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不知道里面躺着的病人是个Omega,但护士知道,这群年轻的Beta表面忙忙碌碌,专心敬业,实际心里泛起嘀咕,就算是Beta,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发/情的Omega能完好无损地被一群Alpha护在怀里,还老老实实地将你送到了医院。
你身边这位护士就是昨晚在抢救室里负责照顾你的其中一位,你当时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挺了快两个小时,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护士一刻也不敢放松地陪主治医师忙碌到半夜,等到疲惫地出门时,一位血淌了满脸的金发Alpha便急切迎上来,蓝眸周围的眼白红得令人心惊。
“我姐……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他的嗓子也哑了,漂亮淡金的睫毛饱蘸血液,顺着他的呼吸滴落,可这俊秀的少年Alpha完全不在意,语气恳切得几近卑微。
“她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抱歉。”察觉到护士因他的逼近不自然地后退,艾尔闭闭眼睛,哑声道歉。
“请您告诉我,拜托了。”
护士有些犹豫。
她想了想,才答道:“病人情况很好,现在身体也已经稳定了,但后遗症……”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回复。
Omega的情热期一向规律,他们没成年前住在看护院里,从临近情热的前一周开始就会有负责人来提醒他们随身准备好抑制剂,而婚后,保护中心也会提前联络Omega的伴侣,让其提前请好假期,陪Omega共同度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Omega无论婚前婚后都被联邦呵护起来,几乎不会发生既没有抑制剂,又没有伴侣抚慰的条件下硬生生熬过两小时的情况,更何况里面的病人还是极为稀有的二次分化……第一次发/情身边就有那么多Alpha陪着,尽管没有被标记,但看上去已经受了刺激。
眼前的少年情绪不稳定,护士不敢说太多,但按照她的经验来看,里面的人出现后遗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没有说下去,四周的少年都因她的声音看了过来,如同群狼般专注盯视的眼神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不用顾虑太多,请您直言吧。”一位棕发少年打破沉默,温声向她道:“里面是对我们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们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况,不会产生任何别的想法或者意图,请您放心。”
“这……”护士还是没有松口,有些事情这些青春期的Alpha不知道,她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接触那么多病人,算是半个医生的她心里是有大概的猜测,但这眼下的情况让她无法说出口。
联邦大众提起Omega的情热期,多数都是隐晦而暧昧的,Alpha甚至会给彼此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联邦内部,出于某种维/稳的需求或者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是宣扬AO正统恋爱的小说还是电影,都将他们的这段控制不住欲望与需求的时期情/色化,而多数民众平日里又接触不到Omega,导致大家都认为Omega情热期就应该是文娱产品里所描述的那样。
但作为医务工作者,护士却知道,情热期对于Omega而言,其实是十分痛苦的一个过程。
身体上的本能无法控制,意识却能留有余地,他们清醒而痛苦地像是野兽那样追求快乐,承受着Alpha的抚慰或是侵/犯,处于这段时期的他们对于Alpha的渴望可以说是来自于生存上的需求,如果缺少能让他们冷静下来的东西,出现生命危险也不是不可能。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在这痛苦的时期没有及时得到抚慰,反而品尝到濒死味道的身体会做出什么选择,护士想想也就明白了,心里蓦然觉得喘不过气。
……以后,那位病人恐怕对Alpha的渴求会变得更加严重。
她有共情能力在,因此无法对面前的这群Alpha少年说出口——谁也不知道这群年轻而又血气方刚的少年听到这个,会不会又露出那种她惯见的、恶心的眼神,属于Alpha之间心照不宣的调笑目光。
“抱歉,我无法透露病人的具体情况。”护士最后还是这样说道,“等病人醒来,我们会告诉她本人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你们想要知道,到时就去问她吧。”
“我是她的弟弟。”那额角流着血的金发少年拦下她,眉头紧皱,语气轻颤,“请您告诉我。”
护士无法判别他所说是否属实,她心里也很乱,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拒绝道:“抱歉。”
“你的伤口最好去做做处理,”离开前,她还好心提醒道,“外科离这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那少年经她的提醒,怔了怔,这才抹了一把额上的血,像是才反应过来头上还留着这道伤。
“谢谢,”他出神,声音却冷淡,“但不用了,我想在这里等着她。”
护士心里更加复杂。
她离开去拿东西,回来时看到那群少年依旧守在原地,一名高大显眼的红发Alpha蹲在门前,有些没精神地耷拉着眼皮。护士看他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正在想这张脸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那红发少年便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立刻抬起头,眼神清明灼亮,明明如警醒的猎豹。
护士吓了一跳:……!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他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她,抿唇问道,“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你们能不能忙得过来?”
他说这话有些不对劲,护士想,他应该是想说“你们能不能照顾好她,如果不行,就让我来吧?”
“可以,不用你帮忙,我们会照顾好她。”护士说。
她推开门,那少年听到这话,似乎松了口气,眼神黏着她的背影,似乎要忍不住冲动跟着她走入急救室。
……好在他克制住了,医生关上门后,默默松了口气。
听完医生的话,你沉默了一刻,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无言以对。
“他们一直站在门外,赶也赶不走么?”你问。
“……看上去是一定要听到你的消息,”医生也很无奈,他进来前保安纠结地来提醒他两三次,让他对病人提提这件事,见一面赶紧打发他们离开,保安是实在拿他们没办法了。
……毕竟真打起来,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军校的天之骄子们的对手。
那群人有着正经的等人理由,又只是蹲守在那里,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劝没有用,赶也不好赶。来来往往的都是医院里的病人,见到这种场面都有些神经紧绷,让医生们也很困扰。
“既然这样,”你没什么表情,提议般地询问道,“可以由一个人帮忙把我的情况带出去么?就说我已经没事了,让他们先回去吧。”
看你没有见他们的想法,医生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可以,我找个人来试试,但他们还是要见你的话怎么办?”
Alpha们的腿像长钉子那样分毫不动,一宿没睡也不见疲惫,其中几位甚至又流血又失神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也不知道在这里坚持些什么。
你不知道医生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这场面听着就有些恼人。
你想了想,冷酷地说道:“那麻烦请报警吧,谢谢。”
“说实话,我跟他们那些人也不算熟,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想我现在更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去面对差点伤害我的Alpha们。”
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是真情实意地想来“帮助”你,别的不好说,起码伊萨克和利嘉,还有罗兰都没有坏心,但他们的好意却让你感到耻辱。
你不想被打上谁的标记,成为某个人的附属品,即使你快要死掉,用着“帮助”的名义也不行。
面对着老医生怔怔的眼神,你礼貌地解释完之后,又向他表达出歉意:“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但那些孩子们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如果实在不行,就让警察来解决吧。”
医生接受了你的说法,面色复杂地走了出去,和门外的医生们商议着什么。
你精神不佳,又被护士扶着躺下来,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蓝天。
阳光温煦,飞鸟小得在瞳孔中浓缩成一点,你费力地眯起眼睛,等看清那是只大雁时,它便挥动着翅膀,自由自在地消失不见。
恍恍惚惚地,你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直到闭上眼睛前,你在想如今的现实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境?等你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你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的Beta职员,有一个令全家骄傲的,考上第一军校的Alpha的弟弟。他年末忙碌,可能无法请下来假,你还记得你与父母约定,今年要回家多陪陪他们,连带着艾尔的份一起回家。
……你只是想要回家。
心脏拥抱着温暖而悠远的回忆,连带着梦境也纷乱嘈杂。
你在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蹙,一会儿喜悦,转瞬间变成恐惧,片刻后眉间又溢满哀伤。
你记得小时候,那时父母还没将艾尔接到家里,你胆子很小,偏偏又敏感多思,连看到电视剧的一个情节都会被吓到,午休时带着欲掉不掉的眼泪,抱着枕头嗒嗒地溜到父母的卧室。
她们睡得很安稳,你不想惊醒她们,只好在床边站着,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委屈至极。
……看看你呀,你想。
你那时不知道你的要求很过分,可你的父母像是与你有着心灵感应般,先是母亲醒了,之后又是朦朦胧胧的父亲,她们满是迷茫地看到站在床边哭得又乖又难过的你,尽管不是很理解,还是满怀担忧地,温柔地把你抱到床上,一下下轻拍着你颤抖的脊背。
“怎么啦?小鹊。”
她们低声询问你,你埋在母亲柔软又香甜的怀抱里,抿着唇什么都不愿说。
她们只好无奈地笑起来。
“不要哭,坚强起来。”父亲从后面也抱上你,三个人挤挤挨挨得凑到一块,你觉得好热,可是又很温暖,一点也没有感到不舒服。
“我们是小鹊的后盾,”她说,“有欺负小鹊的人,我们都会和小鹊站在一起,不会放过他!”
“……不要哭。”
“小鹊,别哭。”
随着流水模糊远去的声音再度清晰起来。
那么多年过去,你如同突然触碰到那段早已落满灰尘的时光,父亲和母亲,三个人像是给予彼此力量般抱到一起,你觉得世上不会有比这更温柔的幻觉了,被Alpha包围,伺机窥视时,你都没有掉下过如此脆弱难过的眼泪。
“怎么啦?小鹊。”
你听见她们又这样问道。
你的眼前渐渐清晰,父母疲惫而又风尘仆仆的脸倒映在你满含泪光的瞳眸里,不是梦境,不是幻觉,明明是如此令人高兴的事,你紧绷的那根弦却彻底断掉,紧紧捂着嘴,无声无息地掉下更多眼泪。
她们满是担忧地抱上你,轻拍着你的脊背。
你想起睡前在门外瞥到的身影,除了那群医生,还有穿戴着西装,佩戴着Omega保护组织袖章的人,你不清楚他们是得知你的情况来慰问你,还是要宣布你已经成为Omega的事实,要将你带入看护院。
未婚的Omega是无法和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她们过于珍贵,必须要这样保护起来;你已经偷来了二十五年自由的光阴,没有Omega比你更幸运,可你此刻,却还是感到分外难过。
“……对不起。”你压抑着喉咙里的泣声,像小时候一样颤抖地埋在父母亲的怀抱里,“对不起。”
“今年没办法回去了,对不起……”
你听见父母的叹息声,有微凉的液体浸润到你的额头。
三天后,一份文件交到了你和父母的手中,是关于你要移居到看护院的通知与各项说明。
作者有话说:
文案回收!耶!
最近有点拖延,一午休起来就开始没精神,不想坐到电脑前码字,在那抱着橘猫嚎。
猫猫屁屁都让我拍肿了一圈,可恶。
感谢今天的金主们!
第47章
房间里很安静。
亚撒站在门外, 分明的指节轻轻扣响房门,没有听见房内传来任何响动。
他们的关系近日来是有些缓和,可亚伦明显回避与他交流那天庆功宴上发生的事, 这让他也无可奈何。
想到那位闻鹊小姐,这位稳重而阅历颇深的军团长不由得微阖金眸,略显忍耐地克制下心中积攒的郁气……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前两日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往医院, 除了接回在警局呆了一下午又溜回医院的亚伦, 他其实也抱有去见见她的心思。
他那时只听说闻鹊小姐在第一军校的庆功宴上突然二次分化, 引起了十分剧烈的混乱, 亚撒当时便心脏微微停滞了一瞬, 军校都是些年轻的学生,没有克制自己的能力。而闻鹊小姐才刚刚从皇家出来, 身体本就因为那几天的经历而显得虚弱——这本是他的过错, 如今又遭遇到了这样的事,她……又会怎么样?
她在这里的几日, 帮了他和亚伦很大的忙, 也许是抱着对友人深切的忧虑和关怀,他赶到医院后,竟连和亚伦说句话都不顾上,皱眉拦下一旁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没用的。”
得到护士拒绝的答复后,蹲在这里快两天,没有打理自己的时间导致看起来像条落魄小狗的弟弟恹恹地提醒他, 金眸注视着地面:“她谁都不愿意见。”
就算知道短时间内见不到她, 亚伦也不想离开。
最后还是亚撒强硬地把他拖了回来。
亚伦是混乱发生时全程在场者之一, 他不愿透露更多事, 亚撒也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好不怀恶意地拜访其他学生们询问一下当时的细节,因为怕刺激到家人,他刻意避开了闻鹊小姐的亲人,只从对方的友人那里得到信息。
那孩子也是今年的新生,从对方低落而失神的讲述中,他微怔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情景。
因平时工作忙碌的缘故,亚撒并没有多少和异性相处的机会——那场因父亲要求,进行的短暂而失败的相亲另算,和闻鹊小姐短短相处的数日里,他偶尔会意识到异性的纤细和脆弱。
她那几日精神不好,面色苍白而难掩虚弱,可她会为了礼节和感激强撑着对他露出笑意,像是下一刻就会破碎在镜中的美丽幻影。
亚伦离开后,她在家里多留了半天,午休时她困乏地又在沙发上睡熟过去,收拾完餐桌的亚撒看见那毫不戒备的柔弱身影,脚步微微停顿,他甚至无奈而有意地放缓了呼吸,如同惧怕惊扰一只下一刻就会扇动翅膀飞远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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