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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裁云刀【完结】

时间:2023-02-11 12:12:42  作者:裁云刀【完结】
  她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听见长孙寒用这样平淡的语气叙述曾经最好的朋友,没有一点怅惘,又或许是都藏起来了,所以听起来才隐约淡漠。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问他,“那我呢?”
  她神色淡淡的,像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答案。
  曲不询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竟也没回答。
  沈如晚用指腹推着他的脸颊转过去,轻声说,“低头。”
  曲不询顺着她的力低下头。
  她微微扯开她的衣领,从领口看去,一道手掌宽的伤疤几乎延伸到肩头,被领口挡住了,看不清究竟有多长,只是这一眼便能明白这伤有多重。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她重复他方才的话,唇瓣紧紧抿了起来。
  是她想当然了,他一人独战卢玄晟和翁拂,前者是神州成名多年的前辈,后者又手握山鬼元灵,能引得整座灵女峰当场崩塌,便是曲不询再强,又怎么可能闲庭信步?
  他能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两人,取走镜匣,必定是火中取栗,剑修疯起来,又什么时候能想得起来自己的死活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
  “你转过来。”沈如晚低声说,“我给你拔除。”
  曲不询幽黑眼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眉眼,把她那一点惘然怜意都收入眼底,不知怎么竟生出几分不自在,转眼又按捺下去,眼睑垂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倒是很自信,我不愿意把后背交付给旁人,就愿意交付于你了?”
  沈如晚一顿。
  她这才想到曲不询方才的话里,并没有提到她。
  可这又怎么样呢?
  “我连人都得手了,又有什么可不自信的?”她淡淡地反问,瞥他一眼,“赶紧转过去,把上衣脱了。”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
  曲不询有点想笑,可又叹了一声,迟疑了片刻,在沈如晚无波无澜的凝视里,忍下那点不自在,把上衣去了,背过身去,留给沈如晚宽阔雄健的背影。
  沈如晚的指尖抚在他肩胛骨上。
  他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可总是好不透,表面看起来在愈合,内力灵气还在横冲直撞地作祟,偶尔冲破伤疤,重又渗出血来,曲不询方才就是因此闷哼一声,伤口已一片血痕了。
  沈如晚望着他伤痕累累的背脊,默然半晌。
  “你还说我不爱惜自己。”她语气莫名,抚着他肩头,声音低低的,“曲不询,可你也没多爱惜你自己。”
  曲不询背对着她,悠悠地笑了,有点混不吝,“怎么,心疼我?”
  沈如晚明知他看不见,还是朝他翻个白眼。
  可下一瞬,她微微向前倾了一点,凑在他后颈边,轻轻吻了一吻。
  曲不询浑身骤然绷紧了。
  他似是顷刻便要回过身来对着她,可转到一半,又被沈如晚按在肩头一推,重新推了回去。
  “别动。”她不轻不重地说,“我给你拔除灵气,你别捣乱。”
  沈如晚先前神识和灵力一番透支,昏睡了这么久,倒是好了许多,虽然和完满时的状态没得比,但替人拔除伤口里残存的灵气倒也不是什么无法完成的事。
  曲不询只得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微微僵着。
  其实不过是赤着上身,以后背对着她罢了,比起先前燕好不值一提,可就这么任她目光一寸寸掠过他背脊,纵是目光无有实质,心底却似有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酥酥麻麻地挠着。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块不会妄动的顽石。
  “有点痛。”她轻轻说,“你忍一忍。”
  曲不询默不作声。
  怪的很,从他踏上仙途以来,受过的大小伤数也数不清,做剑修哪有不受伤的?今日一小伤,明日一大伤,全是家常便饭,除了师尊斥责、长辈谕示,从没人把受伤当一回事、让他忍一忍。
  倒也有些同门师姐师妹柔情似水般关切他疼不疼,可每每到这种时候,他只觉这关切太过多余,于他半点无用。
  可沈如晚只是这么轻轻地说了一句,既不柔情似水,也不婀娜多情,反倒清清冷冷,这一句也如她这个人一般清冽寒凉,他反倒把这一句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不厌其烦。
  沈如晚两指并拢,灵气在她指尖氤氲,寒气森森,如锋锐的刀尖一般落下,循着曲不询隐隐绷紧的背脊,划过那道深深的伤疤,将渗血的疤痕重又破开,殷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脊背。
  曲不询微微皱起眉头。
  可他半点声息也没发出,只是神色微沉地坐在那里,仿佛背后重新破开的巨大伤口根本没什么感觉似的。
  沈如晚一边探入神识进入伤口寻索残存灵气,一边又慢慢催动灵气治愈曲不询的伤口,免得伤口的血流也流不尽、损伤他元气。
  拔除伤口中的灵气耗时耗力,花的心思很多。
  曲不询坐在那里,任她将他背后的伤痕治愈一点又破开,反反复复,疼痛之极,又在痛里掺杂着极致的痒意,几乎让人坐不住,只盼着能立刻站起身来,逃离这非人般的折磨。
  可他只是神色沉凝,一言不发,动也不动。
  反倒是沈如晚比他更焦躁,不断催动神识,在他伤口里翻来覆去地搜寻,几乎连其余一切都忘了,一心凝在拔除灵气这件事上,只觉头晕目眩。
  到她按在曲不询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无力地滑落在她腿上,抬眸,已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隐约光怪陆离。
  她用力闭上眼,向后靠着休憩,浓浓倦色。
  “好了。”她说,“勤敷灵药,再过五六天便能好了。”
  曲不询不作声地转过身来。
  他目光落在她倦怠涩然的眉眼间,顿了一会儿,伸出手,按在她太阳穴上,力道舒缓,一下一下帮她揉着。
  沈如晚也没力气动,阖眸靠在那里,任他一下下揉着太阳穴,方才神识用得太急而生出的轻微刺痛也纾解了许多。
  曲不询不知怎么的轻轻一喟。
  “怎么了?”她没睁开眼,只是问他。
  曲不询抚过她面颊。
  “没什么。”他说,“只是在想,十来年前,你我还在蓬山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
  沈如晚神色淡淡的。
  “能是什么样?”她说,“平平无奇的蓬山弟子,既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特别。”
  曲不询没忍住,笑了。
  “你还平平无奇?”他调侃般问,“沈师妹,你眼光很高啊。”
  沈如晚轻轻笑了一声。
  她眼光当然很高,她一眼就看上了蓬山最超然拔萃的天才,蓬山前后那么多年,长孙寒也无人能及。
  曲不询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可惜,我从来没机会认识你。”
  沈如晚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看他。
  是他没机会认识她吗?反过来才对!
  她抿着唇坐在那里。
  “认识不认识,倒也不重要了。”她轻飘飘地说,“若我十几岁的时候知道你是这么个脾性,我一定转身就走,谁还要和你认识?”
  她暗暗恋慕的是寒山孤月、卓尔不群的长孙师兄,和他曲不询有什么关系?
  曲不询一瞬凝在那里。
  “哦,”他声音有些滞涩,相当微妙,“你的意思是,你喜欢长孙寒,没错吧?”
  沈如晚也僵住了。
  她和他沉默地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让步一般僵持。
  “沈如晚。”他郑重其事地叫她,把她的名字在唇齿间额外多用了一点力,沉沉地看着她,幽邃眼瞳深深的几乎能让人心神陷落,“你以前就喜欢我,是不是?”
  沈如晚凝望着他,唇瓣微微颤着,竟莫名有种置身栏杆前,身后退无可退的感觉。
  她蓦然偏过头。
  “曲不询,你好烦啊。”她心烦意乱,声音轻轻的,“烦死了。”
  曲不询伸手捧着她脸颊,将她的脸又掰过来,眼眸深沉,神色沉凝,偏执般凝望着她,声音既轻且沉,重复着,“是不是?”
  沈如晚不回答,他就再问一遍,又一遍,像个固执的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喜欢我吧,沈师妹。”他低低地说。
  沈如晚没办法。
  “是。”她无可奈何又垂死挣扎,“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这总行了吧。”
  曲不询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脸也紧绷着,像是紧张到忘了从容。
  “只有一点?”他问。
  沈如晚垂眸不看他。
  “就只有一点。”她说。
  曲不询低低地笑了。
  他微微垂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神识如慢慢涨起的潮水,一点点朝她涌来。
  沈如晚浑身一颤。
  神识与神识相融交缠,冰凉凉又酥酥麻麻的,让她慢慢地向下滑落,又被他搂着撑在那里,随他沉与浮。
  “可我对你不止一点。”他低声说。
  沈如晚感觉到了。
  在那汹涌如潮水般的纠缠和神魂颠倒里,是最缠绵的痴迷、最炽烈的爱意和最疯狂的占有掠夺,浓烈得几乎让人心悸。
  “别……”她声音轻得得像是别样的邀请。
  曲不询接受了这邀请。
  残存的犹疑都在须臾间冲碎碾破。
  她睁着眼睛,没什么力气地倚靠在那里,神魂颠倒间茫茫地不知望着哪里,声音轻轻的,濒临破碎。
  “……比一点再多一点吧。”
 
 
第97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九)
  雪岭的长夜未尽, 黯淡的夜幕拢着皑皑雪山,群峰在稀疏点星下沉默的伫立、互相凝望,万籁俱寂, 只剩下风吹过山巅带起的细细的雪, 簌簌地响动着。
  三个安静的背影并排坐在山崖边, 也像是萧疏苍凉的群峰。
  倘若有谁无意撞入这静谧荒凉的一角,定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上几眼, 瞧瞧这几个神容修为都出众的修士, 怎么竟毫无形象地坐在雪地里,姿态恣意, 没半点稳重,反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随性不羁。
  “我可真没想到啊。”邵元康盘着腿, 一边轻轻抚着手边那个陈旧的镜匣, 长长舒了口气,“十来年前还在蓬山的时候, 我们三个人从没坐一起说过话,十多年后, 谁也不是青葱年少了, 反倒有机会坐在一起说会儿话。”
  “世事难料,真是谁也说不准。”他望着远处沉寂的群峰,茫茫地说着。
  沈如晚抱膝坐在中间,她也像是回到了遥远的樱笋年光,没有半点负累。
  她凝神望着遥遥无尽的山峦,也觉一阵恍惚。
  “如果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她说得很随意, 没有太多思量, 正如青春年少时那样, 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语气很轻淡,“韶年后的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多磨多愁。”
  她手里握有的东西越来越少,失去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谁料邵元康听她说完,竟忽然笑了起来。
  沈如晚皱着眉看他。
  “什么意思?”她眼神不善,“笑我?”
  邵元康目光往她另一侧瞟了一眼,笑得止不住,“你倒是愿意回去,有些人愿不愿意,那可就不知道了——再往前十几年,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过吧?”
  沈如晚转头朝另一侧看过去。
  曲不询一腿屈起,懒洋洋地仰躺在那,望着稀疏黯淡的天星,神色波澜不惊,被邵元康嘲笑也面不改色,好似后者说的压根就不是他。
  “你这就说错了。”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呢,还是说过那么一句半句的。”
  邵元康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在他印象里,无论是长孙寒还是沈如晚,从来都没说自己认识过对方呢?
  沈如晚也不由地看他。
  “我怎么没印象?”她愕然,她记忆里可从没有这种事。
  以她对长孙寒的在意,如果长孙师兄当真和她说过话,哪怕只有一两个字,她也会牢牢记在心里,别说十年了,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忘。
  究竟是哪来的一句半句,他对她说过,可她却不知道呢?
  曲不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就得问问沈师妹你了。”他语调闲散,又有几分喟然咨嗟,“有一次我去蓬山下的坊市,打算寻购些修练用的灵草,正巧撞见你站在大柜台后面核对草药数目,想过去问问店里有没有我要的灵草,刚开口,后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你一声,你转身就走了,直接把我晾在那儿。”
  他说着,偏过头和她对视,似笑非笑,“那次你可是连头也没抬一下,看也没看我一眼。”
  沈如晚蹙着眉头,“我什么时候在蓬山坊市的灵药铺子里做过工了?我从没……”
  她说着说着,又忽然怔神。
  当年她拜入蓬山第九阁后,手头说不上有多阔绰,但也还算宽裕,单靠培育灵植便够她自己修练生活了,自然不会跑去坊市的铺子里打杂。
  可她平日培育了灵植,往往在相熟的修士那里寄卖,对坊市里卖灵草灵药的掌柜都很熟悉,若说有哪一次店里人手不足她搭了把手,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曲不询轻轻笑了一声。
  “后来我再去那里,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他语气平淡,可莫名有种岁月寂然之感。
  沈如晚怔怔地坐在那。
  “还有这种事……”她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呢喃。
  “老寒,真行啊你,”邵元康坐在另一侧,忍不住低声说,“还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藏得够可以啊?”
  他一直以为长孙寒当年根本不认识沈如晚,全靠他这个两边都认识的时不时提及呢。
  合着他俩这是彼此都有意相识,结果同门十多年,一句话也没和对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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