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浓暗暗咬牙,接过他手上的玩偶:“谢谢,可以了吗?”
见他还是拦在车前,她不由轻轻地瞪了他一眼:“你让开啊。”
沈昀舟看着她, 嗓音平静:“叫我。”
他是想让她叫他老公,真是得寸进尺!
周雨浓有点恼,语气生硬:“不叫。”
当初哄骗他时, 她都没这样叫过一声, 现在更不可能这样叫他。
沈昀舟的神情很淡, 不说话了, 但同时也还是寸步不肯挪。
两人僵持间,宾利的车门打开了,周梁下车,走到周雨浓身旁,揽住她的肩膀,盯着沈昀舟。
“怎么了?他纠缠你?”
周雨浓微微抿唇,沉默不语。
沈昀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看周梁一眼。
周梁沉声:“沈昀舟,你和我妹没可能的,以后别再来纠缠她。”
沈昀舟的目光这才转移到周梁身上,眼底微微沁出冷意,随后,唇角忽地勾了一下,轻嗤一声。
“你管不着。”挑衅的意味显而易见。
周梁面色倏地一沉:“我是她哥,我管不着?”
沈昀舟:“她是我女朋友。”
“呵。”周梁被气笑了,突然上前一步,揪起对方的领口,冷声:“以后别再来纠缠她,听到没有?”
见状,周雨浓心口突地一跳,连忙拉了拉周梁:“哥,别动手。”
沈昀舟却像是没有脾气一样,被周梁揪着衣领也不反抗,只是看着周雨浓,眼神有些明晦难辨。
周雨浓撇开眼。
周梁松开了沈昀舟。
毕竟对方是沈星柔的哥哥,他到底是有些顾忌。
沈昀舟的衬衫前襟皱了一大片,他也不去整理,而是突然拉住周雨浓的手臂,把她拽到他的怀里,低头,当着周梁的面吻住了她的唇。
两片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覆在唇上,周雨浓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下一秒,她耳边便听到周梁怒骂了一声“艹”,沈昀舟瞬间被拉开。
周雨浓亲眼看着周梁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沈昀舟的脸上,沈昀舟向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没站稳。
她心脏一颤,脱口叫出来:“沈昀舟!”
周梁嫌那一拳不解气,又上前,拎起沈昀舟的领口,抡起拳头又要砸过去。
“哥!”周雨浓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拉住周梁,“够了!别打了!”
一缕血丝从沈昀舟的唇角溢出,被周梁打中的那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沈昀舟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渍,看着周雨浓,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捕捉什么。
周雨浓也明白了,瞪着他,有些咬牙切齿:“沈昀舟!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以为我会心疼你?!”她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胸脯起伏,眼眶有点发红,“我告诉你,你做梦!你就算是被打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她丢下这几句话,霍然转身,走到自己的车旁,用力地打开驾驶座的门。
坐上车后,发现手上还拿着那只帝企鹅宝宝,她本来想把玩偶扔到车外,顿了一下,给甩到了后座上。
她启动车子,帕拉梅拉驶进周家大门。
往后视镜瞟了一眼,看到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也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再打起来。
她收回目光。
打去吧!
管他们的死活!
周雨浓把车开到车库,下车,走进电梯里。
“叮——”,电梯从负一楼到二楼,她回到卧室里,坐到沙发上,一闭眼,就是周梁的拳头落在沈昀舟脸上的那一幕。
为什么像锤在她心上一样。
周雨浓沉默了几分钟,忍不住拿起手机打给周梁,然而没人接。
她有些心神不宁,又坐了一会儿,最后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
打开房门,没料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她差点撞上去,吓了一大跳。
周梁站在门外,正抬手打算敲门。
“要去哪儿?”他问道。
周雨浓没回答,打量着他,见他没有挂彩,问:“你后来没有再动手吧?”
周梁:“没有,叫他滚了。”
周雨浓语气里带着几分怨:“你干嘛要打他?”
周梁眉梢一挑:“怎么,心疼他了?”
周雨浓顿了一下,矢口否认:“才没有!”
她说:“我是怕嫂子知道你和她哥动手,你们两个会因为这个吵架,影响感情。”
而且,周梁和沈星柔虽然已经领证,但还没有举行婚礼,万一沈昀舟记仇,暗中使袢子,可能让他们俩的婚礼最后办不成。
“沈昀舟当着我的面占你便宜,我是你哥,我能忍?”周梁微微眯了一下眼,“我都想直接揍死他!”
“行了。”周雨浓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
她之前占他便宜的事情也不少。
周梁:“浓浓,早知道他会对你这么死缠烂打,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你去招惹他。”
周雨浓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样,你和嫂子现在都还不能在一起。”
周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说:“委屈你了。”
周雨浓:“我会想办法让他彻底死心的。”
半夜,轻纱似的月光透过落地窗,铺在床前的地板上。
床上的人隐隐发出啜泣声,过了一会儿,卧室渐渐安静下来,周雨浓却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坐在床上怔愣了几秒,然后打开床头灯,抓过手机看时间。
凌晨两点十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周雨浓喃喃自语,抬手按住还有点难受的心口。
她刚才做梦,梦到沈昀舟死了。
她去参加他的葬礼,看着白色的棺木下葬,被沙土一点点掩埋,她哭得喘不过气。
失去他,好像剜掉了她的一整颗心。
她扭头一看,枕头上有疑似被眼泪浸湿的痕迹,抬手抹一抹眼角,指尖有点湿润。
一定是受了周梁那一拳的影响。
周雨浓这样想着,把手机丢到一边,关灯,躺倒,强迫自己入睡。
但一直没有睡意,脑子里无法控制地,不断回放着沈昀舟被周梁揍的那一幕,以及梦中他的棺木下葬的情景。
直到凌晨三点多,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周雨浓去了一趟西山疗养院。
徐芝枝坐在秋千上,江惟远在后面轻轻地推她,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棉布长裙,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仿佛回到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
江惟远的也是一脸幸福的笑意。
此时此刻,徐芝枝的记忆里一定是没有周崇年的,只有两小无猜的竹马——江惟远。
周雨浓感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有些不忍心打扰这样和谐的画面,但徐芝枝已经看到她了。
她只好走过去,唇边带笑,温柔地唤了一声:“妈妈。”
江惟远将秋千停下来,徐芝枝双脚落地,站直身体,摸了摸周雨浓的脸颊,笑着:“浓浓,你放学回来了。”
“嗯。”周雨浓点点头,和一旁的江惟远打了个招呼:“江叔叔。”
江惟远微微一笑:“浓浓,你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徐芝枝扭头一看,瞳孔里映出江惟远的模样,她怔了几秒,脸色忽地变了。
她的记忆随着周雨浓的出现,被带回到了已婚的状态里。
“惟远,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嗯,不来了,我现在就走。”
江惟远看向周雨浓:“浓浓,那我走了,你先照顾一下你妈妈,有事打给我。”
周雨浓语带歉意:“对不起,江叔叔,打扰你们了。”
江惟远微笑:“没关系,多陪一下你妈妈。”
见他离开,徐芝枝的情绪才平和下来,拉着周雨浓的手:“来,浓浓,坐上来,妈妈推你玩。”
“好啊。”周雨浓笑着坐到秋千上,徐芝枝站在她后面,轻轻地推她。
秋千荡起,她的裙摆飞扬,轻风拂在脸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在花园里玩,其乐融融。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个幸福美满的时候,该有多好。
不,如果徐芝枝当初没有嫁给周崇年,而是嫁给了江惟远,会不会就能一直幸福。
思及此,周雨浓突然微微轻哂,她怎么又开始对爱情抱有希望了。
江惟远能守着徐芝枝这么多年,或许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当初如果真的得到了,也未必会比周崇年珍惜。
荡了一会儿秋千,徐芝枝拉周雨浓回到她的卧室,从琴盒里拿出一把红棕色的小提琴。
她唇边带着笑意:“浓浓,你爸爸最近在教妈妈学小提琴,妈妈拉一首给你听,好不好?”
周雨浓看着徐芝枝手中的小提琴,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这把小提琴,她曾见江惟远拉过,是江惟远的琴。
徐芝枝把小提琴架到锁骨上,稍微调了一下音,琴弓缓缓地擦过琴弦,柔和优雅的琴音倾泻而出。
周雨浓静静地聆听,一曲毕,她起身给徐芝枝鼓了几下掌,赞赏说:“妈妈,你的琴拉得挺好的。”
徐芝枝放下小提琴,笑得甜蜜:“是你爸爸教得好。”
周雨浓看着她,突然说:“妈妈,我被小姨骂了。”
徐芝枝往琴弓上擦松香的动作一顿,皱眉:“她怎么骂你的?”
周雨浓:“严思禾想要我那只最喜欢的帝企鹅宝宝,我不给,她就把企鹅宝宝剪坏了,我好生气,就剪坏了她的头发,她跑到小姨那里告我的状,小姨就骂我狠毒,说我长大了以后会没有男人敢要。”
“别听你小姨的,我们浓浓最可爱,最善良了。”徐芝枝轻轻地摸着女儿的脸,“是你表妹不懂事,浓浓不难过,妈妈再给你买一只一样的企鹅宝宝。”
周雨浓问:“那我以后会没有男人要吗?”
“怎么会?”徐芝枝的声音温柔而笃定,“而且,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说到这里,她自己莫名地怔了怔,眼睛里隐约划过一抹茫然之色。
她还是说出了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话,周雨浓看着她:“真的吗?真的不是非要男人不可吗?”
“当然是真的。”徐芝枝神情认真,“浓浓,妈妈希望你来到这个世上,可以体验到很多很多美好的事,但你记住,爱情只是其中的一件,就算没有,也不可惜。”
“我记住了。”周雨浓点点头,“妈妈,你也要记住啊,这个世上有所有美好的事,爱情只占其一,就算没有,也不可惜。”
她看着徐芝枝的眼睛,轻声说:“妈妈,你和我爸爸已经离婚了。”
徐芝枝一顿,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没有波动,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爸爸背叛了你,他早就不爱你了。”周雨浓说,“你也不要再沉湎在过去的回忆里,好不好?”
徐芝枝皱眉:“浓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和我爸爸已经离婚了,在我八岁那年。”周雨浓发音清晰,“妈妈,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都二十五岁了。”
第49章
周雨浓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徐芝枝却依然把她当作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在她不出现的时间里,都只当她是去上学, 或者去找小伙伴玩……
这里显然不是周家,徐芝枝也从来没有对此疑惑过。
徐芝枝一直只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虚实交杂, 为了保住周崇年仍然深爱她的那段回忆,面对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她全都视而不见。
可惜,这样的世界注定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摇摇欲坠。
“不, 浓浓, 你说的不是真的。”徐芝枝摇头,喃喃地说,“你爸爸还爱着我,他很爱我……”
周雨浓平静地看着她:“那你现在就打个电话给他。”
周崇年已经换号多年,徐芝枝早就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徐芝枝微微一顿,“你爸爸很忙,没事不要打扰他……”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吧。”周雨浓说, “我的意思是,有十七年这么久了。”
徐芝枝愣住:“十七年……”
眼底弥漫起两分慌乱,很快, 她神色如常地笑一笑, 说:“浓浓, 你对时间还没有概念, 你爸爸这段时间只是去新加坡出差而已,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不会去那么久的。”
“是吗。”周雨浓面无表情,“你以前和我爸爸经常合影,让我看一看你们最近一次的合照,可以吗?”
徐芝枝点点头,连忙去翻箱倒柜地找她和周崇年的合照。
结果,翻了好几个柜子,都没有找到一张他们的合照,只发现一封信。
徐芝枝拿着那封信,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递给周雨浓。
“浓浓,你看,这是你爸爸前不久写给我的情书,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还给我写情书,他真的很爱我。”
这是周崇年爱她的证据。
周雨浓接过来,展开,只见颜色淡雅的信笺上,写了满满一页,她一目十行,粗略地扫了一下内容。
是一封情书没错,虽没有直接地表达爱意,但字字句句都透着缱绻的情意。
很清隽的字,最后没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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