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气儿高不假,可命却不见得薄!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国公之后,凭什么我不过想要个合心意夫婿,就成了你们口中那般不堪的模样?!”
惜春见她这样不知悔改,火气也上来了,说话也越发刻薄,“你那是心气儿高?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就是被富贵跟权势迷花了眼,自甘下贱!”
“夫婿?只有二姐姐跟二姐夫那样的,林表姐跟宝玉那样的,才能称为夫婿!”
探春被惜春挤兑得没法儿,有些话没过脑子就吐口而出:“大姐姐……”
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妾!
惜春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可她懒得听,探春才说了个开头,她就一巴掌呼过去了,直接将探春扇得趴在了桌子上。
“若不是有大姐姐牺牲,你今日还能在这里挑三拣四?!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你等着嫁去那个穷山沟里头吧!”
姐妹二人的争吵,外头守着的侍书跟入画听得一清二楚,见惜春出来,入画来不及跟侍书说什么就跟着走了出去,而侍书进屋一看,探春的左脸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巴掌印,半边脸都已经肿了。
这头侍书还在手忙脚乱的帮探春处理脸上的印子,那头惜春可是说到做到,到了贾母跟前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贾母透了底朝天,贾母被探春气得直捂着胸口喘气,鸳鸯惊得赶紧让人去找大夫来看看。
见贾母气成这个样子,惜春这才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告了探春的状,而是后悔不该跟贾母说得如此直接。
贾母这里一动,贾府上下都惊动了,等鸳鸯跟惜春二人好不容易给贾母顺了气,贾赦夫妻跟王晴王熙凤和黛玉都到了。
贾赦看贾母脸色有些苍白,又看鸳鸯跟惜春的额头都渗出了汗,先就对其他丫头们发了一通火。虽然他日常对贾母偏心二房不满,但却从来希望贾母有任何闪失过。
邢夫人忍不住质问鸳鸯道:“鸳鸯姑娘从来都是老太太的心腹,今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老太太气成了这副模样?”
惜春也没想过让别人帮她担事,站出来一脸愧疚地说道:“是我鲁莽了,之前我去找探春说话,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一生气就来老太太跟前告状,这才叫老太太气着了。”
王晴跟黛玉对视一眼,都知道不能为探春说话了。不过,王晴打算把惜春的事儿给糊弄过去,她开口道:“既然是你多嘴,这几日便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吧。”
贾赦也没了话说,不过,对探春他可不满得很。
“三丫头到底说了些什么,竟惹得老太太大动肝火?!”
惜春再不说话了,只管低着头扯帕子,贾赦见此指着惜春责问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如此不懂事?四丫头你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等你们老爷回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贾母好容易才缓过来,见贾赦一直逼惜春说话,她有气无力地开口维护惜春道:
“我也是没想到三丫头竟然对家里心含怨气,话里话外还说宫里的贵妃娘娘给人做了妾。都是三丫头惹出来的事儿,你逼问四丫头做什么。”
贾赦还真没想到探春竟然那元春说事儿。
要说起来,贾赦对元春都只有感激的份儿。若不是她在潜邸时做了侧妃,又生下了新帝唯一一个健康的皇子,说不得迎春都攀不上什么好亲事,贾琏升官也不会如此之快。
他合上手里的扇子,严厉地看向王晴,道:“弟妹做事怎么如此不靠谱,三丫头乃是你们二房的姑娘,便是你放话脱手不管她,也不该放任她忘恩负义,要知道贵妃娘娘可是你的嫡长女,这些年你在贵妃娘娘身上也耗费了不少心力,万不该让一个庶孽骑到上头来!”
王晴可不担这责任,她反驳道:“说到底,有些事情那是天生的,旁人便是费尽心力也改不了半分。我从前对探春也没有太过怠慢,可赵姨娘见天儿地跟老爷闹着,说我苛待了她那一双儿女,后来我把贾环给了周姨娘养着,贾环对我虽然不甚恭敬,可到底知道感激周姨娘辛苦一场。”
邢夫人对探春原本就看不上,当年探春看不上迎春也就算了。毕竟那时候的迎春的确不太能拿得出手,可探春一个小辈,背后竟然连她这个长辈也看不起,私下里还多番说嘴,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看法的。
王熙凤虽然有些为探春说两句。毕竟家里养了探春十几年,没道理到了临头却什么也收不回来不说,还要为此承担不少风险。
可一想到若是探春今日行事真将贾母气出个好歹,贾琏那官儿就要立刻辞了丁忧,便是宫里有贵妃照看,谁知道丁忧完了之后,他又能谋个什么职位呢!
恰好大夫过来,大家也都住了嘴,只一心等着大夫的结果。
大夫仔细把过脉之后,告诉大家,老太太上了年纪,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一点苦头,这临老好些小毛病就找上来了,让大家多注意老太太的饮食,一定要够清淡。另外,绝对不能再让老太太过于激动,大喜大悲大怒都不行。
贾赦一听就觉得老太太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跟宫里的太上皇一样,得瘫痪在床了,那可是要遭大罪的!
贾赦送走了大夫,当场表示探春一定不能留在京城,贾母原本想要求情的,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气成了这样,也就歇了那点心思。
惜春也知道怕了,虽然是探春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若不是她多嘴告诉了贾母,贾母也不会气一场,把身体搞坏了。
晚上贾政跟贾琏回来,贾赦找了他们直接说死了要把探春外嫁,嫁的越远越好,最好有生之年不会回京的那种。
贾政还奇怪呢,怎么贾赦突然干涉起探春的婚事了,等知道是探春今日口无遮拦,将贾母险些气病了,贾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贾琏就更加没什么软话说。
倒是宝玉回来听黛玉说了事情的原委,稍微为探春可怜了一番。毕竟探春这些年对他的讨好,他都是记在心里的,只可惜他更加看重贾母跟王晴,而探春已经把这两位长辈都给惹毛了,他就彻底没有为探春求情的意思了。
第104章 一零四
探春的婚事很快被定下了,是贾母的闺蜜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亲自上门来做的媒,她家里有个庶出的孙儿,很是得她儿子南安郡王的喜爱。可她跟她儿媳都不喜欢,正好那孩子也到了相看媳妇的年纪,南安郡王又要忙着外头的事儿,这事情就落到了后宅女眷们头上。
正好她听到一些风声说贾家要将三姑娘远嫁,她特意上门向贾母询问情况,贾母当然不可能说探春将她气着了如此不孝的事儿,只好说探春自己心气儿高,想要家里往高门大户里头相看。
老太妃人老成精,她还能不知道是探春自己生了攀附宫里的心思?不过她是真觉得探春除了心性不好,不拘是长相还是才华才干,都能满足她那偏心眼的儿子,赶紧给南安郡王去了信,说了探春这样一个人。
南安郡王也知道他再偏心爱妾所生的庶子,也改不了将来庶子要被分出去另外过活的事实,偏偏这孩子自己实在是平庸,根本扶不起来,他只好另辟蹊径,想要找一个高门大户的能干媳妇来帮衬。
荣国府还真是个挺好的选择。况且他还听说贾家除了宫里的大姑娘,其他几个姑娘都是在一处教养的,看嫁出去的二姑娘在张家行事不错,那么这位三姑娘想必就算比二姑娘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探春的婚事很快就被定下了,她过了年便要嫁去南方,比泉州还要往南的地方。
这边探春的婚事一定下,惜春就被显出来了。尤其是她还是嫡女,跟宫里的贵妃是亲姐妹。所以很快,忠顺亲王便带着他那唯一的儿子上门来求亲。
贾政虽然是在工部,但临近年关,不说六部了,便是荣国府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还纳闷呢,为何这么忠顺亲王临时上门来了,还带着世子一起过来了。
忠顺亲王其实不太喜欢跟贾政这样稍微有点迂腐的人相处,他的行事作风跟所谓的正统正派什么的一点也不沾边,平日里御史台对他多有参揍,也就是他至今没有搞出什么真正要命的事儿,也只是在小节私情上头有亏。
不然就凭他是甄贵妃所出这一条,便没了在新帝这一朝横行的资本。
可偏生他运气好,虽然不被甄贵妃这个生母所喜,忠平亲王那个做兄长的也对他吆喝来吆喝去,他小小年纪就抱上了还只是皇后养子的新帝的大腿,兄弟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因为甄贵妃跟忠平亲王有什么变故。
所以至今他也就能够受宗室里的尊崇。哪怕他好南风的事儿传遍了京城,王府里的戏子换了一茬又一茬。
贾政还在头脑风暴猜测荣国府到底跟忠顺王府有什么交情,忠顺亲王一进门就直接拉起贾政,根本不想让他按例行礼,口中还直接称呼他为「亲家」。
贾政就差往后跳一步了,“王爷说笑了,我这五品小官,哪里跟王爷论的上亲家!”
忠顺亲王打定主意要说定贾四姑娘跟他那倒霉儿子的婚事,当下径直走到堂上坐定,又招呼儿子给贾政见礼,可怜的贾政再次受到了惊吓,赶紧去拉起世子,却一个没注意比忠顺亲王拿住了话头,认了这便宜亲家。
忠顺亲王也没想到贾政如此好骗,见他腰间那枚玉佩成色还不错,手疾眼快地跟他交换了自己腰间特意带出来的那枚龙凤佩,拉着儿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说道:
“既然贾大人认了我儿这便宜女婿,本王这就进宫让皇上赐婚,如此方能显出本王对四姑娘的重视!”
贾政大惊失色,一路小跑着赶紧去拦,结果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有忠顺亲王这个多年骑射的人来得身强体壮,等他气喘吁吁追出大门,就连忠顺亲王府的马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哎呀,怎么办,怎么办?!
贾政一着急就容易没脑子,好悬他还记得最近不能去招惹贾母,贾母身体不好,他转头去找王晴把事儿一说,王晴也觉得晴天霹雳一般。
王晴甚至都不敢去看一脸懵逼的惜春,只一脸痛惜又气愤地质问贾政:“这是为什么呀?!”
贾政刚刚着急了半晌,又跑了两趟,头上汗水直冒,他想抬手擦擦汗,这才惊觉手里还攥着之前被忠顺亲王强行交换了的龙凤佩,他委屈巴巴地递到王晴眼前,“这就是王爷刚刚硬跟我换了的玉佩,看成色是宫里的。”
惜春好似终于明白自己的婚事已经被忠顺亲王给定下了,她惊慌地看向王晴:“太太……”
好吧,王晴承认这不是贾政做的孽,可忠顺亲王那人行事无忌,就连宫里的太上皇跟新帝都拿他没办法。若是真叫他定死了这门婚事,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王晴当机立断,“我这就拿我的牌子递消息给娘娘,让娘娘帮忙说两句好话。总之,一定不能叫忠顺亲王咬死了这门婚事,索性孩子还小,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磨!”
惜春原本只是因为婚事突然被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定下了。所以有点吃惊,后来又听说了对方是忠顺亲王府的,面对皇亲国戚,她心里自然有些害怕,要知道元春当初受了不少磨难之后,才做了肃王府的侧妃。
可她这一上来就是王府的世子妃,将来的王妃,她心里还真是没底,生出胆怯也是顺理成章的。
皇亲国戚不是人人能点评的存在,贾家当然不会跟姑娘们说起皇亲国戚的不是,最多随口提一句人家的后院之事,而忠顺亲王是个奇葩,他在知人事的年纪就表现出更加喜欢同性而非异性,先前太上皇觉得儿子多,又看在甄贵妃的面子上,便直接放任了他。反正那时候他被一个宫女下了药,一夜风流过后生下了如今这位世子。
太上皇这一放任就是十几年,他老人家如今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如何。而甄贵妃当初被王晴一记酒壶敲破了后脑勺,昏迷了十天半个月之后,也跟着太上皇一起瘫了,眼下也之后忠平王妃这个未亡人还惦记着她。
可忠平王妃还要关照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惹了新帝生气,便落得个当初先义忠亲王的下场。
忠顺亲王看在忠平王府几个侄儿侄女的份上。虽然能照看几分,可他也不敢做得过分了,要知道他跟新帝的关系虽然极好,但情分总有用完的时候,他自己还有一个烂摊子要新帝关照呢。
所以在目前新帝再没有孩子出生的情况下,他十分大胆地选择司徒恒下注,直接通过联姻的方式跟贾家也拉近关系。
王晴的动作不慢,可忠顺亲王的动作更快,他可是从荣国府出来就直接往宫里而去,中间没有丝毫停顿的就到了新帝面前。
新帝早熟得厉害,所以对着这个小了十岁的兄弟简直是当儿子一样养大,看他带着侄儿过来,新帝的心情不免放松了一点。
“今日你倒是舍得进宫来了!”
忠顺亲王赔笑道:“皇兄说哪里话,我之前那不是有原因的嘛。”
新帝当然知道这个弟弟从前因为不肯听甄贵妃的话给忠平亲王做垫脚石,便被甄贵妃厌弃,而前些日子甄贵妃清醒过来之后,对他也吆五喝六的,想要让他去给忠平亲王抵命,好救一救忠平亲王府上一干人等。
忠顺亲王对甄贵妃极不耐烦。但作为他的生母,他此时必须咬牙照顾她终老,这让他难免有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感,所以他干脆便很少进宫来了。
新帝见他确实有事,关切道:“你若是真有事,便跟朕直说,朕总会为你参详参详。”
忠顺亲王拿出强行跟贾政交换来的玉佩,说道:“今儿还请皇兄下旨给您侄儿赐婚呢。”
宫里好几年没什么喜事了,忠顺亲王这话可让新帝好生惊喜,“你这是看上哪家的闺秀了?竟这样着急。”
说着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侄儿,“慎儿可也好久没进宫来了,倒是没想到你竟去相看媳妇了!”
司徒慎还没说什么呢,忠顺亲王便没好气地说道:“皇兄高看他了,他哪里知道去相看媳妇,还是我手脚快,今日跟贾大人交换了信物,定下了他家的四姑娘,不然,单靠他我府上怕是要绝嗣啦。”
这口无遮拦的样子让新帝头疼。要不是看侄儿还在,他非要好生教训一番不可。
“贾家竟然同意将四姑娘说给你家?贵妃可是有言在先,她家姓贾的姑娘都要说给文官清流的。”
以忠顺亲王以往的做派,这其中怕是有什么故事,新帝不是说贾家如何。
而是不想忠顺亲王跟贾家对上。虽然人家将军中的人脉都贡献出来了,但谁知道人家有没有留什么后手呢?
要真说起来,他是不太愿意亲近荣国府这样从开国时候崛起的老勋贵,无他,他们底子太过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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