高兴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噜声,圆滚滚的眼睛也跟着笑成月牙。
――嗯,该怎么说呢,从夏油杰醒来到现在,对他最热情的,或许莫过于这个可爱的咒骸了。
“锅巴很喜欢夏油先生呢,”
香菱注意到一人一熊的视线交流,稍微侧身让出位置,小胖熊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板凳,弧形的耳朵跟着脑袋摇晃,它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桌上的菜品,
“主菜是辣肉窝窝头,翡玉什锦袋,配菜是金丝虾球,甜点是杏仁豆腐……”
菜品的香气和月光交融在了一起,在空中酝酿出氤氲的白雾。
或许是被这祥和夜色所蛊惑了,已经拿起筷子的夏油杰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
“香菱,你在高专,见到悟那家伙了么?”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复后,他撑着额头笑了,“虽然翻来覆去总感慨这些,也不像样子,但是每次提起都会觉得时间好像被删去了十年一样……”
“硝子也就算了,真没想到悟那个家伙居然会去当老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夏油先生和五条先生的关系很好吧?”
“都说了,叫我夏油就好,”
青年温和地笑了,眉眼里尽是怀念,“虽然那家伙脾气经常看起来臭到不行,实际上却是个单纯的家伙。”
“真要算的话,我们或许能说作是「挚友」吧。”
・・
【――疱疮神。】
【――蛟。】
同时面对两只超幻想级别特级咒灵的夹击,五条悟却能如游鱼般在其中闪避自如。
最强的咒术师似乎并不急着反击,反而突兀地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杰么?”
“为什么这么说?”诅咒师偏着头问他,话语中含着笑意,
“六眼不是已经为你得出结论了么?还是说,因为悟你自信,一年前已经将我彻底杀死了么?”
“……”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眸光阴沉地看着对方。
・・
“当初我,硝子,还有悟,三个人是作为同届入学高专的。”
夏油杰陷入回忆――实际上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他们两个,一个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大少爷,一个是拥有极为稀有的能对他人运用「反转术式」才能的咒术界至宝……相比之下,从非传统术师家庭出来的我,大概最普通的那个吧。”
虽然用着自谦的话语,青年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半点自卑之意,“当然啦,我的术式――咒灵操术,也不差。”
虽然作为灵体的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术式,但他还是将咒力凝聚在指尖,聚团成球,“我能靠着吞食被我击败的咒灵,让其成为我的战力,为我所用。”
“――就像这样。”他将咒力凝成的球放入口中,接着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香菱看着他的演示,支着脸接过话题:“之前听夏油你说过,咒灵很难吃。”
“大概类似于……啊,吃饭还是不说这些了。”
――类似于擦拭过呕吐物的烂抹布的味道。夏油杰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不过考虑到会影响面前一人一熊的食欲,他还是将这个形容收了回去。
金丝虾球是才炸好出锅的,还保留着最好的风味,外壳酥脆,内里虾肉滑嫩,只咬一口唇齿间便已满是留香。
夏油杰称赞道:“一如既往的美味。”
旁边的锅巴已经吭哧吭哧咬着虾球说不出话了。
“虽然味道很糟糕,但胜在咒灵的能力千奇百怪,只要运用得当,面对敌人时便能出其不意。”
他用夸耀的口吻开玩笑地说:“就算是时刻开着无下限的悟,偶尔也会中招哦。”
・・
“――啧!”
“因为自己是最强,就小看曾经是失败者的我,可是会吃亏的啊,悟,”诅咒师叹息着说,
“这可是我苦苦搜寻很久,专门为你准备的惊喜呢。”
他站在咒灵的后面,身后的影子不正常地涌动着,从那阴影里源源不断钻出各种一级以上的咒灵。
「无下限咒术」固然可以智能隔绝伤害,但如果是被计算为不会造成威胁,便可以穿透这层防御,触碰到五条悟的本体。
嘟着人类一样嘴唇的鱼状咒灵悄无声息地从白发咒术师的身边游过,五条悟只一弹指便让其灰飞烟灭,他用力撸起袖子:只见制服掩盖下的皮肤正呈现出中毒一般的带状疱疹,泛着可怖的黑紫色泽,在他手臂上快速地扩散着。
“哈……只是触碰就会过敏,因为没携带敌意,本体又过弱,所以不会被无下限隔开。”
被摆了一道的五条悟恶狠狠地笑了,他此时的样子倒能看出几分昔日轻狂的样子,“不过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没再废话,直接用另一只手硬生生撕裂了胳膊上那一块的皮肤,脓血才涌出就被咒力构成的焰火烧干了,表层肌肉也跟着连坐被烧灼成黑炭,旧的组织死去,在反转术式作用下又极速生出全新的粉肉和真皮层。
一系列操作不过是转瞬的几个呼吸间,然而毕竟还是打乱了咒术师原本的节奏,一旁窥伺已久的咒灵瞬间像鬣狗般一拥而上。过于密集的群体蠕动着并拢在一起,化成了个光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的漆黑影兽,张开血盆大口将白发咒术师吞到了混合的领域里。
“……”
寻常咒术师光是踏足其中就会化为脓水的必死之地,对于最强来说也不过尔尔。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站在影子中心,举手起势,“【领域展开――】”
暗中之暗的诅咒吞噬了光与声,外围的诅咒师却眼里含笑,像是要恶作剧一样,嘴唇微动,几乎是同时和对方吐出了那个词:
“【――无量空处。】”
・・
“是么……悟那家伙,居然还真能作出几分为人师长的样子吗?”
桌上的菜品已经被一扫而空――大部分都是被锅巴吃掉了,餐盘被在了到一边,夏油杰听完香菱的介绍后,忍不住捧着茶杯感慨,
“该怎么说呢,虽然早就从你们口中知道那家伙去干了教师这门职业,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果然我记忆里的五条悟,跟人民教师的形象完全沾不上边啊――他光是能做到一整体天老老实实不惹夜蛾老师生气,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夏油杰沉默了下,作出结论:“――实在是太可怕了。”
香菱试图挽回一下那位最强在她心中的形象:“五条先生虽然有些跳脱……但本质上还是蛮可靠的。”
身为热衷于创造菜品的厨师,香菱曾游历过提瓦特上的许多地方。她见识过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与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因此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信。
――比如眼前看似轻松悠闲的青年,实际上并不如表面展现的那样淡然。
“你是在担心五条先生么?”
据说火元素神之眼的持有者大多开朗活泼,虽然也有个别的性格是沉稳有度,但香菱显然属于前一种。心中有所担忧的她没有绕弯子,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
夏油杰的笑容顿住了,他慢慢抿起了嘴角,声音因犹豫而轻了下去,
“悟那家伙……因为出身问题,所以有时候并不能理解一些在我们这些常人眼中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三观。”
“我和硝子,在悟的世界里,大概就是他用来观察普通人世界的「窗口」吧。”
――夏油杰并不是不清楚,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五条悟,实际上一直都是单纯地以他的判断,作为衡量善恶的标准。
如今灵魂残缺的他,记忆终止在高专二年级,15岁的初夏。在那之后发生的近十年的事,都是从「往生堂」众人的口中了解到的。就算故事中的主人物是他,故事也终究只是故事,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听起来也就分外陌生。
……明明记忆的最后还是欢闹而平凡的一日,怎么突然之间,就只有他一个人被抛下时光的列车,就这么茫然地在荒野间徘徊,眼看着十年轰隆隆的消失,旧日友谊一去不复返了呢?
“我很担心啊……”
自幼意识到自身的特殊之处,也早已习惯将一切事情压在自己身上,作出一副成熟样子的咒术师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少年。他垂下眸子,声音轻得像片落羽,
“悟那家伙经历了那些后,一直都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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