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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晓一直在用手机刷新着微博，看着曾经那些辱骂诅咒她的话像是回旋镖一样全部扎回到了瞿墨儒的身上。起初，她心里觉得很畅快，后来，又渐渐平静。
四年过去，她终于让瞿墨儒身败名裂，可是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却也惨痛。即便她和花影今天赢得了这场舆论战，可她们两人也从此被钉在了被“猥/亵”过的女性的榜单上，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看到她们，会想不起她们的作品，只记得她们曾被玷/污”。
或许连她们的事业也会一并遭到影响，影视方、资本方、品牌方在选择她们时的顾虑都会增加。
而瞿墨儒所受到的惩罚，也许就只是社会性死亡了。证据有限，猥亵未遂，想要让他付出惨痛的法律的代价，并没有那么容易。
薄晓突然觉得有些灰心。
有时世事就是这么讽刺，受害者往往比施暴者要承受更重更痛的代价。
凌晨一点，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薄晓和工作室同时收到了一条匿名私信。
私信她的用户称自己是一名没能成功出道的小演员，当初被一个经纪人以试镜力捧为诱饵送到了瞿墨儒那里，被灌醉后没能逃脱对方的魔掌。
她也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事后被对方威逼利诱，以强权和高额违约金恐吓，不敢发声，最终得了抑郁症，一直在治疗中，事情也不了了之。
但她当时去做了检查，提取了□□，留下了证据。
更让人心痛的是，她当年年仅17岁。
薄晓当即联系了女孩，和公司商量过后，约定次日上午和她见面详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薄晓窝在沙发里，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疲倦地看着手机，快要把自己坐成一座雕塑。
直到手机忽的黑屏关机，她才从这种机械的状态里慢慢回过神来，抬头，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路余白的身影。
去哪了？该不会是悄悄走了吧？
薄晓趿拉着拖鞋，在屋子里四处寻找，最后竟是在厨房里找到了他。
厨房橘黄的灯光下，男人穿着米色的针织毛衣和黑色长裤，看上去干净又温暖，身上笨拙地系着一条卡通围裙，在流理台前忙碌，身边的小奶锅里，冒着袅袅的热气，窗外，是万家灯火和寂长的夜。
薄晓倚着门框，安静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他。
她想起以前曾经好奇地问过妈妈，年轻时作为风靡十里八街的大美人，是怎么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爸爸，妈妈想都没想就告诉她，因为你爸爸年轻时也很帅。
这么肤浅？薄晓不满地撇嘴。
妈妈想了想，这次很认真地告诉她，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原因，就是有一天她下晚班回去，筋疲力尽时，看到薄爸爸一个一米八几的粗旷大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笨拙又认真地帮她做宵夜，那个场景，让她觉得很窝心，很想放松下来，当时就觉得，就是他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薄晓暗暗地想。
心里有一股温暖的潮汐在蔓延，像傍晚漫过沙滩的温柔海水。
路余白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才发现薄晓的存在。
“我看到冰箱里有馄饨，帮你煮一碗。”他弯腰洗净了手，目光关切地落到她身上，“饿不饿？”
“本来不饿，闻到味道就饿了。”薄晓吸了吸鼻子，“哦，对了，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在客厅茶几上。”路余白想都没想便直接告诉她密码，“你拿去随便用。”
薄晓故意问：“那微信也可以随便看？”
路余白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可以，看到不顺眼的好友还可以随便删。”
薄晓没忍住笑出声来，“我才没有那么霸道。”
路余白一本正经道：“你也可以那么霸道。”
明明只和他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薄晓身上的疲惫和郁闷却好像消散了大半，她转身走去客厅，拿起路余白的手机解了锁，缩进沙发里登陆微博。
打开APP后，薄晓直接点进账号管理，想要登陆自己的账号，目光却在触及到账号列表时倏然顿住。
列表里躺着两个账号，一个是路余白的个人微博号，另一个账号的昵称却是：匿名1017 。
薄晓陷入愣怔，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她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再次凝神去看，那个账号昵称依然没有改变。
匿名1017 。
那个在她最崩溃时陪她聊了整夜的陌生人，那个在她最低谷时默默陪她了四年的微博网友，那个在她重返荧屏后真心祝福她的匿名粉丝，那个隔着网线的遥远的朋友，竟然是路余白。
一瞬间，所有被忽略、被遗忘的蛛丝马迹的细节都涌现回薄晓的脑海。
同住在A市，走她常走的那条路，拍和她相似的星空，以及同样造型的绿植……
原来她以为茫茫人海永不会相见的那个人，竟然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以他的方式，沉默而温柔。
薄晓没忍住登陆了这个账号，点进他的私信列表，一条一条地往下看，心脏像被柠檬水浸泡着，酸涨不堪，那酸涩不知何时涌到了眼睛里，浸红了她的眼尾。
路余白端着馄饨走出来时，薄晓还在沙发上发呆。
“过来吃点东西。”他放下陶瓷碗，回头招呼她。
薄晓放下手机，光着脚，沉默地朝他走过去。
路余白垂眼，微微蹙眉：“怎么不穿鞋？”
她置若罔闻，抬头静静地盯着他，轻轻开口：“匿名。”
路余白没听清：“什么？”
“匿名1017？”
薄晓抿了抿唇，声音控制不住地有点抖，“匿名1017，是你，对吗？”
路余白睫毛倏的一动，下一秒，薄晓踩着他的脚，缠上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米色的餐桌上，黄昏一样的灯光笼着热气袅袅的陶瓷碗，馄饨泡在汤里，晶莹剔透。
满室的气氛变了调，灯还是那盏灯，却变得朦胧摇晃，沙发还是那张沙发，却柔软地变了形，像是海浪，像是甲板，带着她向上，带着她翻涌，窗外，长夜寂静，万家灯火，月亮高悬于夜空，不小心看清了什么，又羞涩地钻进云层。
细细密密的声响晃动了一室的旖旎，薄晓微眯着眼睛，看着路余白近在咫尺的睫毛，脑海里混沌一片。
那强撑的坚硬被软化，被浸泡，被温柔地捣碎。
她像是一只坚硬的蚌壳，被海水洗刷，冲泡，打开。
柔软地承受。
秋夜更寂，桌上的陶瓷碗终究失去了它的热气，馄饨柔软的、晶莹的表皮被浸烂，流出清亮透明的汤汁，和碗里的汤水难舍难分地交融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咳咳，这章给朋友们发红包，晚安=3=
第七十章
黎明将近, 天光被窗帘严实地遮挡在外面，室内只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薄晓筋疲力尽，迷蒙地睁开眼, 连手指头都没了力气。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她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眨眨眼，盯着浴室的方向出神, 记忆突然有些混乱。
这是路余白第几次去洗澡了？
抱着她洗了两次, 他自己又单独去洗了一次, 然后……
薄晓的耳根慢慢变得滚烫，皮肤被混乱荒唐的记忆烘烤着, 把她烤成了一只熟虾。
她望着满地散落的衣服, 想起客厅的餐桌, 沙发, 想起浴室和她身下这张床，后知后觉难以接受地深呼吸着，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那样情难自抑的一面, 也从来没想过, 原来路余白不是时时刻刻都对她绅士克制的。
可她好像，并不讨厌他在某些时刻的不克制……
薄晓闭着眼睛，乱七八糟地想了许久，没留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直到被子被人掀开，男人坚硬的胸膛突然从后面贴上来。
薄晓脊背一僵, 电流条件反射地从尾椎骨一路向上蔓延，路余白的手臂环上来, 她颤抖着眼皮轻声说：“别。”
“别……什么？”
路余白把她翻转过来, 让她面向自己, 垂眼揶揄地盯着她看。
“……”
薄晓又羞又恼，只觉得这昏暗的夜灯格外刺眼，她把脑袋埋在路余白胸前，闷不作声地朝他身上砸了一拳头。
路余白闷闷地笑出声，宽大的手掌毫不费力地包裹住了她的拳头，按在自己身前，近乎耳语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酸，腿疼，没力气……
他说话时淡淡的气息落入她的耳中，像吹气似的发痒，身上有着和她同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薄晓抿着唇，一垂眼就看到他漂亮白皙的手背。此刻那只手包裹着她的手，线条流畅自然，透过皮肤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和淡淡的青筋。
薄晓的思绪又开始飘，想到他的那双手在她皮肤上游走，想到……原来他不止手上才有青筋……
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在升温，浑身的皮肤都跟着发热。
“嘶。”耳边响起路余白抽气的声音，压抑磁沉，很性感。
他贴着她的耳垂，悄声问：“怎么这么烫？嗯？”
薄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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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熹微，薄晓闭着眼睛窝在路余白怀里，迷迷糊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很困，却不太想睡，而路余白则完全没有一丝困倦的意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神清气爽。
薄晓第一次发现他的体力这么好，简直怀疑他不是人……
“为什么要用个匿名的账号跟我聊天啊？”这是薄晓从昨晚发现路余白的微博小号后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担心你不理我，担心你会有心里负担。”路余白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
这四年间，他不止一次动过去找她的心，去找她，和她建立联系，帮她介绍资源，帮她重返荧屏。
可他知道，他不能。
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接受他突然无条件的示好和帮助，那样毫无缘由的无条件给予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施舍，即使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都不愿意卖惨示弱，他又怎么能为了自己一时安心而不顾她的感受。
更何况，她不止一次地在和粉丝的直播里表明，她想要沉淀下来，安安心心地读完这四年表演。
那么他就以一个匿名粉丝的身份默默陪伴她吧，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等他羽翼更丰满，更能护得住她，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以一个合作对象的身份。
在电梯里的重逢实属是偶然，可也就是那天的偶然，她平静外表下藏起的慌乱，让他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要合理地出现在她身边，他要徐徐图之地守着她，护着她，陪她再回荧屏。
这些话，路余白以前没打算说，如今也没想说。她的今天，与其说是因为他的帮助，倒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努力，因为她的实力，而他不过是轻巧地递了个机会。
他能为她做的，实在不多。
“如果我今天没有碰巧发现，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跟我说？”薄晓回头看他一眼。
路余白直白地承认：“嗯。”
薄晓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语气不满，唇角却是勾着笑的，“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许瞒我。”
路余白低声应承：“好。”
“好事坏事，开心不开心的都要跟我说。”
“好。”
“工作上生活上遇到的事情也要跟我说，虽然我可能没能力帮你解决，但我至少要陪你分担。”
“遵命。”
“还有……”
路余白轻笑出声，“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
暂时想不起来了，好像对于他，她一直没什么要求。因为他已经足够的好，超出她对初恋的所有幻想。
薄晓抿抿唇，“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叫匿名1017？随便想的？那为什么是1017 呢？”
“也不算随便吧。”
路余白沉吟片刻，才不自然地轻咳了声，“1017是10月17号，是你送我花的日子。”
“我送你花？”
薄晓想了半天才不敢相信地确认：“你是说，我赔给你的那束蔷薇？”
路余白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
薄晓心里像涨潮一样酸酸涨涨的，想笑又感动，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原来被人默默放在心上很多年是这样一种感觉，她漫不经心的一个举动都能被他记那么久。
好半晌，她才转过身，搂住了路余白的脖子，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叫他的名字。
“路余白，你怎么这么傻。”
*
在薄晓和花影的暗中帮助下，发来私信的女孩在网上曝光了瞿墨儒的禽兽行径，并且报案提供了证据，之后，又有两个女孩站出来陈述了自己相似的遭遇，很快，瞿墨儒被警/察带走调查。
几天后，警局官微发布微博，证实知名导演瞿墨儒已被依法刑事拘留，微博热搜很快爆掉，全网一片叫好声。
薄晓和花影成了勇敢发声揭露罪恶的女性典范。
时间有条不紊地向前，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一个月，两个月，关于瞿墨儒事件的讨论声渐渐变小，各大娱乐软件每天都被新的、有趣的、无趣的、真真假假的头条新闻和热词热梗刷新着。
也渐渐的，关于瞿墨儒事件，有了不同的声音出来。
这些声音出自黑粉和一些看不到具体信息的网友。
他们说，狗咬狗，一嘴毛，薄晓也不见得就清清白白，只是吃了女/权主义的红利，通过这件事情洗白了自己，吸取了大量的流量，还立了人设，是这个事件里最大的赢家。
他们说，薄晓的经纪公司很有手段，她现在或许是找到了更大的金主靠山，可以拉着路余白来炒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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