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最快的是扬泰,他手持尖刺站在曳罗身前,警惕着来人,兀惜和戈飞冀落后半步,此时一落地,都不约而同想凑上前去。
扬泰不怕兀惜,但对戈飞冀很是忌惮,他手一扬挥出一道攻击,喝道:“不许再靠近,退后!”
戈飞冀双眼紧紧望着曳罗怀里的衍烈,似乎想要确定什么,他不耐烦地挥手召出风旋回击,道:“你先闪开,我不想跟你打!我必须要确实一件事!”
“你这是以下犯上!戈飞冀,我看错你了!”扬泰再不顾忌,身子向前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谁也压不下谁,打了个难舍难分。
兀惜站在一旁,缓缓走近。
曳罗眼神平静地望着靠近的兀惜,淡淡道:“不许再靠近一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兀惜眼睛一眯,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像他们一样被你骗了?你身上的兽力是王的吧?根本不是你的!一个连兽力都没有的低等人,你不配站在他身边!”
她说着,身子瞬动,便想要上前,一只呼啸的利箭突然破空而至,准确朝她而来,刺穿她的衣袂钉在地上。
兀惜回头望一眼利箭,眼睛睁大,脸上突然现出受到耻辱的表情,“你还敢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羞辱我?”她说着,指甲瞬间长成,十指忽变成利爪,直接便朝曳罗的脸上抓去。
曳罗眼一沉,揪住衍烈的衣服将他人放在地上,手顺势在地上一撑翻了个跟斗,一脚横扫出去,直接踢中她的手腕,趁着对方身形不稳,她稳住下腰,手抓住对方手臂一扣一带,另一手呈爪形,狠狠击在穴位上,对方手间发麻失去行动力之间,又回身一握其手臂,狠狠向下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臂脱臼了。
“啊――”兀惜尖叫着,却被她干脆俐落的一脚踢远,曳罗迅速回到衍烈身前,眼神睥睨地道:“没有兽力又如何,我照样吊打你!”
不远处,扬泰吐出一口血,冷不防被戈飞冀逃开,就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衍烈身边,从身上拿出一物,就要往他身上贴。
曳罗迅速回身,眼见抵挡不住,飞身盖在其上,试图以身体挡住对方的攻击,她紧紧地抱着衍烈,只是数息之后,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她压住的身子一动,一双手臂抱住她,将她托起扶好,少年低低地笑了,“我还没死呢,你不用殉情。”
这!这!
曳罗震惊地看着他,“你……你不是昏迷了?”
衍烈轻轻弯着唇角,耸了耸肩,“我说我昏迷了?”
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刚刚被一掌震开的戈飞冀,半晌他反应过来,护着心口一脸苦涩地道:“你是装的。”
衍烈一手揽着曳罗,一手捏着泥片,闻言勾唇道:“不然你会把密印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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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衍烈拿在手上的泥片, 看起来灰扑扑半点不起眼, 他稍稍用力一拧, 薄薄的泥碎从上剥落, 露出了里面带有精致复杂纹路的薄片。
他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大祭师让你来的吧?”
戈飞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颤抖,“……王,你知道?”
衍烈缓缓勾唇,没回答他而是道:“那老东西快死了吧?”
戈飞冀觉得喉咙有些发涩, “……快了。”
闻言衍烈发出一声轻嗤,“若不是快死了会把密印给你?”
戈飞冀一时想到自己的使命,心中生出几分凄凄,把头低下抿唇不语,气氛刹时凝滞,这时,倒在不远处的兀惜又爬起了身,扶着手臂慢慢走近, 扬泰有些看不太明白场中的局势, 原本只是站在一旁观望,这会见兀惜靠近, 心神便是一敛,快步走到衍烈身后戒备。
衍烈不在乎身后的事,只是握住密印眼神犀利地看着坐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心中都是咯噔一跳,戈飞冀更是瞪大眼睛替自己分辨,“不,只要您是王就不会死!”
这密印又叫净血密印,最大的作用便是:确定狼族正统血脉。
戈飞冀说得没错,只要他是王,是北氏皇室正统血脉延续,便不会有任何事,然而若他不是,密印会第一时间给他烙印,夺他性命。
“你不想我死他想,可惜呢,没法如他所愿。”衍烈抬眼看他,眼中不复戏谑神情,神情冰冷。
戈飞冀浑身一颤,忽然就想起来,那一年反贼兵临国都,他们仍在城墙上讨论着制敌方案时,刚接手王位的年轻北王离开皇城,带了亲兵毅然冲入战场,以一已之力斩杀对方将领头颅三十三首,那时候,站在落日夕阳下的北王浑身浴血,回头凝望国都时,就是这种眼神。
戈飞冀的心凉凉的,突然生出一阵恍惚……他,是不是做错了?
一阵凛冽的兽力倾出,浑厚的兽压将在场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见衍烈忽然一弹密印,手中弹出血珠,血珠迸裂变成血雾撒在密印之上。一道耀眼的金光闪出,原本暗褐色的密印瞬间染上金灿,变得光彩夺目,瞬间又落回他掌中。
眼睛睁得大大的,戈飞冀的心神不住荡漾,他……果然没看错人,一时间,心中又喜又悲,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大声道:“戈飞冀有负王信任,我愿退守北灵山,从此不再踏入国都一步。”
回答他的,是衍烈一掌重击,戈飞冀被击飞,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在地上,连吐几口鲜血。
刹那间,四周压力突增,阵阵风旋扬起,沙石乱走,衍烈身上戾气丛生!
眼看气氛紧张起来,兀惜站在后方不敢动弹,扬泰也是,焦灼地盯着场中变化,半分不敢移动。
每个人的神经都在高度紧崩,除了……曳罗。
曳罗此时,站在衍烈身侧,睁着一双懵然的眸子,完全不在状态,她知道场中局势紧张,然而她不知头不知尾的,他们的对话一句没听懂,导致有种好像在看戏的错觉。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实在很想离开这个场合,走到另一边去,把主场留给他们。
只是……想想就罢了,她眨眨眼睛,吐槽归吐槽,如果表现出来就太不尊重人了,于是她努力崩紧脸色,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衍烈眼尾一扫,曳罗看似认真实质上懵乎的模样便映入眼底,他顿了顿,心中一阵柔软,胸中那股高昂的戾气随之消散。
罢了。
他敛下眉眼,沉声道:“扬泰。”
扬泰打了个激灵,上前肃身道:“属下在!”
“看着他。”
留下这句话,衍烈将曳罗一揽,脚下一动便瞬身离开,留下尚愣在原处来不及反应的几人。
衍烈一路飞离城主府邸,此时月已西沉,天边是乌鸦鸦的一片黑暗,他便带着人往黑暗飞去,不知飞了多久,终于看到天边泛起了一点鱼白,他找了棵树冠巨大的古树,落在其上。
一路上,曳罗什么话都没说,衍烈从一开始的淡然到后来变得有些紧张,心想,他虽然不是故意隐瞒身份,但事实上,他也没有主动告诉她,她这么安静,可是生气了?
他抱着人坐在大树干上,僵着身子望着天边的泛白好一会,终于清咳一声,“……你可有问题问我?”
没有回应。
衍烈淡淡敛眉,缓缓低头,终于看见头搁在他肩上的曳罗努力地睁着一双迷瞪的眼睛,小脸一点一点的。
这是犯困了?
亏他还担心做事太过激会吓到她,看来自己真是多虑了,曳罗的胆子比他想像的要大。
他莞尔失笑,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睡吧,想睡就睡。”睡醒再说。
曳罗支唔一声,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眼睛一闭,靠着他的肩膀,终于沉沉睡去。
待她气息平稳后,衍烈将她抱起,在怀里换了个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天边太阳初升,微煦的金光洒了两人一身,渡上了一片柔和的光圈,两人的影子被拉得有些细长,最后在树梢处融合一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
有点热。
曳罗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处裸露的胸膛肌肤,她瞬间又闭上眼睛。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曳罗觉得有点难受,心想衍烈怎么还不起来,心里正嘀咕着时,她便感觉下巴被人抬起,随后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
他想做什么?!
曳罗蓦地睁开眼睛,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身子瞬间向后退。
“小心!”
一只手臂拉住她止住她的动作,然而她的动作太猛,几乎是他出声的同时,她的后脑‘砰’地一声撞到床板,眼前花了,霎时间眼冒金星,她哀嚎一声捂住后脑勺。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衍烈好气又好笑,直接盘坐起身,将缩成一团的人拉过来,大手按压在她脑后,不重不轻地揉压着。
曳罗:“还不是怪你?!”
“怪我什么?”他一脸似笑非笑,见她倏地住了嘴,故意靠近,轻轻问道:“我做什么了你要这么紧张?”
衍烈此时盘坐在床塌上,身上的暗色里衣并没有系好,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露出了一片精瘦的胸膛,长长的乌发搭在其上,显得肤色愈白,线条诱人,正正就是她刚刚醒来睁眼看见的位置。
她抿了抿唇,心想两人这阵子好像太过亲近了……她撇开视线,眼睛盯着床铺角落里一处闪光的东西,道:“以后你不可以跟我一起睡,我们分开睡。”
现在已经不是在原始森林了,不需要取暖,狼崽子也长大了,两人不适合再窝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若是每天早上醒来都看见那么香艳的一幕,她的心脏可能不太承受得住。
“噢,”他的眸子微微一闪,人便又躺了回去,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调说话:“我知道了,你嫌弃我了。”
曳罗:“嫌弃?”
他径自闭上眼睛,道:“你冷的时候我当火炉给你取暖,如今我身体不适,你却不肯让我抱着,这不是嫌弃我吗?”
哪里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不太好……等等,你哪里身体不适了?”
衍烈:“我这阵子不是一直在发热?”
曳罗感到一阵窒息,“那什么潮引之日过了,你不是应该好了?”
衍烈:“谁说的,我从没说我好了。”
曳罗怔怔回道:“我不知道你身体还不舒服,我……”
她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空气中一阵沉默。
正不知所措时,她忽然觉得胸口一凉,纳闷低头一看,发现颈上挂着一条金链子,其上吊着一枚小金片,衍烈从那个人手上夺来的叫密印的东西正垂挂在她胸前,她好奇地拿起来瞧了又瞧,半晌看不出名堂,便想将之取下,然而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解,这条链子就像是生在她脖子上一样牢牢不动。
“不喜欢吗?”
她抬头看去,发现狼崽子又睁开眼睛,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他慢慢坐起身,伸手握住那枚密印,摩娑了会,眼睛幽幽地看着她,声音低低地问:“你就没问题想问我?”
问题当然有,只是她以为,那些都是他的秘密,既然涉及到密事,自然不好太过八卦。然而衍烈显然不这么认为,在他越来越幽深的眼神注视下,曳罗想了想,挑了个自己最想知道的点问:“你刚刚真的没有昏迷吗?”
她总觉得倒在她怀里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力竭,只是他几时恢复寻常的,她却是不知。
衍烈一听,脸上原本的冷硬像雪水化开一般,眼见地神色柔和起来。
“你猜得没错,成功渡过潮引之日的狼族,会短时间失去行动力,那一刻是最虚弱的,如果你想杀我,那时候我不会有一点反抗力。”
曳罗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皱起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笑了起来,放开手中的密印,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想杀我,很多人想,曳罗,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吗?还有那些人是谁?我为什么会这样?”
曳罗瞬间明了,敢情她还在努力装无事发生,不想原来对方需要的是倾诉呀,既然知道他想做什么那就容易了,她舒了口气,把一旁的被子扯过来卷成一团抱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好奇,所以那些人到底是谁?那个男人是要刺杀你吗?”
“那个人叫戈飞冀,是北赤国赫赫有名的飞冀将军,他并不是要刺杀我,而是想确认我的身份。”说到这里,他微微勾起嘴角,道:“大祭师认为我不是真正的北延烈,因为真正的大皇子不应该活过成年,他便用这个理由扇动戈飞冀起异心。”
他说完,便见曳罗脸上一片懵懂,心中暗叹一声,这些事牵扯太多,若是不细说,她怕是根本弄不明白。
他执起她胸口处的密印金片,缓缓道:“这枚金片叫净血密印,其上有我狼族的禁制,每一任新王,都必须在加冕礼上由大祭师施礼祝祷,完成新王的接任仪式……”
然而衍烈并没有经过这项祝祷仪式,原因一是当年他接任时情况十分紧急,没有时间准备这些繁文缛节;二是大祭师拒绝为他祝祷,最终他的加冕仪式是在国师的主持下完成的。
大祭师一直认为自己的预言不可能出错,但是新北王的势力崛起十分迅猛,他反对的声音太过薄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索性不闻不问,正好这一次呼延山征战出现了叛徒,衍烈出了意外失踪,便给了大祭师机会。
说戈飞冀背叛他,不太准确,戈家一向是最忠于北氏王朝的家族,衍烈不怀疑他的忠心,然而他的忠心不是对他,不是对任何一人,而是名为‘北王’的王者,他只忠于王。
大祭师找准了他的弱点,私下给了他密印,让他亲眼去见证这人是不是真正的北王。
曳罗有些恍然,“所以,他其实是在确定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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