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答应了?”
“应了。”
“既然定下了,就叫礼部择日过礼吧。”
“不急。”天底下也就只有萧瑟敢反驳明德帝的话,“她还小,我答应她兄长等她年满十八再成亲。”
明德帝沉默了片刻,“也好,不着急,孤近日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看你,改日你进宫,将她一并带来与孤说说话。”
“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阿筝请了她师父治好的。”和秦筝有关的话题,萧瑟并不吝啬自己的字。
“那要好好待人家。”明德帝舒了口气,车帘垂了下去,“你长大了,孤不能像当年一样管教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朝中百官,天下豪商,萧氏皇族就这么静静地跪在那里,听着萧瑟和明德帝说着一些家谈般的闲聊。
“各位也请起吧。孤不是刻意怠慢各位爱卿,只是和这个儿子很多年没见了,不想有些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还请各位爱卿谅解。”
“臣等不敢!”百官齐声呼道。
“走吧。”明德帝轻声说道。
瑾宣公公望了萧瑟一眼,转过身,朗声道:“起驾!”
“恭送陛下!”千金台门口,众人再次高声呼道。
萧瑟拉着秦筝的手站在那里目送马车的远去,微微垂眸,父皇的身体,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
千金台之宴最后的宾客驾临,待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进门,可却再次表明了一个事实。
虽然四年没有半点消息,但这个天启城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天启城,那个萧楚河是唯一的天之骄子的天启城!
六皇子回归天启的千金台之宴结束了,最后明德帝的出现,无疑将设宴的目的推向完美,萧瑟等人回到雪落山庄的时候已近黎明,精神亢奋了一晚上的人在宴散之后终于露出疲态,各自回了住处睡去。
萧瑟牵着秦筝的手回到房间,两人没什么睡意,便一同坐在屋顶上。
萧瑟破天荒地提了一壶酒,在秦筝瞪大的眼睛中递到了她面前,“来一口?”
“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秦筝狐疑地看着他,这人不是喝醉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萧瑟一笑,自顾自地拔了瓶塞饮了一口,“这是雕楼小筑闻名天下的秋露白,每月十五才会售出,徐管家这些年帮我攒了不少。”
第71章 小庙也能装大佛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敲了佛头,我得帮你告个罪。
“不是说酒仙百里东君的七盏星夜酒更胜一筹吗?”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美酒,秦筝凑近轻吸了一口。然后抬手挥了挥,冬日的风就将那酒香远远送了出去。
“也对。”萧瑟笑道,“可惜百里东君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不过听说大师兄酿出了星夜酒,等他好了让他酿给我们尝尝。”
他含了一口香醇的美酒,眼睛微眯,看着灰沉沉的天际没再说话。
一个药瓶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剩最后一颗了,拿去吧,你爹要是情况不好,这个可以应应急。”
灵虚子给的万灵丹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四颗,叶若依用了一颗,秦筝用了一颗。如今唐莲用了一颗,只剩最后一颗了。
“我之前听皇叔说有华锦在,父皇的身体三个月就能康复了。”萧瑟垂下眸,并没有去接那个药瓶。
秦筝直接把瓶子往他手里一塞,“拿着罢,左右不管是我还是你吃了都不会再有用了。你爹看起来不坏,他对你很好。”
不然也不会抱病出门来给萧瑟撑场子了。
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萧瑟能轻轻松松说出把天启城送她这样的话来。
在他以前还是萧楚河的时候,明德帝就对他很好很好。不然也不会有太子的唯一人选这个说法了。
虽然叶若依说今天设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秦筝觉得萧瑟并不高兴,想来想去也许是因为最后露面的明德帝身体有些糟糕吧。
萧瑟看着那个玉瓷小瓶,眸色变换,低笑了一声:“还是阿筝懂我。”
“我哪里懂你了。”秦筝抱着膝盖轻轻一哼,“我才搞不明白你。”
“阿筝心疼我,才会懂我。”躺在那儿的人嘴角晕开了一丝笑意,说不出的醉人。
秦筝觉得有些头晕了,“鬼才心疼你呢。”
“阿筝是捉鬼的人,哪里是鬼?”
“说不过你。”小道姑懊恼地扑了过去,嘴皮子功夫永远不是对手,还是动手来得快。
萧瑟随手把那瓶千金难买的秋露白一丢,瓶子立刻在雪地里摔得粉碎,甘甜的酒香和凉薄的细雪相融,天还是那么冷,心却是热的。
他将她抱了个满怀,醉玉颓山,眸含柔波,唇角牵起一抹笑,“阿筝,盛情难却的呀。”
萧瑟拉起了她的兜帽,但却被她的发冠挡住了,软和的绒毛在她脑后拢了拢,一只手按着她的脑勺往下压,贴上了他的唇。
唇齿厮磨,秋露白的味道渗入两人缠绵的舌间,酒的味道愈发浓烈了。
秦筝趴在他胸口,短促的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意识微醺,她迷迷糊糊地想起宴席里好似不少人提起当年六皇子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云云,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还是阿婆在那里偷偷嘀咕着要是能睡一晚也值了。
睡一晚?
想都别想,坏东西是她哒!
秦筝醉了酒,通常不记得自己干过的事,第二天日晒三竿的时候醒来,千金台之宴的各路消息已经在天启城四处炸开了锅。而设宴的主人却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小道姑一瞅外面的日头,完了完了,祖师爷在上,她的早课又没做。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提着剑就要往外冲,萧瑟把她拉了回来,她一脸茫然,干嘛?
萧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毛毛的,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脖颈。
秦筝顺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望了过去,“你被蚊子咬了?”
萧瑟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嗯,很大的一只,跟你差不多。”
小道姑懵了一瞬,随即脸色大窘,“不……不是我干的!”
“反正不是别人干的,我向来洁身自好,身边只有你一个。”
萧瑟的笑似乎带了一点无奈在里面,“阿筝,不可妄语,你破戒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哦,还有色戒。”
呸呸呸!
小道姑伸出爪子就要去挠他脖子,大有要毁尸灭迹的架势,结果一扒领子看到其他地方星星点点的还有,人顿时傻了,她涨红了脸,“不……不可能是我……”
“嗯,不是你。”萧瑟附和着点了点头,眼底全是揶揄的笑意。
秦筝懊恼极了,“都怪你,是你先喝酒哒!”
萧瑟点头,嘴角却是忍俊不禁,“嗯,怪我。”
小道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扒着他的领子使劲儿提了提,萧瑟被她一勒差点笑岔了气,他咳了咳,“行了,今日不出门,别人看不到。”
“徐管家会看到的!”秦筝瞪眼。
“看到就看到,反正别人总误会我们有什么。”萧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坏东西,要不是他别人哪儿能误会。
千金台之宴结束后,雪月城来的一行人也休息够了,萧瑟带着秦筝和雷无桀出门,走上了繁华喧闹的大街。
明德帝那天晚上现身之后,天启的闭城令也解了,街上的人更多了。
三人走在街上,萧瑟照例给秦筝买了根糖葫芦,雷无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看着那跟在秦筝身后丢银子,她对什么感兴趣就买什么的萧瑟,雷无桀挠了挠头皮,“我们不是出来找百晓堂的吗?怎么看着……像是陪小先生来逛街的?”
秦筝凑在一处面具摊前看了看,“怎么这么多人脸和鬼面的?”
萧瑟走在她身旁顺手拿起了一个红色的鬼面,“汉唐时宫廷大傩仪式隆重,你可听过?”
小道姑惑道:“傩?”
“傩舞,又称鬼戏,是最古老的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萧瑟顿了一下,道,“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
小道姑不太赞同地摇摇头,“一张面具而已,怎么能当神。”
她想起不久前死于自己剑下的傀,“鬼还差不多。”
萧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将红色鬼面挂回了摊位上,牵着秦筝往前走,“鬼也是有好坏之分的。”
他们一路走到了天启城内一处偏僻的小庙,庙中供着弥勒佛,跟其他地方的小庙,却也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算得上不同的,就是这里太过偏僻,一个人都没有。
“我从小就听百晓堂的故事,据说他们无所不知,无处不在,有一处总堂接收着整个天下的消息,没人能够找到这处总堂的所在。”雷无桀站在小庙门口,一脸惊讶,“结果你告诉我,这座总堂竟然就在天子脚下,还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庙?”
“是,可小庙也能装大佛,你在门口看以为是小庙,走进去以后却发现是另一片天地。”萧瑟懒洋洋地说道。
雷无桀走进了这座小庙,惑道:“我走进来了,也没啥天地啊?”
萧瑟走了进去,伸出无极棍在弥勒佛的脑袋上轻敲了三下又重敲了三下,就退了回来。
雷无桀看得目瞪口呆,“你这行为,我看连无心看到都得骂你几句。”
秦筝也惊得连忙安抚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萧瑟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我敲的又不是你的头。”
小道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敲了佛头,我得帮你告个罪。”
萧瑟勾了勾唇,也覆手上去轻轻摸了摸,“嗯,告个罪。”
弥勒佛像慢慢地转了个圈,背对着他们,露出底下一个大坑,萧瑟拉起愣神的秦筝走了下去,雷无桀连忙跟上。
下去以后两人才明白什么是萧瑟嘴里的别有天地,下面实在太大了,几乎和一整个千金台一样大。
里面放着无数高高的铁架子,上面摆满着各种典籍,还有的墙被一层又一层的格子覆盖着,那些格子上挂着精致的银锁。
雷无桀惊叹:“这……百晓堂都快把天启城挖空了,你这个皇子也不管管?”
秦筝动了动耳朵,这里除了他们四人的动静只有那些格子隐隐作响的声音,似乎在抽拉着什么。
萧瑟领着两人继续往里走,一道铁门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怎么还有层层关卡,我们现在要敲门吗?”雷无桀问道。
“我有钥匙。”萧瑟拿出无极棍,将它塞进门边的一个洞中,轻旋了一下,铁门缓缓地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又一片天地。
原来这无极棍还是个钥匙。
秦筝看了看无极棍上繁复的花纹,这是萧瑟的师父姬若风给他的,她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皇叔叫萧若风,你师父叫姬若风,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萧瑟一愣,伸手摸了摸秦筝疑惑的脑袋,“他们是朋友,都是我的师父。”
铁门后的房间里,六个人坐在其间,几人的到来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他们依然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三人静静地等着,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才终于抬起头望着他们三人,六个人全都带着铁面,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萧瑟垂首,露出了脸上的恭谨:“六位铁面官,好久不见了。”
站在最右边的铁面官摇头,“这里只有四面铁面官你见过。你知道,我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能活长寿的人很少。”
萧瑟笑道:“铁面官还是这么喜欢自嘲。”
“不明白我们的辛苦,才会把我的抱怨当成自嘲,你比你师父还不是个东西。”右边的铁面官无奈地说道,“昨天听说你要来,我就烦了一夜。今天见到你,心里更烦了。”
秦筝一挑眉,她一直知道他们住的院子周围有人守着,日常起居的时候只看到徐管家和几个送菜送水的侍女,其他时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百晓堂的人。
铁面官轻咳了一声:“说吧,你来百晓堂想知道什么?”
“关于琅琊王谋逆案的情报,我全都要。”萧瑟直截了当地说道。
谁知,铁面官却齐齐摇头,“这个情报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萧瑟挑眉。
这天底下的事情还有百晓堂不知道的?
“百晓堂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情报链。所有的情报最后都会汇集给总堂,由我们六位铁面官负责整理收集。
但负责琅琊王谋逆案的弟子从未复命,所以我们这里没有情报。”铁面官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一句话都没有。”
萧瑟皱眉,百晓堂弟子一月不复命就当死人处理,重新派人接管他的情报链,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铁面官叹了口气,“因为负责琅琊王谋逆案的是堂主本人。
而堂主这几年一直消失无踪,整个百晓堂虽然依然保持着运转。但有一件事仍然是我们这六位铁面官不敢轻易做决定的。那就是宣判堂主的死亡。”
“竹和我说,他回来了。”萧瑟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就是你来的另一个原因吧。”铁面官叹了口气,手轻轻在桌上一按,他们身后的铁墙忽然裂成了两半,缓缓地打了开来。
铁墙后面,似乎还有人坐在那里等着他们。
萧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秦筝握了上来,他攥紧她的小手,迈开脚步朝里面走去,雷无桀也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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