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小小的美人,实在不够看,更何况后宫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得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子嗣这条路走不通……唯有圣宠。想到这里她更加贴近男人。
褚妄抱着她的手臂微紧。他道,“朕给爱妃,寻了位贴身医女。”
就在他吐出贴身医女四个字的时候,她就感到不妙。
果然没多久,熟悉的盛轻澜,以熟悉的姿势,跪在了他们面前。
盛轻澜可是知道她饮过绝子汤的。
卿柔枝心中警铃大作,古往今来哪个帝王的后宫,会留一个不能孕嗣的女人。
当年她讨的药方是那万无一失的,褚隐不想再要一个流着卿家血的小皇子,这会威胁到东宫的地位,她为了打消先帝的疑心,对自己下手,狠决无比……
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冷汗直冒,看着盛轻澜的眼神也有些发直。
盛轻澜是褚妄的棋子。
所以,她不能生育这件事,褚妄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盛轻澜则眼神飘忽,给她诊脉时,全程都一言不发。一旁的男人捻动着佛珠,偶尔看过来一眼。
冷淡的眸光让卿柔枝如同遭受凌迟那般,无比的煎熬。
***
盛轻澜跪在台阶下,“……当年娘娘用的药极烈……臣妇也只有不到七成的把握。”
那人眸光冷冽,白皙的指骨在桌面轻叩,笃笃声响,盛轻澜颤得更加厉害。
原本她在净莲寺,正想方设法地接近那名唤做裘雪霁的僧人。
却无意间得知一个秘密。
她魂不守舍地回了厢房,茶还没喝完,就被一伙人闯进了院中。
金麟卫团团将她围住,那架势,一下子把她吓得软倒在地,仿佛回到了在东宫的那晚,也是这么一伙人,四处大开杀戒。
可来拿她的,竟是一个抱着剑的俊俏少年。据说是陛下的堂弟,建陵王世子。
他瞧上去没那煞神可怕,待她还有个笑脸,客客气气,唤她太子妃娘娘。
盛轻澜强忍恐惧,问他究竟要带她去何处?
少年道:“宫里的贵人得了怪病。”
“贵人?”
“我父王献给堂兄的美人。”
少年高深莫测地露出个笑容。
直到见到卿柔枝,盛轻澜才知道,什么美人,分明是陛下瞒天过海,金屋藏娇!
盛轻澜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本听到继后身亡,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处处透着古怪。
眼下是能放心了。
哪怕上面那位冷声斥她废物,她也低着头,老老实实认了。
“恐怕所有人在咱们这位陛下眼里,都是废物。”
“嘟嘟囔囔什么呢?”
泉安在一旁监督,盛轻澜连忙收起不满,蹲下身,老实地煎起了药。
罢了,留在医药局至少还有月俸……
那位虽然动不动杀人,可这赏赐给的也是真多。
她要是能治好娘娘,让娘娘早日怀上皇嗣,只怕金山银山都不在话下。盛轻澜想想都心动,扇起扇子来愈发卖力。
……
盛轻澜捧上药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接去。
皇帝没说话,她便跪在一边等候吩咐。
褚妄侧坐在榻边,一手抬起卿柔枝的脑袋,放在大腿上。
一手舀起黑乎乎的药汁,凑到唇边细致吹着,仿佛做过多次般熟练,他长睫低垂,笼在烛火中的面庞如雪如玉,就像静置在佛龛中的玉佛。
盛轻澜不禁想起那个时候,这个人在东宫,可是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砍下太子属臣的头颅,如同砍瓜切菜,人头满地、鲜血飞溅的情景,每每吓得盛轻澜半夜尖叫着醒来。
她那个有名无实的夫君,太子殿下,何等温润如玉,仁爱柔善的人物。
为何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这样地可怖狰狞,他合该是个暴君,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男人眼睑低垂,左手轻轻抚过女子苍白的面庞。
乌黑的长发垂拢下来,如蔓如织,垂到腕间的黑色佛珠上,无端端有股神性。
盛轻澜为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悚然。
恶鬼竟然也有神性,开什么玩笑。
卿柔枝被一道低沉的嗓音诱哄着,张开了双唇,药一入口,便苦得她睁圆眼睛,清醒过来。
随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手里也不知死死抓着谁的衣袖。
皱眉,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苦的药,这到底是什么药?
四周莫名一静。
对上盛轻澜疯狂震动的瞳孔,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升起,卿柔枝一看,就发现自己竟然,将药吐了褚妄一身。
他还只穿了一袭雪白的中衣,好死不死,那块污渍就在双腿之间,格外明显。
她猛地闭眼。
他指骨捏的咯吱作响,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卿、柔、枝。”
“陛、陛下,娘娘如今身子虚弱……是万万打不得,骂不得啊……”盛轻澜连忙道。
似曾相识的对话,却让卿柔枝更加绝望。
只因那人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大约是回忆起了她曾骗他的事。
“你给朕等着。”
他最后只冷冰冰丢下这一句,便去往屏风后更衣,留下卿柔枝和盛轻澜二人独处。
盛轻澜看着榻上面容苍白的娘娘,蓦地想到,方才她靠在男人腿上的那个画面。
若是不去细想那位的性情,倒真是缱绻美好……
她不觉喃喃问,“娘娘……是真心喜欢陛下吗?”
卿柔枝一怔。
“娘娘是斐然大哥的妹妹……我,我想对娘娘好。”盛轻澜结结巴巴道,“如果,如果娘娘不是真心喜欢陛下。”她声音压得愈发低,“轻澜愿意帮助娘娘。”
她是医女,自然有金蝉脱壳的办法,“轻澜这次发誓,绝不会……背叛娘娘。”
卿柔枝淡淡看着她,其实说白了,盛轻澜也没有背叛于她,只不过是各为其主。而且,她为她挡的那一剑是实打实的。
她领这份恩情。于是卿柔枝只道:
“这个世上,除了死亡,我什么都不怕。”
看了一眼屏风,那人正由泉安伺候着换衣,应该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除了他的身边,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会惹来杀身之祸。”
盛轻澜不觉喃喃,“娘娘还是要保卿家……”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不择手段地去争取。”
宗弃安想对卿家下手,可他是陛下的臣子,被陛下紧紧地拴在手里,想要对卿家下手,就要经过陛下的首肯。
而她要做的,就是尽力使陛下的天平,倒向卿家……
君心……说到底,还是,君心。
只,褚妄那人实在难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更何况,对方是一位坐拥天下佳丽的帝王。万一将来有女子,同样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她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在她面前,褚妄可以肆无忌惮地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想到那人床笫之间的索取和不知节制,她还心有余悸。
必须摸清跟他的相处方式,才不会一言不合被他杀掉。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盛轻澜看着卿柔枝,决心将那个秘密说出,“元后娘娘……还活着。”
“什么?”
长姐……还活着?!
“那日娘娘随陛下离开后,元后娘娘便被太子殿下带走了。他身边那个唤作裘雪霁的僧人……医术卓绝,在我之上。”
卿柔枝呼吸微急,长姐还活着……那个时候,虎符被她交给了淮筝保管,如果长姐活着,她就必须想办法与长姐见上一面,拿到虎符,为自己增加保命的筹码。
……
“朕去御书房,见一面宰相。”褚妄穿上龙袍倒是人模狗样,卿柔枝点了点头。
泉安一脸恭敬,捧上那龙纹玉雕腰带。
她看了一眼,跪坐在榻,垂眸接过腰带,为帝王系上。
褚妄眼眸一瞥,似才注意到跪在一旁的盛轻澜,十分不悦。
“出去。”他道。
盛轻澜忙不迭和泉安退了出去。
只剩下二人,卿柔枝便主动靠近,将脸贴靠在他的胸口,褚妄感觉埋在胸前的双肩隐隐颤动,布料逐渐被浸湿,她泪水跟开闸的洪水似的,怎么也流不完。
他只觉莫名,“哭什么?”
“臣妾好怕。”
“怕?”
她抬起一双兰汤滟滟的眼眸,咬了咬唇,软声道,“……那姓宗的故意设计,把臣妾关在佛堂,叫臣妾出了那么大的丑。臣妾是陛下的女人,却叫一个臣下如此欺辱……天威何在,陛下的颜面何在?陛下就一点惩戒,都不给那个佞臣贼子吗?”
“陛下不是说,臣妾是陛下的爱妃吗?”她看上去伤心极了,“看来陛下的爱,不过如此。”
下巴被两根长指捏起,他忽然凑得极近,一双凤眸戏谑含笑,深不见底:
“宗爱卿是助朕开疆拓土的国士,你是朕暖床的爱妾……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失了哪一方,都不忍心啊。”
第45章 、【45】
她暗暗磨牙。
暖床的爱妾?!
很好,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个定位对吧?
一股无名火起,又被卿柔枝强行压了下去,
又慢慢冷静下去, 无妨,无妨。
她侍奉先帝时, 也是从妾当起, 那时她不过是个才人,还不如美人呢, 最后,还不是坐上了中宫主位。
与男人对视的那个瞬间, 卿柔枝脑子里闪过先帝后宫中,那一群莺莺燕燕的身影。
何为, 爱妾?
她们不需要皇后的端庄和贤良。
她们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她们胡搅蛮缠、狐媚惑主。
他是她的春.药, 反之,不也如此吗?
既然他迷恋她的身体,那么,何不加以利用?
情.欲,本就是最难戒掉的东西。
卿柔枝是一流的戏子,转瞬间,她已换了一副姿态,对着走向门口的男人唤道:
“我不准你去。”
衣袂破空之声, 一具柔软、窈窕的身体骤然贴靠过来。
甜媚的香气瞬间盈满四周。
他脚步顿住。
这几天来,他在熟悉她的时候,她何尝不也是在熟悉他。
呼吸的韵律, 手指的长度, 皮肤的温度。
他最喜欢咬她哪里, 摸她哪里, 他在什么时候,会克制不住地低喘。
她是个好学的学生,曾经,她在他的父亲身上,学习到泰然、宁静的心性。
现在她要好好发挥这个长处,用从他身上学到的手段,温柔地回报给他。
“陛下,”
她柔软而湿润的脸庞,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背上,菟丝花般依附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纤弱无骨的玉手,从后面缓慢地环抱过来,环住他的腰,在他无声的注视中,小心翼翼,触碰那根被她系在他腰间的玉雕带。
柔嫩的指尖,在那若有似无地拨弄着。
蓦地被他握住了手腕。
“松手。”他嗓音冷冽,带着警告,掌心隐隐用力,似要掰开她的手指。
她却不放,脸庞埋在他的后背,啜泣道,“陛下若是全然不在乎臣妾,也不会同臣妾说,要去哪里,要去见谁,不是吗。”
背上逐渐湿透的感觉传来,他眉心微蹙,有心想要否认,却不知为何什么也没说。
“陛下不就是在期望着,臣妾挽留于陛下吗?”她柔柔地说,“陛下这几天事事亲为,精心调.教,不就是想让臣妾变成这样一个,心中除了陛下,什么都没有的,”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字:
“荡.妇吗?”
褚妄心弦一颤。
“你成功了啊,”她带着哭腔道,“现在,陛下转眼就要抛弃臣妾。”
她的柔软在他背上轻蹭,“可我已经,一刻都离不开陛下了……”
女人含着丝丝媚意的声音,在他耳廓不断地轻挠。
她在勾引他。
亦或者,明晃晃的试探——
世人于他,不过是可杀,可不杀的区别。
如果他受了她的勾引,亲手打破自己的原则。
不去见宗弃安,留在这里跟她厮混。
便是向她挑明,她卿柔枝,才是他在遇到抉择时,舍不下的那一方。
宗弃安和她。
究竟谁才是他眼中,可杀之人?
“陛下,不想吗?”
“陛下不想要臣妾吗?”
她钻进他的怀中,扣住他紧绷的后背,用力地抱住他,仰头亲吻他的喉结、他的下巴。
再继续往上,两瓣红唇,贴在他凉薄的唇际,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吐出温热的气流:
“可是臣妾,想要陛下……”
他扣住她的腰肢,用力把她从身前推开。
凤眸轻睐,“朕再警告你一次。”
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动情,可他颈边的青筋却是抖抖地立了起来,耳廓到耳尖,全都红透了。耳垂上那颗红痣亦是异常鲜明,一望无际的空白中,只缀那么一点浓烈的,滴血般的红。
被他推开,她绊了一下,好在手撑了一下桌面,并未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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