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77年高考结束当天重生的。
虽然后来有刻意挣钱,但坎子村藏在山坳坳里,离镇上就有十里山路,更遑论去县城了。故而他想了很多法子,直到今年也才攒了两百五十八块钱。除了这些钱,就是些粮票肉票之类的。
那些不是全国通用的票据,周文都给了老丈人。
两百八十块钱,在坎子村算是一笔巨款。
可在沪市,真的不够看。石库门闷热,周文就想给王安乐买个华生牌电风扇,可看了一眼价格,竟要八十块钱。
他还想买个自行车。
等开学的时候,他也能骑车去看望媳妇。
是的,两人并未考进同一所学校。王安乐上的是华师,分数够不着上医。周文当初本也想考华师的,不过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他学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媳妇养得健健康康。
思前想后,周文决定先买电风扇,不过王安乐没同意,还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风吹多了容易头疼。”
“媳妇,那咱们开小挡,再离你远些。只要不对着头吹,都不要紧的。家里太热了,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呀。媳妇,难道你忍心我中暑?”周文故意可怜巴巴。
王安乐想着周文火力旺,睡在小屋子里是会很热,就咬牙道:“钱是带了,咱们有票吗?”
“有有有,早上跟我妈要的。”周文一脸得意道。
瞧他考虑的多周到。
如此,周文的手上又拎了一台电风扇。
“媳妇,这个裙子好看,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个皮鞋质量不错,海鸥牌的。媳妇,这是真牛皮的,你穿了肯定合脚。”
两人逛个百货,周文竟比王安乐还要活力四射,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要。若不是兜里钱不够,他肯定要把人家百货商店给搬空。
王安乐实在怕了他的购买力,忙拉着他出了百货商店。
“不买了,好累,咱们吃点东西吧。”
既然来了沪市,自然要吃蟹黄汤包。王安乐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差点没将自己烫坏,只听旁边有人嗤笑道:“乡巴佬,连汤包都不会吃。我们沪市可不是小猫小狗都能来的。”
王安乐一愣,回头看了看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不过那位小姐穿的十分洋气,卷发盘起,鹅黄色连衣裙配红色高跟鞋,脖子上还戴了珍珠项链。她对面坐着一个老外,金发碧眼,也在吸溜吸溜吃着蟹黄汤包。
那老外显然听不懂中国话,还用英语问道:“苏琳小姐,是你熟人么?”
王安乐随周文学了三年英语,自然听得懂简单的对话。说实在话,她好端端的吃饭被人说是乡巴佬,自然不痛快。但顾虑着有外国人在场,不想丢了自家人的脸,所以冷脸忍着。
只是王安乐能忍,周文却不能忍,他直接用英语将苏琳的话翻译给老外听。苏琳当即涨得面色通红,又急又恨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要是大卫先生对咱们华国有意见,你知道会带来多大损失么?”
周文两手一摊,浑不在意道:“那你是不是要被开除?”
苏琳一愣,当即反驳道:“管我什么事?不是你胡说八道么?”
“没呀,我只是好心帮你翻译一下,可没胡说。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的原话奥。”
“你,你怎么能这样?”苏琳慌得差点掉下泪来。
大卫是英国一家科技公司和建筑公司的董事长,本身更是哈弗毕业的高级工程师。商务部为了邀请他来华费了不少周折,而苏琳翻译这个职业也是靠家里走了好多关系才抢来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纰漏。
她刚才见隔壁的女人长的艳丽娇美,心里生了不痛快,故而说了两句。哪个晓得同行男人竟然是个不顾大局的小心眼。
苏琳手足无措间,周文已经自然而然跑过去闲聊了。因着他发音地道,用词精炼,这让大卫好奇问道:“周先生去英国留过学?”
此时不装B,更待何时,只听周文一脸淡然道:“没,英语简单,背一背,再听几盘磁带就会了。”
说着还秀了两句日语和法语,对面的大卫已经不停unbelievable和amazing了。
“大卫先生来华游玩么?”周文顺其自然问道。
“不,我是过来考察下市场。还有看看你们国家的钢铁厂。若是技术到位,咱们很可能谈成一大笔单子。我的公司需要不少钢板和型钢。”
周文暗道:如此紧跟政策,行动力足,难怪沪市能发展的好。
“那大卫先生肯定会不虚此行。咱们华国百姓务实认真,做的东西真材实料,性价比可不低。”周文一脸自信道。
翻译苏琳已经插不上话,但见大卫没有因刚才的事情生气,她不由松了口气。此时再听小心眼男人操着流利的英语凯凯而谈,不免震惊。再细细打量男人,觉得他自信的模样十分帅气。
想着自己的领导与大卫说话时弯腰讨好的样子,再对比眼前男子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经有几分恍惚。
而王安乐见周文聊的欢畅也未打扰,低头继续吃蟹黄汤包。
待她吃完了之后,就听周文说:“行,既然大卫先生信得过我,那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当你的全天翻译。”
苏琳:???
王安乐:???
不是聊天么?怎么就当翻译了?
“苏琳小姐,大卫先生强烈要求,我实在不好拒绝。我想你能跟领导们说清楚的吧?英文不好,总不至于连中文用词也不会吧?沪巴佬?”
周文一通阴阳怪气瞬间将苏琳那点子粉红心思给驱赶干净。
“鬼的沪巴佬?你自己才不会中文,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苏琳心里一通腹测,面上却得假笑两声,真是憋了她一肚子气。
之后周文与大卫约好了明日见面的地方,正巧是五钢,也就是亲爸周谦的工厂。
“媳妇,我找着工作了。给大卫当翻译,一天二十块。”大卫一离开,周文忙乐呵呵道。
王安乐倒吸一口凉气:“二十?这么多么?”
“这有什么,不过是人家一杯咖啡的钱罢了。媳妇,咱不管这些,先去把刚才看中的小皮鞋买了吧。我摸了,那个鞋底特别软,走路不磨脚。你之前那几双都不是好皮子,走路会累。”钱还没挣到,周文就想将积蓄给花了。
“不成,你不是说后面要租房子的么?”之前怎么就没察觉周文这么大手大脚?
周文叹气,“行吧,还是先攒租房钱。”媳妇不舍得花,都是因为他挣的钱太少了。
希望苏琳的领导是个聪明人。
没钱没关系,搞两张票也是好的。
而后两人又买了些零嘴,这才欢欢喜喜回了家。刚进了幸福里,就见好多人围在周家门口,王安乐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隔壁孙有才在打老婆。
“这人是疯了么?怎么天天打架?”王安乐不解道。
此时,秦红梅正搂着妇女主任哭,“主任,我要离婚,我要跟孙有才离婚。”
周双双见了小哥小嫂子,忙跑来道:“哥,嫂子,你们不在家可错过了好一出大戏。你们晓得不,葛玉蓉结婚,孙有才随了一百的礼。”
“啊?”王安乐真的是见识到了沪市的阔绰。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随礼都这般重。
“周文,那咱们家也要随这么多么?”
王安乐十分担心。
“小傻子,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儿?孙叔阔绰,那都是有缘由的。”王安乐恍然大悟,不过还是道:“那我觉得秦婶子离婚也好。”
人靠不住,又没钱,这过的哪门子日子。
周文摇了摇头,“放心好了,离不了。走,咱先把东西放回家。”
“哇,哥,你买电扇啦?我要吹,我也要吹。”周双双见了电扇,两眼放光。
方娜也瞧着了,觉得小儿子太会花钱,早上跟她要了票,下午就把东西买回来了。
有这钱,不如买个自行车了。还能省些公交费。
买电风扇,也太享受了。
这小子哪像是从乡下来的?
城里的阔少都没他奢侈。
不过转眼,她又看到了一袋中药,忙担忧道:“好好的怎么买药了?哪里不舒服?”
“妈,没事,就是调养身体的。”王安乐害怕婆婆多想,连忙解释道。
方娜皱眉,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待晚上周文熬药,对门钱虹又跑来嘀嘀咕咕,还跟方娜说小话:“你小儿媳妇长的是不错,可你看她小腰细的,两只手都能掐满。还有那个屁股,倒是圆挺挺的,可是不够大,一看就不好生养的。我猜这药八成是为了怀孩子的。”
在外人面前,方娜一派淡定,但私底下愁的不行。
她心心念念的囡囡奥。
第7章
流言蜚语如风席卷,王安乐那口中药尚未喝完,整个幸福里的人家都知晓她身子弱不好生养了。有些好事人家还巴巴跑过来说些偏方,嘴上关心实则就是看人好戏。
方娜听她们越说越离谱,忙制止道:“行了行了,我这个婆婆都没意见,你们也省省心吧。”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喝童子尿又是喝香灰的。
说罢,她故意将淘米水泼到过道里,一副撵人离开姿态。
方娜表现让人大失所望,得了,人家不领情,她们哪里还敢讨人嫌。钱虹等人阴阳怪气几句离开,脱离周家视线后,几人又聚到别家门口指三道四。有说方娜虚伪,就爱充当好婆婆。又有人说她没用,连个乡下儿媳妇都搞不定。说了两三句,见戴琳路过就又拉她进来评理。
戴琳自然站在人多的一边,不仅如此,她还把从葛玉蓉口中得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大伙儿一惊一乍听完,末了纷纷感慨道:“搞半天人家乡下汉子看不上的让周文给看中了。”
“你们看王安乐那身打扮,妖妖娆娆的,一瞅就不是省油的灯,也难怪周文那个傻小子上当了。”
“依我看,老周家就是表面和谐。老方惯爱装腔作势,搞得整个幸福里就她一家最和谐似的。今个早上,我亲耳听见她家三个儿媳妇干架。”
“老钱,你家也有个乡下儿媳妇,你说说她们乡下人是不是心眼子多?”
钱虹诋毁起亲儿媳妇,从未嘴下留情过。何花不小心听到,直接气哭,闷头走回去又恰巧与王安乐碰个正着。
很早之前何花就听婆婆说对门周家也有个乡下来的小儿媳妇。她当时还想着与人家抱团取暖,待见了真人后她瞬间打消了当时的想法。
王安乐虽也是乡下来的,可周家人厚道温和,男人也体贴入微。昨日晚上,她听婆婆嘀嘀咕咕大半宿,都在说周文如何蠢笨,如何不知礼,又如何没出息。
可何花听了,却羡慕不已。
男人疼不疼媳妇,表现真的很明显。
想着刘帅,何花不由嘴里发苦。
“你没事吧?”见何花眼眶红肿,王安乐不由问道。
王安乐才来两日,但也晓得何花的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见着何花的时候,她都在闷头干活,很少说话。如今近距离遇着,就发觉这位何花当姑娘的时候应该过的不错。
虽然她手上有不少伤口,但并没有老茧,皮肤虽黑,但晒斑不明显。
若是做惯农家活的姑娘,不可能是这种状态。
她嫂子刘小萍是个能干利索的,手上一堆厚厚的老茧,脸上晒斑十分明显。
日子过得苦不苦,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者,城里来的知青眼光可不低,何花若是生的丑,想来那个刘帅也不可能娶她。
何花看着王安乐白嫩的肌肤,沉默着回了家里。
王安乐搞不明白,但听着对门有个孩子奶声奶气地日娘道B骂何花,不免皱了皱眉。
周双双撇了撇嘴道:“刘家一窝人都不是好东西,教亲儿子骂娘。”
王安乐:???
“小妹,你是说骂人的小孩是何花的儿子?”王安乐震惊了。
“是啊,不仅骂,还打呢?钱虹叫小孙子踹亲妈,一边踹一边笑,恶心死人了。你是不知道,何花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如今才来一年,被刘家蹉跎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周双双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对门人家。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高贵?我若是何花,索性闹个翻天地覆,人尽皆知。刘家男人若还要脸面,怎么着也要收敛点。再不行就离婚另嫁,何必受这窝囊气。”王安乐说完,顿时有些后悔。
她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小姑子多想呀?
周双双并未多想,反而赞同道:“小嫂子,咱俩真正是想到一块去了。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刘家又不是多有钱,摆什么地主老婆子嘴脸?呸,也就欺负何花娘家离得远。”
对门的何花躲在灶披间里将王安乐与周双双的话听了个正着。
她先是觉得对门说话轻巧,后又自怨自艾,最后被亲儿子踹了一脚,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怒火来。
深呼吸好几下,何花才忍了下来。
不时,周家的人也陆续下班归来。
早上张艳红与周文闹了些矛盾,这会儿还有些不自在。吃了饭,周文直接继续早上的话茬,真拿了纸和本子出来说要算家里的开支。
他率先将爸妈为他花费的钱全部算了进去。里面包含他下乡七年的粮票吃食等物以及早上给的电扇票。
张艳红听他一笔一笔算,只觉头皮发麻,竟然连婆婆早上给他电扇票这样的大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若是寻常,她肯定是要闹得。
“小弟,这账哪里算的通?一大家子,没必要斤斤计较。”张艳红硬着头皮道。
“这有什么难算的。爸妈的工资摆在那儿,将存款一减,不就算出来了?”
“可是爸妈的钱,他们自己不也用么?这个怎么算得清楚?”
“大嫂,不是做小叔子的说你,你也太不孝顺了。爸妈养我们长大,我们不该反哺么?爸妈所有开支,我们几个平摊下来。小妹,也把你算进去,以后记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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