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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作者:星河蜉蝣【完结】
  谢铎偏头打量他:“实际上,真正的猎手,从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谢斯止啜饮了一口咖啡醒神。
  “你用伊恩的关系帮了温家,他们还有把柄在你手里,或许将来能被你所用,而温家恨上了谢文洲,只要愿意作证,谢文洲被废这件事,谢盈朝的伯父就没法拿你怎么样,尹宸也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免遭人算计,指不定尹家也得承你一份情……”
  “……还有许鸢,她现在一定很感激你吧?”
  少年默不作声,他坐在副驾上,垂眸盯着手中的咖啡罐子。
  罐子是深褐色的,颜色像极了那年母亲房间里带花纹的地板。
  那年他十岁,冷言寡语,努力隐去所有的存在感,只想在谢氏的庄园里好好地活下去。
  晚霞烧红了半片天。
  他下学回来,小跑回房间。
  每逢这时,母亲都会烤好几个鲜甜的蛋挞给他做点心。
  可是那晚,母亲没有在门口迎他,屋里也没有鲜奶和蛋液的香味。
  谢斯止上楼,见母亲的房门虚掩。
  女人躺在地板上,头发凌乱,裙子被撕成碎布。
  褐色地板上点点□□刺痛了他的眼。
  他跪在两眼无神的母亲身边,捡到了一条属于谢文洲的领带。
  她生他时才刚成年,即使那时他已经九岁了,她依然保留着少女时的体态和柔美。
  她带他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在这吃人的庄园里只为了活下去,任何一个人都能将她踩到脚下,凌.辱、折磨。
  第二天夜里,她自杀死于谢盈朝的床上。
  知道真相的谢斯止没有掉一滴眼泪。
  眼泪向来是最无用的东西。
  要得到想要的东西,要让憎恶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哭没有用。
  谢斯止厌恶地盯着手里的椰奶咖啡。
  褐中带着几缕白浆,像极了十岁那年他在地板上看到的脏东西。
  让他心烦。
  他随手把喝了一口的咖啡丢出窗外,易拉罐的液体哗地洒在了柏油路上。
  谢铎淡淡道:“……许鸢现在或许会感激你,可如果她知道,谢文洲之所以着急对她下手,是因为有人天天在他耳边做心理暗示,暗示她就要成为谢氏的女主人,就要为谢盈朝生下完美的继承人,她会怎么想?”
  “如果她知道,裴霁言在侧门外等她的那天清晨,有人利用苦肉计和她的同情心故意拖住她,不许她离开,她又会怎么想?”
  “如果她知道,她父母虽然破产却并没有欠债,青木帮之所以把她掳走,是因为有人提前和青木帮……”
  “谢铎。”
  谢斯止眼底渐渐漫起寒意,他眼神危险:“我建议你,别再说下去。”
  谢铎耸耸肩,识趣地闭上嘴。
  少年偏头望向窗外的秋日风光。
  道路两旁,枯枝落叶随秋风坠落。
  在温暖的朝阳下,谢斯止的冷冽很快被驱散了。
  他想起昨晚,少女猫一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
  世界很大,夜晚很冷,他是她溺在水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薄草,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而他的指尖拨弄着她的身体,像在拨弄一朵水中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柔软、湿润。
  她身上的香味,她的肌肤上的汗珠,她潮湿的头发,和她压抑的、唇间的低语,无一不深深烙在他脑海里。
  那滑腻触感能令任何男人为之疯魔沉沦,他也不例外。
  只要想起,就会心神晃荡,唇齿泛干。
  谢斯止安静了很久,用一种温柔的声音低喃:“许鸢,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第16章 
  许鸢在课间被裴霁言拦住了。
  开学日,她见过他作为新生代表在礼堂发言。
  可也不知是缘分没到还是有人故意安排,这一个月里,他们从没有在学院里遇到过。
  在此之前,裴霁言更是对她同在学院就读的事一无所知。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学院念书?”裴霁言蹙着眉,似乎有些受伤。
  许鸢默认。
  他又问:“那晚的纸条你看到了吗?”
  许鸢抬眼看向他,尽管她没有承认,可裴霁言依然从她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要不是昨晚尹荔在生日宴上说漏嘴,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庄园里,哪里都去不了。”裴霁言自嘲地笑,“其实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谢盈朝他对你还不错吧?”
  “裴霁言。”许鸢喊他名字,“抱歉,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许鸢不知道该和他用怎样的态度和身份去交流,她道了歉,想从他身边借过。
  裴霁言拽住她:“你知不知道谢盈朝是什么样的人?”
  “我听说他……”他家教良好,无法坦然地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隐私,“总之,如果你需要,我能帮你。”
  许鸢缓缓从他手中抽回手:“你真的帮得了我吗?”
  裴霁言一愣。
  “你那晚说过,因为和青木帮有交往,所以你被父亲关了起来,如果知道我是青木帮送给谢盈朝的女人,你的父亲会让你帮我吗?谢家的势力遍布全国,只凭你和我的力量,能逃到哪里?”
  “一旦被追到,我自己就算了,怎么好牵连你?”
  听到她话里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裴霁言暗沉的眼眸亮了亮:“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跑不掉?”
  许鸢温柔地笑笑:“谢盈朝就算再生气,最多也只是为难你,他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与裴家为敌,我呢?”
  裴霁言瞪圆了眼睛,眼里的光清澈单纯。
  “你的试错没有成本,可对我而言,走错一步,前面就不是自由了。”许鸢看着他,“是地狱。”
  她见过庄园里惨死的女人被埋进玫瑰园里,那吸收着腐尸营养绽放的玫瑰比别处更加妖艳。
  她也听丽桦说过,有许多女人被佣人从谢盈朝的房间抬出来,生死不知。
  丽桦说到这里,夜里风声四起,那场景比鬼故事更加惊悚。
  “所以很抱歉。”许鸢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得离我远一点,我还想好好活着。”
  少女很有分寸,说的话也让人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层。”裴霁言很快反应过来,跟她道歉。
  “别自责,你本来也没有帮我的义务呀。”
  “不要说这种话。”裴霁言拧起眉头,“去年冬天我突然转学去了你的学校,你都不好奇是因为什么吗?”
  像他这样的背景的人,一般不会去读许鸢所在的公立高中念书。
  “去年深秋,你穿着一件浅黑色的毛衣,在河边湿地喂鸽子。”
  许鸢因他的话愣了几秒。
  深秋生日那天,她一个人去河边的湿地散步。
  湿地边休憩的白鸽匍匐在她脚下,她随手掏出包里的点心,捏碎了摊在掌心。
  于是,鸽子就飞到她掌心来啄食。
  还有一只落在了她肩膀,歪着脑袋去蹭她耳侧的头发。
  那时,少女穿了她很少会穿的黑色,鸽羽雪白,衬得她的皮肤也白得透明。
  在秋天温暖日光里,她美好得像幅画,烙在了他心上。
  “我回到家,私下调查了关于你的一切,我知道这很不磊落,但我忍不住。”
  “我甚至转去了你的学校,想离你近一些,很傻吧?”
  “怎么会?”许鸢的声音很轻,却有种令人心安的、温柔的力量。
  裴霁言凝视着她坦诚的目光。
  她身上的纯粹、清澈一如从前,他几乎要感激得落泪。
  ——在她陷入困境时,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她却没有丝毫埋怨他的意思。和他从前认识的许鸢一样,善解人意,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沉静得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出谢家。”他执着道,“给我点时间。”
  ……
  许鸢和裴霁言分别后,抱着课本走向下节课所在的教学楼。
  路上擦肩而过有说有笑的学生,只有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沥青路,时不时踢几下小石子,思索着裴霁言刚刚说的话。
  “许鸢——”
  谢斯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下惊破了许鸢的沉思。
  她听到他的声音,很不自然。
  少年就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她还记得昨晚的事,不想这么快就和他面对面,于是假装没听到,加快脚步,没有回头。
  谢斯止锲而不舍:“许鸢——”
  他也加快了脚步。
  许鸢慌了,像只被猎人追逐的小鹿,慌不择路下竟然跑了起来。
  她一跑,谢斯止也跟着跑,很快就把她堵在了教学楼后砖红色的彩漆墙壁前。
  他刚下了马术课,身上流了些汗,散发着少年人独有的阳光明澈的味道:“躲我呢?”
  “没。”
  “因为昨晚的事?”
  “都说了没有!”
  她总是淡淡的,有种风雨之下也能岿然不动的沉稳和温柔,用这样急促的语气和人说话还是头一回。
  谢斯止笑眯眯的:“看来是了。”
  “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躲我呢?”他自言自语,“是身为嫂子,却和弟弟躺在一张床上过夜觉得心里有愧?还是因为明知道背德,却放任自己沉沦在一时的快乐里而不拒绝我的……”
  “谢斯止!”许鸢忍无可忍道,“快闭上你的狗嘴。”
  她的脸红成了小番茄:“我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再胡说,我、我就……”
  “你生气了?”谢斯止像是看见了什么世界奇观,笑得更灿烂了,“你也会生气啊?”
  少女的脸皮很薄,再逗下去,她恐怕真的要气到了。
  可她太温柔有礼了,就算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闭上狗嘴”大概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歹毒的骂人的话了。
  “好了,我以后尽量不提了。”
  “为什么是尽量?”
  谢斯止戳戳她光洁的额头,很不正经地说:“你笨吗?你这算是有把柄攥到我手上了,以后要把我当少爷供着,明白吗?要是敢惹我生气,就拿把柄出来要挟你。”
  许鸢抿唇:“谢斯止,你昨晚趁人之危本来就很不对,我没有找你麻烦,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见许鸢真的有生气的趋向了,他比出个投降的姿势:“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嘛,一起去上课吧。”
  “一起?”
  谢斯止指着她手里斯瓦希里语的课本:“你忘了?这堂课还是我帮你选的。”
  ……
  斯瓦希里语是非洲的一种语言。
  这门课程在学院算是小众中的小众。
  一堂课上只有五六个人,除了许鸢和谢斯止外,其他人都是被调剂来的。
  谢斯止上油画课虽然散漫。
  但在这门语言课上,他还算认真,一直听老师讲课,笔下写写画画记个不停。
  中途,老师教完课本上的内容,要学生自己练习,他抱着书本来到许鸢面前。
  许鸢还在生他的气,不想理他。
  谢斯止凑到她身边:“许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只小兔子,她脾气好,可一旦生起气来,就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闷闷鼓鼓的。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我看她,根本就不像会咬人的样子。”
  “谢斯止。”女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细声细气地恳求他,“你能不能把昨晚的事忘了啊?”
  谢斯止坐在她前一排的椅子上,背抵着窗台,懒洋洋地看她:“可以是可以。”
  日光穿过玻璃,落在他拿书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白皙细腻。
  许鸢目光落在他指尖,想到昨晚他抱着她,在她某处轻轻抚动的触感,脸又红了。
  “不过总是脸红怎么能行?难道以后在谢盈朝面前看见我,你也要脸红吗?嫂子。”
  “也不要这样叫我。”
  “你要求真多。”谢斯止扬了扬课本,“陪我练习对话吧,只要把对话练好,我都答应你。”
  许鸢翻开了外语课本:“为什么要学这门语言?”
  谢斯止淡淡道:“谢氏的生意目前没有涉足非洲,而谢盈朝他刚好有这个打算,我学一下又不亏。”
  他选了一篇简单的小课文,端起书一板一眼道:
  “Wewe ni waridi wa miungu, ndege katika ngome yangu.”
  (你是天神的玫瑰,是笼中的鸟儿。)
  许鸢接道:
  “Mimi sio waridi wa mtu yeyote, wala ndege wa mtu yeyote.
  Mimi ni mrembo na nina thamani tu kwa sababu mimi mwenyewe.”
  (我不是任何人的玫瑰,也不是任何人的鸟儿。
  我美丽,我珍贵,只因为我是自己。)
  谢斯止:“Dada yake, wewe ni.”
  Dada yake?
  这和许鸢书上的内容不同。
  她书上印得分明是“Lily, wewe ni.”,翻译为“莉莉,你是。”
  可是Dada yake又是谁?
  许鸢翻开课本背后的词汇表,对着索引一个一个寻找。
  在看到“嫂子”两个字时,她怔了怔,啪地合上了书页:“谢斯止,你真是……”
  少年没有让她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他按住她手下的书本:“许鸢,你怎么这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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