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不说话,邢夫人虽然不能猜到贾母想起了什么,不过她也就事论事道:
“的确呢,若是主将不幸流落敌营,那么只要还活着,他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王熙凤见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过于严肃低沉了,赶紧给黛玉递个眼色,二人开始配合着打圆场。
王熙凤笑道:“都是戏本子里头写的嘛,人人都纠结那四郎在国仇家恨跟貌美公主之间该如何选,这出戏啊,最出彩的大约便是在这里了。”
黛玉也跟着笑,“倒是不知道二嫂子还有这样让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呢。”
好嘛,这句话可让王熙凤不消停了,她直接三两步走到贾母身边,抱着她胳膊撒娇道:
“老祖宗,虽然都是孙媳妇,但我可是先来的那个,您可不能偏疼宝玉媳妇去了!”
这二月里已经没什么新鲜果子吃了,贾母笑着拿起桌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橘子糖面果子塞给王熙凤,一边安慰道:
“好好好,我疼你,今日就疼你!晚上琏儿回来了,叫他也疼疼你!”
王熙凤被闹了个大红脸,满堂的人都笑她,偏她还要放两句狠话:“你们都等着吧,尤其是宝玉媳妇,有你疼的时候!”
这未婚姑娘当然被家里严防死守的,一点也不叫知道。可对于已婚媳妇们来说,很多事都不必忌讳了,说话的尺度便瞬间大幅度变样儿了!
第143章 东府的麻烦
这边王晴偶尔陪着过来过过戏瘾的贵妇们看戏的时候,东府那边可太不平静了。
贾琏也不是直接就找了贾敬说事儿。说真的,贾琏跟贾赦以前跟贾珍的关系十分不错。
毕竟贾赦跟贾珍一个看不惯贾政一个看不惯贾母,而贾琏呢,又被宝玉给比成了一个小可怜,他们仨以前还差点组成一个「失意阵线联盟」。
贾琏跟贾珍认真分说了此次平熙帝催缴欠款的决心,希望贾珍能为东府好生考虑一番。
可贾珍因为贾琏突然的飞黄腾达,心里十分不得劲儿不说,就连贾赦都疏远了,哪里还会理会贾琏的话。
贾珍嗤笑:“琏二啊琏二,你这是拿你哥哥我找政绩来了呢!”
当初抄了赖家,他的确也得了不少银钱铺子宅子跟田庄什么的。可这都过了几年了,难不成他就不用花钱?
再有贾蓉跟贾蔷,他们俩回金陵的时候可都带走了不少银钱古董跟字画什么的,还分到了几个田庄跟铺子什么的,这可都是从他手里分润出去的,这就不能算是他的损失了?
这一回,贾琏可算是知道从贾珍这里下手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贾蓉跟贾蔷拿走的那些东西,他可是要说两句的,“人家拿走的都是主母的嫁妆,本就该他们的,珍大哥哥你不过是帮着照管一下,可万没有直接照管到自己口袋里去的道理!”
“再说了,蓉儿跟蔷儿两个不是没有追究过这些年的收益嘛,更没有照着几位伯母嫂子们的嫁妆单子找你要!”
贾珍黑着脸不说话,干脆端起茶杯送客,贾琏见此也不待了,直接出门上城外找贾敬去了。
贾敬虽然把身上的爵位跟族长的位子都给了贾珍。但其实他的私产跟贾珍生母的嫁妆可都在他手里攥着呢,日常开销也都是走东府的公账。要不然当初贾蓉跟贾蔷回金陵的时候,他哪里来的钱补贴他们。
贾琏可不管贾敬修的是什么道,他只知道既然贾敬当了道士之后还能生下惜春这个嫡女,元春省亲他也参与了一点,每年祭祖也从来没有缺席过,想必这道士也不是什么正经出家人。
贾琏时间不多,他也就不跟贾敬过多寒暄,坐下之后便直接道明来意:
“敬大伯,陛下责令户部收回欠款一事,想必您这边也有所耳闻,出来前我跟珍大哥哥说了一句,可看他的样子,这事儿怕是悬了……”
贾敬捏着拂尘的手都紧了紧,不过面上仍是一副仙风道骨对万事浑不在意的样儿。
贾琏直接掏出从户部抄来的条陈,递到贾敬跟前,“这是我从户部抄来的,再过大半个月的样子,这户部的欠款便能核算清楚,到时候各家怕是都不好推脱。”
贾敬稍微一瞟,被那纸条上八十多万两的总数给吓了一跳,他记得他刚刚接手东府的时候,东府的欠款分明只有四十万出头离五十万还有点远呢,没想到从贾珍手里一过,这些年竟然增加了近四十万的新账!
贾琏是真心想要东府好,虽然不能透露太多,但把东府的一些情况都摆了出来:
“那年我们两府一起查抄了家里的积年老仆,过后我们府上都能一举还清欠款,东府跟我们一样,上头怕是早就注意到了,可当时东府并没有跟着还钱,说不定已经被陛下暗中给记了一笔。”
说了他们西府已经还清了欠款一事,贾琏不禁放松地往后一靠,又跟贾敬说起两府如今的关系。
“说起来,我们两府过了兰儿他们那一辈可就正式出五服了,眼下我们西府又因为宫里的娘娘,在京城里本就已经改过了东府。若是东府一着不慎,我们虽然能帮衬一把,但也做不到将东府重新扶起来不是。”
贾琏说的这些贾敬就不知道?
他只会比贾琏看到的更多!
作为荣宁二府第一个两榜进士,他可还在翰林院里待过两年,只是当年形势着实不好。
所以贾代化死后他也就彻底离了官场,没过两年等贾代善也去世了,他守完孝便干脆连身上的爵位都一并给了贾珍,自己灰溜溜地蜗居在这荒山野岭做了道士。
贾敬听到这里,不禁冷哼出声,“怎么,你们老祖宗没有跟你说过珍儿房里那秦氏的身世?”
这一点,贾琏还真不知道。不过他也知道家里有段时间还专程找了王家来处理此事,看事后王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看王晴对秦氏跟对赵姨娘周姨娘等没什么两样,他也就知道家里的态度了。
贾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抬眼道:“敬大伯,我知道那秦氏进门之前,老太太还亲自出城来找过你。可我看我那婶子的态度,那秦氏的身世或许在你看来有什么。可在她看来,显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贾敬可查不到秦氏当初牵涉到了三个姑娘,中间还发生了不少事情,秦氏的身世更是已经在上头挂了号。
他笑道:“东府当然可以拼着伤筋动骨还了这八十多万,可西府不能干看着,什么也不做!”
贾琏都给气笑了,东府手头紧了,西府当然不会冷眼旁观,可听贾敬的意思,西府这是非要大出血不可了,这还能忍?
“敬大伯该不会想拿秦氏的身世来要挟老祖宗跟我那婶子吧?我也不怕告诉你,家里确实有点钱,可那两位都不是受人要挟的主儿!”
贾琏回到马车里还不能冷静下来,兴儿都不敢轻易开口说什么,只等着贾琏自己想通。
说实话,自从西府不缺钱以后,贾琏已经想象不到自己当年绞尽脑汁为了一点银钱的样子了,眼下看东府竟然为了银钱竟然想通过那秦氏的身份之谜来绑架西府,他气过了,竟然诡异地想通了两分。
毕竟那可是八十多万呢,便是荣国府除了开府那时候。哪怕是贾代善还在,怕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当然,如今的王晴或许能拿得出来,可她难道不需要修整侯府了吗?再说这么一大笔钱拿出来,她就不需要周转了吗?
贾琏不是傻子,又想起贾珍身边生了贾英的秦氏,他可是知道那秦氏原本是要说给贾蓉的,只是被他们府上稍微拦了一下,这才变成了贾珍的二房。
而且听王熙凤说,那秦氏的身家丰厚,好些东西都不是秦家那小小的五品营缮郎能置办得起,想必她还真有几分来历。
一联想到当年荣宁二府都跟着先义忠亲王,也就是自戕的废太子,他心里悚然一惊,那秦氏,该不会是那位爷当年的风流债吧?!
又或者,她是以前哪家的遗孤?
当年便是因为废太子,他外祖一家至今还在平安州流放,朝廷也没有为那些被无辜牵连之人平反的意思,说不定秦氏便是其中哪一家的遗孤,只是暗中被秦家给私藏了起来。
不管是私藏废太子遗孤还是私藏罪犯遗孤,总归都是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若是上头真追究起来,荣国府怕还真顶不住。
第144章 贾母一出手
贾琏回家就急匆匆到了王晴跟前,王晴看他急得大冷天一头汗,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结果贾琏居然问起秦氏的来历。
秦氏的事情虽然王晴一直有听说,但跟秦氏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时候,再说王子腾也说秦氏的身份没有任何值得忌讳的地方了。若不是秦氏后来生了贾英,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王晴的表情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她转而问起了贾琏,“你今日先去东府,又去了别处,回来就问我秦氏的来历,想必是去找过你敬大伯了?”
贾琏一颗悬着的心此时也安定了下来,他对王晴可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把贾珍跟贾敬的态度都说了。
“我看敬大伯就是仗着那秦氏有几分蹊跷,便要明晃晃地要挟我们西府替他们东府背锅呢!”
王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她当然会气愤。毕竟荣国府能有今天,即使不能完全算她的功劳,怎么也该有个七八分。
如此,她也算得上为荣国府劳心劳力过了。可东府没有给她半分好处,眼下竟然还想着拖荣国府一起下水,也不看她答不答应!
王晴先回答贾琏的疑惑,“那秦氏本身只是一个孤儿。但外头有人以为她是先义忠亲王的遗孤,而先太子妃娘家又以为她是她们家姑娘,这里头牵扯到三个姑娘。但先义忠亲王跟那外室所生的孩子已经确定出生就夭折了。”
这样一说,贾琏也能猜出其中肯定的门道。
先义忠亲王肯定为了掩盖自己的亲身血脉,叫人提前准备了一个女婴,他那亲生孩子不拘男女,最后都只会变成一个女孩儿。
然后其中的动作被先太子妃发现,她便叫娘家人从中破坏,结果没想到先义忠亲王的骨血出生即亡,那个找来的孩子也没了用处,倒是先太子妃娘家人不知道。但又起了别的心思,便找来自家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孩儿暗中交换了,却没想到两个孩子都跟先义忠亲王没什么血缘关系。
至于后来身世清白的秦可卿为何成了「先义忠亲王遗孤」,而先太子妃娘家那姑娘没了音讯,大概是因为在善堂里又出过什么变故吧。
王晴可不知道贾琏将整个故事几乎脑补完整了,她安抚贾琏道:“所以那位秦氏不管是跟先义忠亲王还是先太子妃娘家,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事儿可是宫里那位盖章定论的。”
如此贾琏可就一点不担心了。反正那秦氏便是真的先义忠亲王遗孤,还不是要看宫里的平熙帝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秦氏的身世虽然是解决了,可西府就真的不管东府了?
王晴对此也颇为无语,但即便只是为了荣国府的名声,还真必须要拉东府一把。
王晴叹了口气,“出钱肯定是要出一点的,具体怎么做还要大家讨论过后才能拿出个章程来。不过,我们还要修整侯府,先前还修了花园子,想必东府也知道我们拿不出多少钱来,只要不过分,想必老太太也会答应。”
没有彻底放弃东府就好,贾琏暗中松了一口气,见王晴看过来,他讪讪道:
“我可不是嫌弃家里钱多,只是看不得因为珍大哥哥胡闹就牵连了蓉儿跟蔷儿两个。若他们一直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可眼下他们都已经成婚,且在金陵把族学也管得不错,想必将来也能把自己孩子管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可惜了。”
王晴就是这样想的,她懒得管贾珍如何。毕竟贾珍身上的小辫子多得是,一抓一个准儿。
若是真追究起来,即使不死,也要流放千里。反正都有了罪名,贾蓉的儿子是不用想着科举了,有一个犯了罪的祖父,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贾蔷不怎么会受到影响。毕竟贾蔷的祖父是贾敬的大哥贾敷,贾敷从出生就是个病秧子,还英年早逝,他能有什么罪名?!
但这也要有除了贾珍,东府便没别人受到牵连的大前提才行。
王晴总结道:“所以啊,那贾珍就是个万恶之源!”
其实王晴心里已经想要让贾珍彻底倒下了。虽然她对取人性命一事非常忌讳,但若是能想法子不让彻底安分,让贾蓉接管了东府,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贾琏当然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此事干系甚大,别忘了东府还有个贾敬呢,那可不是一般人,西府可不见得能动得了他。
当然啦,若是有贾母出手,那形势就又不一样了。
王晴打定主意不管东府如何了。反正日后她叫宝玉护着贾蓉贾蔷两家就是了,那贾英自然有贾蓉跟贾蔷去操心。
而贾琏则准备去跟贾母聊聊贾敬跟贾珍,毕竟此事没法儿跟贾赦或者贾政聊。
贾赦那是因为他跟东府的关系一直很好,就算到时候为了他们西府的前程不去管,但肯定会露馅;
而贾政呢,他恐怕看不上那些阴私手段,也见不得别人用。
贾琏当夜便找了贾母夜谈,贾母也同意了贾琏的说的事儿。只不过,她如今可用不上什么阴私手段。
不过能叫贾琏上门来求助,她老人家的虚荣心可是大大地被满足了一番,人越老,可不就担心成了儿孙们的负累嘛。
过了小半月,好不容易有连续几日的大晴天,贾母静极思动,带着邢夫人跟邢岫烟和王晴黛玉出城礼佛去。
这一次她们可不去潭柘寺。而是要去贾家的家庙铁栅寺,那地方,距离贾敬修道的地方不远,走路过去也就两刻钟。
贾母懒得跟贾敬废话,她直截了当道:“我们西府可保不下贾珍,他手里的腌臜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们看好蓉儿跟蔷儿,眼下他们两个管着金陵的族学,做事很有些样子,又有心上进,这才是该帮扶的人呢。”
贾敬当然知道贾珍不做人,可那又怎么样呢?贾珍可他的独子!
贾敬脸色漆黑,更加看不得西府如今这样威压宁国府的跋扈样子。
贾母就等着贾敬自己想通,慢悠悠喝着清茶,提醒贾敬道:“眼下距离上次琏儿过来,可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朝廷的形势也起了变化……”
贾敬是彻底没法子,张口就想那秦氏的身份说事儿,贾母抬眼警告他道:
“那秦氏的身份,宫中陛下已经盖章定论。若你不想东府倒得太过彻底,尽管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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