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吗,说说看吧”
弗朗茨拖了把椅子过来猛地坐下,一时忘了自己的某个要害部位还负着伤,那感觉仿若升天般刺激,那
死丫头下脚够狠的啊,挨枪子儿都没这么疼。
弗朗茨越发记恨起了白蓁蓁。
齐诤本来都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正准备开口,刚拿出照片,那阴翳的蓝眸就转了过来,他顿时一张脸
吓得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个年代,华人在海外的地位低到尘埃里。军校这群普鲁士贵族少爷还是希特勒洗脑种族论的重点受难
对象,思维模式早被那专业坑人的元首带偏了。一个个的长的人模狗样,排外排的尤其病态,除了自己人从
不把别人当人看。真正称得上是一句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
“说话啊”
见这瘦小的中国男人畏畏缩缩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气头上的弗朗茨发泄似的猛踹了一下他的凳子,一
个没稳住把他踹翻了。在一屋子的哄笑中,他鄙夷地看着齐诤那双满是惶恐的眼睛,不禁想到了不久前见到
的另外一双。同样的黑,同样的亮,他这半‘废’的一个星期全拜她所赐,妈的,下回见到,他非得弄死
她,床上床下都弄死她。
不过这个中国男人,倒是懦弱的让他倒尽了胃口。
“你还不如一个女人”
他轻嗤一声,掠过他拿起了桌上的相片。相片大概是抓拍的,黑白色,像素不会很高。隐约能看见照片
的女人跟身边的同伴说着话,唇角露着一个小小的梨涡,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旗袍勾勒出的玲珑体态虽说
被怀里的书挡去了一半,但光凭那露出的一小截细腰就能让他瞬间认出来。
弗朗茨吹了声口哨,气都消了大半,侧过头和埃尔温说,“是她没错,她是谁”
埃尔温指了指还待在地上的齐诤,耸了耸肩,“这你得问他”
……
白蓁蓁赶了最早的一趟火车去柏林,一路上疲惫地昏昏欲睡,但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她这回哪怕是困到
上下眼皮直打架也不敢真正入睡。
她怕她这一睡,再次苏醒就又到了终点站汉堡。
下午三时,火车到达柏林。白蓁蓁起码核对了五遍火车站站牌,柏林两个大字镀着金,在阳光之下熠熠
生辉。
这回铁定没错了。
离开站台后,白蓁蓁又掏出怀里那张皱巴巴的地图,对着阳光翻上一面,然后没过几秒又翻上一面,偌
大的问号复又出现在她的脑门上。
昨天那个变态金毛说哪一面是正面来着?
翻了四五回,白蓁蓁认不出来。要不……还是再去买一张吧,要看懂这个地图对一个地理才考10分的人
来说太困难了。
“噗嗤——”
白蓁蓁听到一道女声的轻笑响在耳旁,她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留着浓密金发,穿戴一身优雅
的美丽夫人。她的蓝眼睛形状很漂亮,白蓁蓁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个疑似脑子有病的变态。品行不端是一回
事,他有着这样一双眸也是事实。
“小女孩,你是迷路了吗?”
“我不小,我十五岁了……”
这具身体有这么显小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小?明明白蓁蓁十五岁的时候也这模样,家里一群亲戚
上赶着夸她是个从小美到大的美人坯子。
“十五?哦不,你看起来真小”
夫人很是惊讶,她掩了掩嘴,随后觉得不妥,又放了下去,微微笑道,“那么这位来自东方的十五岁小
姐,能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白蓁蓁是瞧她面善,火车站的警务室也在身后不远处,这才一五一十地将留学找不到地方住的事情告知
给这位夫人听。谁知这位一夫人听完就面带喜悦地抓起她的手,漂亮的蓝眼睛一闪一闪,
“你可以住来我家!我一直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孩儿住在家里!”
“什,什么?”
雷厉风行的夫人仗着一米七八的傲人身高迅速拖起白蓁蓁的行李,将她带去了柏林市政府,并在留学帮
助窗口为她办好了一切该办的手续。等白蓁蓁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菩提树下大街193号住户诺依曼家的
大房子面前。
是的,夫人姓诺依曼,一位普鲁士容克贵族夫人。
她不是对诺依曼夫人存在什么偏见,更不是对她的贵族身份感到抵触。她只是,单纯的,纯粹的,觉得
诺依曼这个姓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欠揍感。
嗯,就像昨天遇到的那个变态一样。她踹的一点没留情,没半个月他绝对没法活动。
佛祖在上,白蓁蓁愿意用她未来五十年的寿命换此生永不再遇见那个男人,真要遇到,她一定会死的很
惨。
诺依曼夫人带着白蓁蓁走过开满蔷薇玫瑰的庭院和系着叮当风铃的庭院,一路走上了二楼,旋开一个房
间的门把。
“我希望你能喜欢这儿”
一间完全遵循着女孩子想法打造出来的房间。
淡色系的装修基调,厚重的白纱与帷幔从天花板上直直垂落,堆叠在象牙白的公主床上。一旁落地的弓
形飘窗只要望下去就定能看见那片繁花簇拥的美丽庭院,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洒落在精巧的梳妆台
面,小小的镜子折射出了满屋子的绚烂明媚。
“我喜欢这儿,非常感谢您,诺依曼夫人”
能为一位房客准备如此精美的房间,诺依曼夫人是由衷地希望能有一个女孩儿住到他们家。
“这个房间是?”
诺依曼夫人自己的房间在走廊另一侧,位于白蓁蓁对面的另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那是我的儿子弗朗茨住的,他在军校,七月份的暑假会回来,到时候让你们认识一下,他的性格有时
候会显得很奇怪,希望你不要介意”诺依曼夫人笑道。
“当然不会,我相信他和诺依曼夫人您一样好相处”
正所谓生女肖父,生儿肖母,依照着诺依曼夫人浪漫随和的好性格,白蓁蓁并不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诺
依曼先生会很难相处。
收拾好了东西,白蓁蓁下了楼,诺依曼夫人正坐在客厅里,与另一位夫人交谈甚欢。那也是一位极美的
夫人,金发高高挽起,祖母绿的眼眸如同一块色泽上好的翡翠,容貌较之诺依曼夫人少了一分惊艳,多了一
分柔弱韵味。
听见脚步声,那位夫人抬起眸,望进幽绿的一瞬间里,白蓁蓁竟觉得这一幕太过眼熟。忆不起是在哪
里,她也见过这样的一抹醉人的深邃幽绿。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脸盲和健忘,来到德国越发严重了。
直至诺依曼夫人开口唤了一下她的名字,如梦方醒的白蓁蓁这才提步上前。
“白,这是海德里希夫人,我们对面的那栋房子就是海德里希家”
诺依曼夫人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坐到了与海德里希夫人之间的位置,白蓁蓁一侧目便能看见那双泛着冷
调的莹绿眼眸。她知道那栋房子,门前栽满了白色玫瑰的房子,纯净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曳的样子像极了身边
这位婉约柔和的海德里希夫人。
“海德里希夫人,您好,我叫白蓁蓁!”
海德里希夫人点了点头,眉眼间一派祥和,声音也像是浸过水一般的柔美,“很奇特的名字,我可以叫
你白吗?”
“可以的”
她看见自己低声回答过后,海德里希夫人的眼睛霎时间盈满了笑意。
第5章
蝉鸣鼓噪的七月如期而至,诺依曼夫人没有等到她的儿子回家,好像是被选去了什么特种营绝地求生
了,圣诞节才能回来。因而白蓁蓁也没有如愿见识到这位据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被夫人夸出花儿来的
德意志未来好青年长什么样。
她心里大致觉得他可能就是一个外国版的雷锋人物。有一个未成年的哥哥,十三岁的时候倒霉碰上经济
大萧条,连饿带病地死在妈妈怀里,身为独苗苗的他一路坎坷地陪着母亲长大,最终成长为一个全心全意为
人民服务爱憎分明公而忘私的无产阶级积极分子同志。
弗朗茨·峰·诺依曼·雷?平心而论,这名儿不怎么好听。
故事是挺励志的,白蓁蓁要是早听说过这个故事,写作文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水不够字数而被老师批评
了。
穿越以来的日子她一直都没法适应,总觉得这事太过玄幻,又发生在自己身上,显得很不真实。但就像
邻家独处的奶奶告诉她的道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在这里感叹危机四伏的未来,还不如先出趟门
实地考察一番。
将写着自己名字的日记本合起来以后,白蓁蓁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天气很好,非常适合抱上地
图去学校附近踩点,开学的日期近在眼前,她连路都没认清。
要上的这所学校是女校,地理位置非常奇特,毗邻着希特勒的警卫旗队柏林大本营,每天都能看见警卫
队的士兵带着枪来回巡逻。
早在纳粹一党还未崛起之时,这所学校便已经建起来了,还是红十字协会投资的,光医护类课程就开了
十几门,德国有一半护士都出自这所学校。
领好了学校的课本和校服,白蓁蓁艰难地从女人堆里挤了出来,身上沾染着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闻得人
脑袋发昏涨,一回头,她发现自己地图不见了。
看向前方女孩儿齐聚的报名处时,白蓁蓁的头更疼了。那么小的一张地图,要是落在人堆里铁定是掘地
三尺也找不出来的,还不如再去买一份。
一刚踏进文具店,慈眉善目的店主就遗憾地告诉她,市区地图已售罄。白蓁蓁垂头丧气地走出店门,站
在岔道口前,怅然无言地望着面前三条一模一样的长街。
到底哪一条是通向菩提树下大街的?街道办执法处的人为什么不帮忙立个牌子救助一下初来此地的路痴
人士?
“唉……”
长叹一口气之后,白蓁蓁在路过的行人中间观望了一番,伸手扯住了身边经过的某名男子。袖口质地偏
硬,像是某种制服,男子有些高,她得仰着头才能看清脸。分辨不出对方左肩处是警衔还是军衔,她只是见
他穿的一身漆黑,从里到外一副为人民服务的样子,一句话脱口而出,
“警察同志帮个忙!”
从小老师就这么教她,遇到困难找警察,捡到钱包找警察,抓到小偷也找警察。
“你在叫我?”
他转过了头。这是一位英俊而年轻的先生,实际年龄应该在二十出头。
沃尔纳的记性极好,一眼认出这个半路拉住他的东方姑娘就是当初在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亚裔,他记
得她的眼睛和她手背上小小的红痣。
“是的,警察先生。”白蓁蓁笑得讨好,“帮个忙呗。”
其实沃尔纳身上穿的不是警察制服,是党卫军军装,对军队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不会认错。不过显然,
白蓁蓁对这方面一点常识都没有。
“迷路了?”
“你怎么知道?”
脸上写着呢。沃尔纳压了压帽沿,问她,“去哪”
“菩提树街。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这夸奖绝对是真心实意不掺假的。那双眼是幽深的祖母绿,像清晨起雾的寒潭,纤长的眼睫半敛着,极
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白蓁蓁并不太喜欢绿色,各种意义上都不喜欢,但唯独没由来地喜欢这个人的眼
睛。
“谢谢”
“不用”
说完这句话,二人之间的空气仿若被按下了暂停,半天听不见有人开口,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说好的外国人都很健谈呢?白蓁蓁忍不住了,“这就……没了?你不跟我聊点什么吗?”
“聊点什么?”
白蓁蓁指了指天,指了指树,又指了指彼此,“天气?风景?你我?什么话题都可以呀,你是不是不喜
欢说话?”
男子点了点头,白蓁蓁仍不放弃,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为什么?我喜欢你的声音,你能多说点
吗?”
这回连白蓁蓁自己都听出来自己的德语发音有多不标准了,颇感害羞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我的德
语不太好,你不要嫌我吵,我只是想练习练习……”
“没有嫌你吵”
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一般的女孩清脆,但就是让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你想听什么?”
白蓁蓁挠着头,瞄到他肩上的徽章,灵光一闪,“你能告诉我你这个领章代表什么吗?我感觉你不是警
察,是盖世太保吗?”
“……盖世太保就是警察”
“啊?”
“你这都不知道,来德国的三四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沃尔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仿佛永远带着一头雾水的人。听说中国国内早就开始打仗了,这个小女孩是
怎么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的?
白蓁蓁的关注点有些跑偏,她不由地停了下来,很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来德国有三四个月那么
长?”
沃尔纳回过身来站定,着军装的身形颀长,伸手摘掉了帽子抱在怀里,幽绿色的眼眸带着探究,一刻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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