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安生地躺几天也不能,因为邢倩通过何平知道了方渐青的地址,没打招呼就去看望了方渐青。
虽然是出于好意,但方渐青并不是很能接受,他的房子一向不接客。
那天闹得不太好看,最后何平迫不得已联系了方荣林,方荣林知道这事没法子,方渐青的领地意识太强,便吩咐方时安给方渐青做一下思想疏通工作。
最后方渐青让邢倩进了门,但也只是进门,不让邢倩上二楼,也没留邢倩吃饭。
何平好心办坏事,事后被方渐青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心中充满歉意,但也委屈。
他以为方渐青挺喜欢邢倩的,要不然这段时间的种种异常又是为哪般,于是便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没想到方渐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幅你在放什么狗屁的恐怖模样。
最后何平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哑巴。
方渐青的伤养了两周,痊愈之后便带着东西上邢家赔礼道歉,邢倩父亲不大高兴,但也不好下了好友的面子,便收了礼,明里暗里让方渐青处理好和邢倩的关系,不要伤到邢倩的心。
方荣林也找了方渐青一回,训斥了他之前行为的不妥,并询问他对于邢倩的想法。
方渐青实话实说他对邢倩谈不上喜欢,但方荣林对于这句话的解读显然和方渐青想表达的不一样,他认为只要不讨厌就可以。
感情在利益面前无足轻重。
方渐青没有拒绝的余地,又开始和邢倩见面了,由于工作繁忙以及大量主观因素,暂且只见了两次面。
这就是黄师研获得的所有消息,大部分来自卧底方时安,小部分来自她死皮赖脸,不断找方渐青询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不过由于频率太高,方渐青最近已经不回她消息了。
陈青刚好经过一个隧道,光线骤然消失,轰隆隆的声音充斥在梁珍的耳边,不多时就因为信号不稳定而自动挂断电话。
听到嘟嘟声,梁珍收起手机,告诉方渐青:“小青去海西玩了。”
“海西?”方渐青眼皮一跳,“她疯了吗,她那样的身体能去这种地方?”
一旁的方世国慢悠悠地翻了一页报纸,“渐青,你怎么和你妈一样瞎操心,这是溺爱。”
“谁爱她了。”方渐青矢口否认。
方世国抬了一下眼,嫌弃道:“我说的是溺爱。”
“我也没溺爱她。”
“就这还没溺爱?你小时候双标的事海了去了,自己和小青吵得凶,别人轻飘飘说小青一句你就要找别人打架。”
“那不然怎么办!”方渐青突然捶了一下墙,在方世国和梁珍震惊的目光下,他恼道,“她就只会哭,我还由着她被骂吗?”
“真行,天塌下来还有你的嘴顶着。”方世国嘟囔着,放下报纸站起来从柜子里掏了个相册出来,乐呵呵道,“对了,我还有你打架的照片呢。”
方渐青头疼地说:“爸,您别逗我了。”
“别什么别,刚好很久没看照片了。”
相册有些发黄,封皮残破衰败,露出灰白色的芯,显然有些年头了,厚度足足有一根手指宽,翻开后就可以看到陈青和方渐青像树苗一样的成长足迹。
“看,那时候的渐青多可爱,一身伤还拉着小青回家,瞧瞧这表情,真臭。”
“还有这张,哎哟,小青被渐青骂得眼睛都红了。”
梁珍也凑过去看,很快笑出声,转头招呼方渐青一起看。
方渐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快速地扫了一眼,相片上陈青可怜兮兮,的确是被他骂惨了,但方渐青不觉得得意,而是很烦躁。
陈青喝醉哭个不停的画面忽然浮现脑海中,方渐青再次生出一种无处宣泄的愤怒。
他抿抿唇,没有再往照片上,只说自己要休息一下便转身回了房。
房间还保留着方渐青上一次回来的样子,窗户紧闭,无风无尘,连床单的褶皱都保持着原来的线条和角度。
照理说应该没人进来过,但有人自作主张进来了。
方渐青从书架上横抽出一本书。
浅色封面,印着“小径分岔的花园”,很久以前方时安送给他的,让方渐青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来问他,最后方渐青没有询问方时安任何问题,但也没看懂,时至今日更是早就遗忘了书里的内容。
这书不该放在这个位置上。
方渐青翻到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年幼时自怨自艾、不知所云的摘抄。
“所有的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目前都落到我头上了。”
看着这怨天尤人的话,方渐青不知怎么又想起陈青哭的样子,他难以忍受似的翻过这面,发泄式地往后翻页,随后在一页猛地停住了。
这页的页面皱得厉害,仿佛被人摩挲过无数次,又好像是被水打湿过,中间一句话被人用指甲印划起来,“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未来”,旁边还有一个用指甲扣出来的歪七扭八的字。
方渐青换了个角度站在灯光下,发现是一个“青”。
接到方渐青电话的时候,方时安正和黄师研泡在咖啡店,听方渐青说要过来,便把地址告诉了他。
方渐青过了二十分钟就到达了方时安说的手作咖啡店。
赭石色的木框包裹着光洁的玻璃,透过这扇门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景象,咖啡店里坐了不少人,方渐青看到方时安站在前台和店员说着什么,而黄师研坐在另一边的小桌子上吃着小蛋糕。
这个场景莫名眼熟,方渐青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始末。
方渐青忽然觉得当时信誓旦旦说是梁珍让陈青来找他的自己很蠢,蠢到家了。
说不定陈青也觉得他很蠢。
那陈青有没有难过?方渐青努力回想陈青当时的表情和反应,却发现陈青正常得不能更正常,和邢倩聊得开心不说,还有精力嘲讽他。
不过方渐青觉得陈青是难过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她是喜欢他的,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一定不高兴。
可他什么都不记得。
悠闲而缓慢的音乐在耳边弥漫,方渐青带着复杂的心情推开门。
他往方时安那边走,但方时安没看到他,方渐青刚想叫他,却看见方时安的脸色陡然间沉下来,紧接着稍显急促地跨到了黄师研的桌边。
那里有一位中年男人,刚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打算离开。
方时安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压在桌上。
桌上的蛋糕翻了,黄师研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时安没理会她,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冰冷得叫人胆颤,别说黄师研没见过方时安这幅样子,就连方渐青都没见过,也吓到了一跳。
方时安说:“我就说一遍,手机拿出来,照片删掉。”
“什么照片?你谁啊?有毛病。”男人挣扎着。
方时安盯着他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抬起拳头挥了下去。
第31章 (1500珠二合一)
太荒唐了。
方渐青精神恍惚,觉得最近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方时安是谁?从小被方家养大的精英。彬彬有礼,笑容满面,与世无争,最喜欢以德服人,把人说得一愣愣的,方渐青小时候没少被他耍过,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会打架的,还打得这么凶。
方渐青怀疑自己认识了一个假的方时安。
不过看他揍人倒是解气。
咖啡店里那男人逮着小姑娘偷拍,相册一翻还不止黄师研一个,还好方时安眼尖,揍了一顿后直接拉来了派出所,否则要让这种人渣跑掉,半夜睡着都得被气醒。
就是方时安下手不知轻重,太缺乏理智。
方渐青怀疑他拦得慢一点,明天方家就得上社会版面的新闻了。
不过也能理解,要是陈青遇到这种事,方渐青思忖自己应该也忍不住下死手,毕竟这种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认识到错误的,必须先揍到对方认错,再进行物理阉割,精神折磨,总之不能让对方好过。
……
方渐青盯着墙角,开始后悔刚刚没上去帮着添几拳。
不远处,方时安从调解室走出来。
还在想方渐青去哪里了,眼一转却看到他站在角落,不知为何怒视着人家派出所的大白墙壁,愤怒程度比他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旁边几个民警时不时瞟他一眼,似乎只要方渐青发疯,就要将他拿下。
“……”方时安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黄师研,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远离方渐青的那面,然后才喊方渐青,方渐青顿了一下,转过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刚刚怒气冲冲的样子,甚至笑了笑,问他是不是处理好了。
方时安忽然有点担心方渐青的精神状态。
江市哪个精神科医生比较专业,改天得带方渐青去看看。
而方渐青看着方时安饱含忧虑与关爱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外走去。
最后他们在民警们整齐划一的警惕目光中离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
三个人去附近的面馆简单地吃了点。
黄师研可能是吓到了,比以往沉默许多,见状他们没提之前的事情,只是在黄师研吃完后先将她送回了家,而后两人又找了个夜宵摊子,买了点烤串和酒,坐下来边吃边聊。
方渐青说方时安:“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原本也没什么事。”
“非得留个案底才是有事?”方渐青冷嘲热讽,又问,“最后怎么处理的?”
“那人拘留了。”方时安不是很想聊这个,很快将话题引向了方渐青。
他问:“今天找我什么事?”
——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
方渐青只是想找人聊一聊。
最近他心情沉重,方荣林频繁找他谈话,灌输一些方渐青觉得早应该在现代社会消失的理念,最难的是他还得装作听进去了,奥斯卡应该颁给他。
公司的事情也忙不完,方渐青已经后悔前几个月发疯一样接了一堆项目,现在公司里已经有两个员工提辞职了。
哦,还有那对对戒。
方渐青觉得放保险柜显得太重视了,没必要,但丢在床头柜又感觉有点不安全,最后勉为其难放在每天穿的衣服口袋里,不离身地带着。
想到这,他忍不住往口袋里伸,摸到冰凉的触感,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青的喜好和一般女生有差别,不喜欢玩偶公仔,喜欢模型机器人,她有过一个方渐青觉得很蠢的铁皮发条机器人,不仅丑,而且不知是哪个零件有问题,总走不成直线。
方渐青觉得自己就如同那个机器人,发条上了几圈,他就该走几步,等走完回过头看,却发现那不是自己想走的路。
但已经走了,回不了头,也不能怪别人。
路上撞倒的东西,也不是他想扶就能扶起来的。
口袋里的戒指变暖了。
方渐青问方时安:“你记得以前你送了我一本书吗?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
“好像是的。”方时安欣慰道,“记性不错,脑子还没全坏掉。”
方渐青无语地看他一眼。
“所以要问我什么?”方时安问。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方渐青把在书上看到的东西告诉了他,并问他“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吗”,过了几秒,又说“陈青她……”然后卡住,似乎没想好要说什么,再停了几秒才说“她是什么意思”。
方时安头一次听方渐青用这种语气说话。
谨慎犹豫得好像很怕说错话。
方时安的眼皮飞快地跳了跳。
方渐青有时候固执得讨人厌,有时候又天真得有些犯蠢。
陈青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
当一个人认为某件事重要的时候,很多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会变成扎眼起来,看个书有感而发划个好词好句,还用得着专程找人解释?
他哪能知道陈青什么意思,他又不是陈青肚子里的蛔虫。
方时安琢磨自己应该趁空去考个证,开启给人做咨询的副业,按小时计费,这样一年下来从方渐青这里拿到的钱估计就是不小一笔,足够给方渐青报一个感情培训班,省得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虽说他喜欢看热闹,但也没这么闲。
方渐青看他不说话,耐心迅速消失,冷漠道:“我随便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着什么急啊。”方时安心中千回百转,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未来’,小青觉得她和你已经走向岔路,你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呗。”
像嫌火不够大,方时安又加了句:“她去找新的未来了。”
但方渐青抱着胸,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根本不在意。
方时安想了想,又问:“陈青去哪儿玩了来着?”
这回方渐青表情变化明显。
他黑着脸说:“海西!”
陈青终于从火车上下来了。
海西这一块的海拔有些高,陈青来之前有和梁珍一样的担忧,因此做了不少准备,但惊喜的是她几乎没有不适反应,除了火车坐得太累了。
于是到达旅店后,陈青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翌日中午才醒来。
由于没有做攻略,最后陈青决定听从旅店老板娘的建议,报团按部就班地玩几天。
好在海西风景迷人,山好水好,天空每天都蓝的和颜料一样,就算跟团也十分享受,野风仿佛把一切烦恼都带走了。
说来很巧,陈青又碰上了黄佳前男友他们专业的一群人,杨孟松也在里面。
那天陈青刚从外面回来,前脚踏进旅店,后脚就看到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
即便是曾经一起出去玩过的关系,陈青对他们的面容依旧十分模糊,没有认出他们,但黄佳口中那位早已入土的前男友认出了陈青。
“陈青?”他喊了一声,又怕认错人,尴尬地对同伴说,“是吗?是叫这个名字吗?你们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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