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察被制住的衍烈,终于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捉不住?
心头亮起疑惑,随之而起的就是周身感觉不适的难受感。
被她扣住的手臂异常白皙,还瘦,上面没有伤疤。
他心头一跳,同时发现身上穿着的是平民都不穿的麻布衣……怎么回事?这个身体怎么回事?!
眼前忽地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没待他理清头绪,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痛袭上脑海,仿佛有人拿着锤子,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敲打他的脑袋,他瞬间陷入失神。
曳罗此时,面上冷静,心里却在急速思考对策――若是狼崽子反击她要如何,出其不意她可以,但真的对打,凭她这软趴趴的手脚,可没法跟人对上几招,正担心着,不料人突然就从自己手里瘫软下去。
她吓了一跳,忙扶住他,“怎么回事?”
不待她问出个究竟,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形的佘介喜得直拿拐杖击地,催着尹风和燕槐上前,“力量反噬了!快去!趁他虚弱拿下他!”
曳罗当即感到不妙,将靠在她怀里失去意识的人揽紧,立刻抬眼环视一圈。
白霜村的人向他们走来,这些人,要抓衍烈,凭她一人根本无法对抗;而梦铃村……她扫眼过去,发现村民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垂下眼眸,将怀里的人环得更紧,在尹风和燕槐靠近前,她咬了咬唇道:“别动手,我跟你们去,只要让我跟他呆一处。”
尹风不赞同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身后的佘介已经抢先说话:“随便!把那女的也带走!”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来的目的总算达到了,白霜村大获全胜,佘介仿佛看到月栖石重归天日的景象,心情大好地走到一脸复杂的左青山面前道:“你也别摆出这副模样,这次月祭便宜你们了,到时得了好处可得知恩图报。”
左青山:“到底为什么抓他?候卫说他偷了宝物,难道是……”
佘介一脸神秘莫测,“是,你想的没错,就是月栖石,不知他从哪得到的,不然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进益至此?这就是月栖石的力量啊!但是你看,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他根本控制不了力量,月栖石注定只能归我们所有!”
不知想到什么,他心情大好,一张长年板着的脸终于舒开,脸上延出深深的皱纹,像个风干的橘子,“梦铃村当年是怎么挤兑我父亲的?没有人相信月栖石仍在万古森林,只有我父亲坚持,如今……”他摇摇头,神情感慨,“可怜我那睿智的父亲没能亲手找到月栖石。”
左青山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佘介带着白霜村的人大摇大摆离去,突然打了个冷战,呆呆地抬头望天,天上厚云密布,看起来,真的要变天了。
……
国都赤焰城的国师府邸,摘星阁中传来一声碎瓷声。
国师站了起来,不顾落地粉碎的茶碗,拖着曳地的长袍,越过长长的案几,迅速来到屋子正中间放置着宝珠的高架,缎锦之上,原本灰扑扑如蒙尘的宝球,忽然间漾起了水波,由内而外地清澈,阵阵水波之间,有红色光闪烁。
国师右手手指在空中虚虚凌点数下,一道白光从手间飞出,向着窗外飞去,遥遥没入云间。
半个时辰后,戈飞冀手间攥着一点白光,急急赶到摘星阁。
“国师,可是有王的消息?”
国师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在气喘吁吁的戈飞冀身上。
戈飞冀这人,自来刚愎自用,狂妄自负,他犹记得,北王登基那年,就属他反抗情绪最重,别人把心思收在肚子里,他倒好,把嘲讽放在脸上,若不是先王的遗召,他怕是连话都不听。
这么一个自负的人,跟随北王平反内乱后,摇身一变成了王的忠诚拥护者。
他可还记得,在北王还未回归赤焰城时,戈飞冀曾公开支持过温殿下……国师袖了一下手,弹了一物落到他手上,微微一笑,“有消息了,把王的赤炎军带去,再上带兀惜,王可能受了伤,尽早出发吧,戈大人,王就拜托你了。”
说着,他双手合并在身前行了一礼,戈飞冀忙回了一礼,起身朗道:“国师大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走出摘星阁,戈飞冀整个人眉眼一肃,右手虚托向上,手中凌出风旋,向上一抛,风旋打着转儿隐入空气中,朝着皇城而去。
……
光线晦涩的幽暗地牢里,曳罗坐靠着墙壁,双手抱膝,同不远处一双眼睛闪着绿光的衍烈大眼瞪小眼。
这里空气不好,有些奇怪的味道,光线就更差了,看了这么久,唯有对面一双绿莹莹的眸子能看清,但眼睛的主人似乎心情不太好,眼中的冷意像冰一样散着寒气,隔了两三米,依然能清晰感觉得到。
她有些疲惫地把下颌搁在膝上,垂下眼睑,拾起地上一节干草在手上把玩着。
刚刚衍烈醒来,她试着跟他沟通,问他发生什么事?哪里不舒服?结果这人反过来问了她一堆问题,问她是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些对话让她不得不怀疑,狼崽子受到攻击再次失去记忆,她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他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她把他当弟弟,可是他说忘就忘,现在还用这种防备猜疑的眼神看她,可真让人伤心。
虽然知道不是他的错,唉……曳罗把手里的干草弄断,又拾了一根,重复地做着这毫无意义的举动。
衍烈端详了她许久,终于起身,开始打量这间地牢。
阴暗干燥的地下牢房,在墙壁最上方有一处小口,透进来一点点光,四面是石子砌成的墙,虽然坚实,但若是他全力打一拳,这些石墙根本不够看,更别提锁住他们的牢房门只是一扇石门。
抓他们的人究竟是对自己的力量太有自信,还是以为他虚弱到连闯出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嘴角浮现嘲讽的弧度,手从石墙上收回,他弹了弹手,回身望着正无聊地扯着干草的少女。
之前突如其来的巨痛制住了他的行动力,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半晕在地,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抱住了他……他听到了她说的话,更知道她一路护着自己,不让别人近身,事实上他不过是身体动不了而已,根本没有失去意识,外界的一切他都知道。
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全身狂燥的血气,竟然在她怀里渐渐平静。
听她的口气,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思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可笑的衣服,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她是谁?
他摩娑着下巴想,难道是自己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找到的恋人?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保护自己?而自己还把名字告诉她?
啧。
他走过去,在她身前罩下大片阴影,曳罗慢慢抬头,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便见他纡尊降贵般地蹲在她身前,伸出一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
眼睛有些圆,嘴唇有些红,皮肤太白,人太瘦……竟然还没有一丝兽力?
他会看上这个弱鸡?
会的。
第023章
今晚的月亮有些不同,格外大也格外明亮,若是仔细看,前方似乎还笼罩了一些飘忽的白雾,仿佛一道纱,将月儿半遮掩。
月慢慢升高,至天空正中时,似轻纱的雾气仿佛得到信号,开始凝聚,泛红,硕大的月亮染了一层血色,这时天边已然久聚的厚云间响起一声炸雷,随之无数白点降下。
落雪了。
月祭开始。
……
衍烈觉得头要爆炸了。
控制不住的力量,在体内肆意游走,间或开始攻击他的身体,其中以头部为甚。
他紧闭着眼睛,额上冷汗不断渗出,下意识伸手向旁边摸索,然而以往随手可得的储灵珠,这会任他怎么摸都摸不到。
那些宫人是怎么回事?竟然随意移动他的储灵珠……他睁开眼睛,含着戾气看去,却看到手边数根干草――这里是黑漆漆的地牢,不是他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低吟一声,手按在额上,觉得头更疼了。
这个地方有古怪,自苏醒之后,他的身体便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牵引,好像有什么呼应着他体内的力量,这是自他兽力二次觉醒之后,再一次感觉到力量变化,是以明明可以破开这间简陋的牢房出去,他还是忍了,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料到疼痛越来越严重。
他努力压抑着阵阵噬人的痛楚,突然感觉到周遭气息有异,是她么?她靠过来想做什么?
并未睁开眼睛,但全身已经进入戒备状态,哪怕是在痛楚中,他也习惯了压抑自我去战斗。
来了,她伸出了手,在他全身警戒之中,轻轻搭上他的额头。
衍烈:???
被她一碰,身体更加难受,全身一时像被火烫着似的,他的内心叫嚣着:把她扑倒,咬断她的喉咙……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似是另有主意,自发地压抑着忽起的暴戾。
正在痛苦间,一阵清凉从她手上漫出,一下子浇向他升着的火气,随后像是水波般轻漾他身,在阵阵轻抚中,他竟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
他应该推开她的,这女人太胆大妄为,然而……
他闭着眼睛,感觉着阵阵凉意,几不可见地轻叹。
这是巫力?治愈的巫力?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拥有治愈的力量,这可是传说中神的力量。
拥有这种巫力,哪怕没有兽力,去哪个国家都会被奉为上宾,何至于要留连在这处破落地方?
还有,她接近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
曳罗的手搁在衍烈的额头,异能向他输送,感觉他的气息渐渐平和,终于缓缓舒了口气。
这处地牢什么都没有,关押他们的人可能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晚上睡觉会怕冷,不,或许人家想到了,只是不去理会,毕竟他们现在是阶下囚。
有雪粒从高墙上的小口飘进,打着旋儿落到她身上,一下子将睡着的她冻醒。
她缩着身子醒来时,就见到睡在另一个角落的衍烈有些不对劲,他手捧着头,呼吸沉重,几乎是一瞬间,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也是这般捧着头陷入痛苦。
他的异状早有端倪,可是她却毫无办法,如今只能用治愈异能减缓他的痛苦。这么想着,另一只手轻搭在少年背后,轻轻拍了拍,想让他更好安睡。
许久后,感觉到他的气息完全平复,身体也不再炙热,她小松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躺下。
地面传来一阵透心凉,她睁着困觉的眼睛,又爬了起来,把周围的干草聚到一起,勉勉强强做成一张床垫,然后再也撑不住地躺在干草上。
透支了异能让她的身体格外虚弱,她半阖着眼睛望着离她一臂远的狼崽子,心想如果他肯变成狼身让她取暖就好了,想着想着,人沉沉睡去。
衍烈心平气和地躺着,感觉到一阵久违的清爽舒心。
这么多年来,他被时时要暴走的力量折磨,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能这般,实在难得,是以明知道对方在他身边躺下,他也不介意了,看在她替他治疗的份上,容忍一下又……
等等,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着少女像一条小虫似的,蜷成一团不止,还一动一动地向他挪过来,她想干什么?自荐枕席?
他嗤了声,伸手就把她推开,人推开了,便见到对方缩成更小一团,脸白得像纸,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是这么弱吧?
他蹙着眉心看了会,见她气息愈弱,终于伸手把她揽回来,刚把人搭在身边,眼前浮现了几幕情景,一幕幕全是他把少女揽在怀里温暖的画面。
衍烈:……
原来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他打量着少女因寻到了暖源而柔和下来的眉目,一时觉得熟悉又陌生。
半晌,他闭上眼睛,把人搭在怀里,慢慢睡去。
……
第二天天未亮时,关着他们的沉重石门便发出隆隆响,随着石门打开,佘介带着尹风和燕槐进来了,候卫站在门口,射向衍烈的目光幽怨而愤懑。
衍烈无视数人神色各异的打量,坐在地上,一脚支起,手搁在膝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散漫又不容忽视的气势。
身侧,曳罗也正起身,犹带着惺松的脸上现出戒备的神情,看起来……莫名像一只被人惊扰的小动物,他敛下眸子,把目光投向来人。
感受到对方的轻视,佘介瞪着眼睛,手里的拐杖示威似地在地上震两下,“你这个该死的外族人!识相的把月栖石交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月栖石?他的眸子闪了闪,漫不经心地应声:“不知道你说什么。”
佘介:“说谎!你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别以为说不知道我会信你!”
衍烈扫了扫衣角,自若地站起来,这一站才发现,他竟然比那老头身边的两个男人都矮,这身体……他几不可见皱了下眉,突然感觉心情有些不爽,他冷冷道:“爱信不信。”
佘介不再废话,他举起手里的拐杖,又念了一串长长晦涩的话,然而他忙了半天,其上的绿宝石也没有一丝反应。
难道他把月栖石融合了?不,不可能!当年的第一勇士青犁都没法融合,甚至因为无法制住暴走的力量,发疯屠了一村勇士,这么一个力量霸道的宝物,会被一个名不见传的人融合?
佘介:“给你三天时间,你不交出来,我也有办法拿到,你别后悔!”
他撂下狠话就走了,身后的燕槐见状也想走,见尹风还站着,拍拍肩问道:“怎么了?走了。”
“等会。”
不顾燕槐古怪的目光,他走到曳罗身边,问道:“当时我让你跟我走,你不愿意,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燕槐诧异极了,“尹风!”
尹风没有回头,认真地注视眼前的人,就见她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随即微微笑道:“谢谢你,我不愿意。”
他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旁边的衍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门重新被推上,地牢陷入安静。
衍烈轻飘飘的眼神落在曳罗身上,看得她周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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