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如州的郎中都看过一遍,就连早年致仕的前太医都被茗妩用海威镖局帖子请过了。可就是没人能看出来海潮到底得了什么病。
茗妩之前还怀疑是不是遇到了马道婆之流,被人做了什么法。可紧随着那几个黑衣人也都得了相似的症状,并且相继死在大如州的府衙大牢里后,茗妩又有些不确定了。
下手这么狠,这得摊上多大的因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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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茗妩最大的心愿就是顺利的将海潮交到海威镖局老东家的手里,别再生波澜。当然那么明媚鲜艳的一个人,若就此没了...茗妩也是真心盼着海潮能醒过来。
坐在海潮床头,自然的拿起海潮的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上面的穴位,但视线却渐渐的失去焦距。
之前一直不知道红楼时,如今却在封氏娘家大嫂的漫骂中知道了。
书中说宝钗、香菱、袭人和晴雯同岁。宝钗比宝玉大两岁,宝玉又比黛玉大一岁。如今香菱也就是甄家的英莲转年十岁。那也就是过了除夕,宝钗与英莲一样十岁,宝玉八岁,黛玉七岁。
黛玉...自己的姨妈过年才七岁,哈哈哈,好巧哦,她过完年也七岁。
再想到两人的生日,茗妩再想不到她竟然能和黛玉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奇葩缘份。
想到这里,茗妩脸上刚刚扬起的笑意又顿住了。
她想到了一本书。书里讲了什么,茗妩早就不记得了。但却给茗妩留下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什么印象呢?
一个穿越者在穿越最初的时候就失去了穿越前的记忆。恢复记忆以后,这个穿越者的认识里就出现了他刚刚穿越过来,之前发生的人和事都是‘原主’的,而非他的概念认识。
茗妩是通过那个相同的生日想到她是不是早就穿越来了,她是不是穿越后失忆了,最近才想起自己的记忆。
很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却不得不说茗妩的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茗妩心中终于升起了一抹担心。
她姨妈为什么不来找她?
她是神仙的呀,就算是法力没了,做为林家的大小姐,也不可能过得跟她似的吧。是真的没办法弄出点动静,还是她姨妈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哎呦我去,这个想法忒特么惊怵了。
茗妩拒绝接受这种可能。
然而这种略微倒霉的想法到底给了茗妩一点缓冲。至少在见到功黛玉的时候,没当场崩溃大哭出来。
……
此时茗妩拒绝去想她姨妈那里可能穿越时穿岔气了,所以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旁处去。
哪个旁处呢?漫骂声再次响起的隔壁。
原著中,姨妈是六岁那年的秋冬时节进的京城,转年薛家就带着英莲也到了京城。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都按原著那般走向,此时的英莲不是还在人贩子手里,就是落到了薛家。
放下左手,茗妩又拿起右手,一边按穴位一边继续回忆原著。
书里写护送姨妈进京城的贾雨村得了贾政的青眼,不到两个月就补了应天府的缺,走马上任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查办薛蟠为了英莲打死人命这事。
薛家仗着荣国府和王家的势,案子又有贾雨村帮忙了结,大概率下应该会在金陵过春节再上京城的吧。那要是这么算下来,英莲这会儿有八成可能是在金陵喽?
等等,她又忘了件事。
姨妈如果是跟她是一样的,当时正好是盛夏,想必姨妈能见到尚未离世的贾敏。
贾敏的病能治好吗?
姨妈当过中医药大学的导师,如果她记得,如果贾敏的病能治,相信贾敏这会儿应该还活着,可若不是呢?
如果贾敏没了呢?那姨妈会去京城还是留在扬州?对了,以姨妈的性子...贾雨村这厮还会有起复的机会吗?
所以问题来了,她除了知道姨妈跟她同岁,来年都是七岁外,好像仍旧什么都确定不了。
不对,她所有的假设是基于当初和姨妈的默契来推断的,如果姨妈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最后没穿回到自己身上呢?
所以黛玉是她姨妈吗?
茗妩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她又将自己绕进怪圈里去了。
“茗姑娘,到时辰了?”六子睡得正香,听见声音猛的坐起来,一脸懵逼的看茗妩。
“...没呢。”茗妩见离翻身的时间还有两刻钟左右,就又劝六子再睡一会儿。
一天十二个时辰,六子和五福一人六个时辰。但别看是两人轮换着来,但这种累却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
现代照顾植物人,光是喂水喂饭,就能熬死个人。现代胃管,可这个时代哪有那玩意?都是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小心呛到,别提多累心了。
“不睡了,我去厨房看看汤水好了没。”
六子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两下,便起身出去了。茗妩见了,伸手戳戳海潮并没有瘦多少的脸颊。
“你说你,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第四十二章
戳着海潮的脸颊, 茗妩很是抱怨了一回海潮的不省心。然后戳着戳着,茗妩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轻到低不可闻, “你快点醒来, 好不好?”
被茗妩按揉胳膊上的穴位时, 海潮翘着二郎腿还能冷静自持, 但被茗妩戳了脸颊后,海潮明显感觉到有种热热的东西直往脑门冲。等听到茗妩这句话时, 海潮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裹紧了一下。
早在几天前,海潮就走出了那片迷雾, 只是他虽然走出迷雾却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他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也看得见其他人, 但他就是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也没办法告诉任何人一声‘他一切安好’。
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小厮每天如何精心照顾自己,看着茗妩进进出出, 一会儿折腾汤药, 一会给自己针灸,忙得晕头转向。
说真的,刚开始被茗妩脱光衣服扎针的时候,海潮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太太太太, 太了半天, 海潮都想不到用什么词来贴切的形容他自己和茗妩。
最后等到茗妩拔针离开了, 海潮才坐到床边,喃喃自语了说一句‘太亲密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海潮除了自家现在租住的小院,竟是哪里也去不了, 于是海潮除了在自己房里呆着,就是在院子里练练拳脚,或是与茗妩隔着窗户看同一本医书。
茗妩又有一阵子没做练习题了。
自打海潮‘睡懒觉’开始,茗妩就将所有的医书都买了回来,然后一点一点的翻找跟海潮相似的病案,可惜至今仍旧一无所获。
不过温故而知新,于茗妩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有时看书看烦了,海潮还故意朝茗妩的脸吹气,看着茗妩仍旧一无所觉的看书,海潮还会坏坏的抻出手挡住书页上的字。然而无论他怎么作怪,仍旧没有人看得见他。茗妩也不会气愤的追着他打了。
海潮相信自己的感觉,但自从跟着茗妩南下后,海潮就发现自己的感觉时灵时不灵。就像这次的事,他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感觉到危险。
这都不叫危险,那什么才叫危险呢?
想不明白。
如今的海潮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老子身上了。
他爹好歹也是□□湖了,总能发现端疑的吧。
海潮他老子确实在听完镖师的复述后,怀疑到了那些怪力乱神上。也因此,老东家出发之前还特意去了大兴府的法门寺,求见了高僧。
得了高僧加持了几十年佛珠和护身符后,老东家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大如州。
老东家到的那天,洽巧是除夕。
也是这一天,封氏的嫂子竟然将封氏从家里撵了出去,封氏抱着一个装了亲生女儿旧衣的包袱,双目无神的站在娘家门口。
这些年,她一直在想,若当初她们夫妇未曾回到大如州,是不是夫君就不会跟人走了?
如果当初她不让下人抱着英莲出去看灯,是不是她的女儿就不会一去不复返?这些年来,脑子里除了这么两件事,封氏再装不下任何东西了。这会儿被赶出来,脑子里仍旧想着这两件事,然后就那么傻傻的站在街道上,看着紧闭的院门。
可怜又可叹。
茗妩到底还是没忍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梳着双丫鬓,又用胭脂在眉心点了一点红,然后俏俏生生的站在自家院子前,笑意莹莹的看着封氏。
茗妩想到了她妈妈,想到了她出事时妈妈的样子。
茗妩又想到了吴嬷嬷,想到了她说起封氏时的感同身受。
不过是一张嘴,她又不是养不起。她有银子,总能将封氏安置妥当的。
甄士隐能不能回来,茗妩不知道。但茗妩至少知道英莲的大致方位。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英莲在哪,但她却决定带走封氏了。
她带走封氏,将来总有机会叫她们母女相见。若真的将这种状态的封氏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以后什么样真的不难想像。
看到这样的封氏,茗妩不禁在心里大骂人贩子。那些真应该替好人填井的人贩子拆散了多少家庭,又拆散了多少骨肉亲情,这样的人,老天为什么不降道雷将他们劈成灰呢?
茗妩的这副打扮诱拐神志已经有些失常的封氏那是一拐一个准。因为不用茗妩张嘴,视线扫到茗妩身上的封氏,麻木的神情瞬间变了个样。
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是双手捂着嘴巴不敢痛哭出声生怕将眼前的这一幕惊碎了。最后才是巍颤颤的朝茗妩走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碰触。
茗妩见此,伸出手轻轻的抓住那只探过来的手。那只手看着苍白,但手心里全是老茧,被茗妩握住时,还下意识的抖了两下。
茗妩没说话,只是顺着握住的手,将封氏牵进了自家院子。
封氏乖乖的跟着茗妩进来了,然后又呆呆的跟着茗妩进了房间,最后在吴嬷嬷复杂的眼神下,又在茗妩的帮忙下洗漱一新。
吴嬷嬷既觉得茗妩烂好心,给她们的生活添了个麻烦。又同情封氏的遭遇,说不出半句刻薄不满的话。于是吴嬷嬷便只能拉着个脸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找出两身给封氏替换。
整个洗漱过程,封氏都没有半分挣扎之意的由着人摆弄,一直等到院子里传来敲门声和马蹄谈话声,茗妩起身要出去时,封氏脸上的神情才有了变化。
她一把抓住茗妩的胳膊,紧张的拽着茗妩,不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茗妩挣了两下没挣开,想了想便牵起封氏的手,带着她一块出门了。
来人正是海威镖局的老东家一行人,见到茗妩后,还对茗妩点头,问了一句那逆子在哪间屋子的话,见茗妩指正太房,脚都没停的直直朝着正房走去。
这是亲爹,不掺假的。
面上不显,心里却撇了撇嘴。
因为茗妩想到了将亲闺女丢到城外的甄应壹。
海潮原本是跟在茗妩身边看她诱拐良家妇女的,后来见茗妩和吴嬷嬷要给封氏洗漱便站在了院子里,当听到他老子的说话声时,海潮还非常知礼数的往院门口迎了迎,不想刚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整个人直直的向后跌去。
再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海潮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他回到身体里了?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床帐,再扭头看向短短数日都瘦脱相的六子和五福,最后视线落在了刚刚踏进来的亲老子身上。
六子和五福正在给海潮按摩,见他突然睁开眼睛,两人都愣在当场忘记反应了。
还是海潮看见已经走到床前的亲老子,率先出声唤民声爹才将六子和五福叫回神。
多日不言语,哪怕被精心照顾着,海潮这声爹也不过是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多大声响。
但只是这样,就够叫一屋院子的人惊喜无限了。
茗妩牵着封氏走进来,看到海潮清醒过来时,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由自由的流了眼泪。
透过重重人群,海潮若有所觉的朝房门的方向望去,旁人不明所以的让开,正好将茗妩暴露出来。
遥遥相望,海潮眼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亲近和占有欲,而茗妩那里则是释然和解放。
这混蛋可算是好了。
要是知道会遇到这么多事,打死她都不雇佣什么镖局了。
╮(╯╰)╭
少时,房间里就只剩下海家父子。老东家结合了一回他进院子,儿子就醒过来的巧合,心忖是身上带的佛珠和护身符起了作用。于是二话不说的将这两样东西自怀里掏出来,小心翼翼的带在自家儿子身上。
海潮靠坐在床上,用一种慢到极致的语速与他老子说别后之事以及大雁岭那边的情况。
海家父子都怀疑今儿这一出就是大雁岭那边的报复行为。
父子俩说了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海潮竟没提起一句他离魂时的所见所闻。
今儿是除夕,又恰巧海潮苏醒,于是安静压抑了数日的小院瞬间热闹起来了。可惜小院能做饭并且会做饭的就只有吴嬷嬷一个。
不过那都不是事,茗妩刚刚拐回来的封氏倒是个能下厨的。
但前提是茗妩得呆在她眼皮子底下。
于是吴嬷嬷带着封氏在厨房做饭,茗妩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书。
其实拿着书坐在那里,茗妩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可考虑到厨房里的封氏,茗妩便只能继续在这里陪着了。
吴嬷嬷早就知道自己奶大的孩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正好炸了一锅小酥肉,便用小碗装了一份递到门口叫茗妩吃着解闷。
这些日子以来,茗妩主医海潮的病,并不觉得辛苦,只是觉得紧张,有压力还有些对责任的惶恐和不安。如今她算是多少有些理解那些医生的心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茗妩不觉得辛苦,但她却替吴嬷嬷觉得委屈。
以他们的雇佣关系,她家老奶娘真心没义务照顾这么多人的饮食起居。
见到茗妩又用不善的眼神来回扫视院里的镖师,吴嬷嬷不禁摇头好笑。
不过几个人的饭菜,又能累到哪去。而且光是冲着茗妩看人的眼神,那些镖师都不好意思真的什么都不做坐等吃饭。
将切好丝的菜放到一旁,吴嬷嬷的视线不由转到正在做主食的封氏身上。
镖局的少东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剩下的路又要怎么走。抬头看向封家的方向,吴嬷嬷又在心里骂了一句畜生不如。只是...封氏,真要带着一块走吗?
唉,她家姑娘呀,还是年岁太小,想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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