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时才是好时机?”
听了这话,尹风嘴边出现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的视线往甲板上一掠,躲在角落看着两名队长争执的小兵们被他一看,蓦地缩紧身子。
“好时机,嗯……再等等就是好时机了。”
再等等,再等下去大本营就算不被敌人打穿,窦将军也会被身边别有用心的人害死,毕竟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而此时他重伤,正是机会难得……脑海中忽地一道闪光掠过,燕槐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尹风难道要等窦将军命毙?
一时间,他觉得浑身发凉,“尹风,你怎么变成这样?”
尹风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部皮肤覆着一层黑色,似是精铁铸在其上,他试过用刀枪砍刺,杳无痕迹。这证明了在黑化的状态下,他已不怕器械伤害,不知道,那狼族的火焰能不能伤到他。
“变成这样不好吗?”他抬起手,将黑漆漆的手裸`露在阳光下,看到小兵们明显畏惧的眼神,他眼底有黑雾划过,随即嘴角高高扬起,“我很喜欢。”
“不信你问他。”他睨向候卫。
候卫垂在身侧的手明显一颤,与他同出一辙的黑手有些无力地想抬起,最终还是垂下,他错开燕槐的目光,也不同尹风目光接触,只是低头不语。
候卫以前,是个急躁外露的人,这一场几乎毁了他性命的伤痛过后,人就变成这副谨慎胆小的模样。
燕槐闭了闭眼,尹风自从那天苏醒后,身上的巫力就变质了,一开始他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体,后来他尝试着强化他人身体,首选的试验体就是候卫。
从刚死去的尸体身上砍下双手,将之接移到候卫身上,这双断臂在他巫力施受之下,竟然可以使用,只是始终不是自己的手,只能做一些简单动作,饶是如此,候卫也感激涕零。
燕槐不想看候卫被迫选择,更不想尹风像换了个人似的模样,他冷冷看他,“到下个渡口,我会下船,尹风,我们分道扬镳。”
说着,他转身走入船舱,一直躲在暗处的幼兰见了,连忙跟上,待到了船舱内,见燕槐神色不愈,闭嘴坐在阴暗的角落。
半晌,燕槐开口道:“你之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懂医?”
幼兰点头,“真的。”
燕槐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告诉我,你一直潜在我身边有何目的?”
幼兰一抖,立刻摇头,声音颤颤,“……不,我没有目的……”
“撒谎!”燕槐倏地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提起她,“那天晚上在北灵山下,你见到那人为何一直躲避?让我猜猜,兀修竹曾经是王身边的御用医者,按年纪来看,他是你亲人?你是他派来我们北斗军窃取军情的卧底?!”
幼兰眼圈泛红,拼命摇头,“不是的,没人派我来,一切都是巧合……”
燕槐厉声道:“那人是谁?”
幼兰眼泪落了下来,“不能说!总之我没有想害你,我确实无处可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燕槐眼底暗了暗,“我要孤身回大本营,你也要去?”
“去!”抱住他的手臂,幼兰吸吸鼻子,有点委屈,“如果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治,别丢下我。”
顿了会,他松了手。
“不需要你治我,我带你回大本营,你替我治窦将军。”
……
却说衍烈和曳罗在北灵山度过逍遥自在的半个月,终于决定返回国都了。
衍烈原本打算在北灵山好好休息一段日子,无奈皇宫连连发来急报,几乎都是恳求王回归的公函,再加上东西边的流民已然接近国都,事态开始紧急,最终让启程的日子提前。
这些日子,衍烈带曳罗走遍北灵山,两人有时在山顶看日出,有时一同在夜里看星星,几乎在北灵山各处留下痕迹。
如今准备离开了,衍烈便带她行至山巅一处隐蔽之所,这处不起眼的地方正是北氏的祖庙,看完这里,就可以离开了。
曳罗对祖庙有些兴趣,是以北容申念完长长的祷词后,得到衍烈的首肯,便四下随意行走参观。
她离开后,衍烈脸上轻松的神色立刻一敛,望向北容申道:“如何?”
衍烈曾对北容申提及曳罗身体孱弱的问题,当时北容申在心里想,什么孱弱,怕是新婚燕尔两人不知节制,再说,弱那也是师出有门,毕竟曳罗是个连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但是真正见了曳罗后,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北容申师从原北灵山祭师,擅长精神控制,因而对人体气息格外敏感,这次打一照面,他立刻瞧出来了,曳罗浑身都不对劲。
沉吟片刻,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反问道:“王,曳罗姑娘祖籍哪里?”
衍烈看着殿外斜角上翘的屋檐,金黄的太阳铺在其后,明灿灿的有些晃眼,他错开视线,道:“不知,但应当不是青亚大陆的人,她曾说过她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难怪了。”北容申喃喃,忽然觉得情况有些棘手,声音有些干巴巴的,“王,我没把握,但我猜测,她这情况很可能应当是身体无法容纳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致……以致……”
他眼一眯,“以致如何?”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北容申摊开手,无奈道:“以致身体有些异常状况出现,我想可能再过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就好了。”
这些话,衍烈在心中过了一遍,觉得有些道理,便点头,“行了,今天这些话不要同她说,你去同扬泰会合,晚些出发。”
祖庙是由几处相连的屋子组成的宫殿,从外面望去,并不大,然而走进里面,才知道别有乾坤。
从门口进入,前方是看不到终点的宽敞大殿,点着烛火的摇曳火光从近前一直延到看不清的远处,曳罗一度怀疑这里施了什么障眼法。
烛火飘落在四处,看似杂乱却有一种玄妙的规律,越往里走,火光越明,脚下氤氲起雾气,不多时,人便仿佛游走在云海一般,在这样好似仙境的环境下,曳罗一直向前走,直来到一处空中飘着明亮光点的地方。
像小球似的光点,绽放着不同的颜色,有些亮有些暗,不规律地飘在空中,从底下往上看去,好似另类的星空。
曳罗摸不准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无意中闯进什么秘地,只是当下这情况,干站着也不是事,当即朝飘在低空的光点走去。
近前了看,才发现每一个光点其实是一颗珠子,而每一颗珠子,其上都篆了名,有的写钟,有的写化,有的写云,曳罗猛然醒悟,这是祖庙,所以这是北氏一族的先人?
不知这些是他们的骨灰还是啥的东西,总之就是留了相关的东西在这里,这般想来,这些珠子便不会只有缅怀的作用,估计还有其它用途,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曳罗犹豫片刻,在伸手可及的几颗珠子里来回打量,最终将手探向一颗绽着乳白色光晕的珠子。
仿佛触电一般,伸手触及的一刻,无数的画面走马观花地浮现眼前。
她像是入定一样睁着眼无法动弹,任由另一个人的记忆冲入自己脑海。
这段记忆并不长,绝大部分像做梦一般,看时清醒,再细想却已模糊遗忘,曳罗沉浸在另一个人的思绪里,仿佛变成了那名叫云轻的女子。
宫殿外传来衍烈的呼唤,曳罗身子一颤,眼神一黯,转身朝宫殿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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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被迫看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记忆, 曳罗清醒时还觉得脑壳子突突地疼。
记忆非常琐碎, 许多片断都闪得非常快, 只有在一个人出现时, 记忆才会像慢播放一样缓流。
那个人沉默寡言,眉间总是带着一抹郁色,然而他果敢沉稳,实力过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四处征战的常胜将军。
――晋殿下。
云轻喜欢他,却从来没告诉他,她只会在对方转过身去的一刻, 才用热烈的眼神追逐他。
记忆最浓烈的地方,是一处火光冲天地,晋殿下被士兵们护着跑出围攻,云轻哭着用手堵着他身上的血洞,然而没什么用,绝望时,男人将一块小石头塞到她手里,扣着她的脑袋压下, 在她耳边细说几句。
云轻将石头握紧, 郑重地用生命起誓,她这副全心全意的模样, 晋殿下心中动容,压着她的手未松,顺势在她唇上轻触, 许下承诺:“待回国都,我伤好后,我们就成亲。”
云轻蓦然睁大眼睛,红了眼圈,她以为他不知道,事实上,他什么都知道。
一夜混战,晋殿下最终被亲兵护送出了森林,马车急急北上,用了月余时间,将重伤濒死的男人送回北灵山。
云轻一直在山中陪伴,然而她没等到晋殿下的痊愈,却等来了晋殿下的兄长,当今的北王。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有些离奇,以致记忆破碎混乱。好端端在山上养伤的晋殿下失踪了,北灵山陷入一阵莫名紧张气氛当中,与此同时,北王开始纠缠云轻……
曳罗按着额角,看着前方的黑色大门有些头疼。
云轻怀疑晋殿下的失踪同北王有关,而在她试探这个男人的同时北王也在试探她,他想要她手中的秘密,她想要知道失踪真相,几番纠缠中,她被迫嫁给对方,可是通过云轻的记忆,曳罗知道,她至死也没找到晋殿下。
而面前这扇黑色大门,便是云轻生命中最后几年最常来的地方。
这里有什么秘密?
曳罗看着大门,黑色的大门上刻着复杂奇异的纹路,像是某种祭祀祷文,透着古怪。
她定定地看着,脚步似有意识向前迈动,向大门走去。
一步又一步,眼看着要凑近大门,她伸出手,就要碰触到门板……
“住手!”
衍烈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将她伸出的手拽回,将人带离,随即紧紧地抱住。
“不要碰!这个不能碰!”
曳罗像是惊醒一样,眸间惑色瞬间褪去,“衍烈?”
她扶着额头,“我好像做了个梦。”
衍烈怎么也没想到,祖庙会对她开放禁制,让她一路无阻通行至此。
他心有余悸地抱紧她,手移到她背后,将人一抱而起,大步向外走去。
“这是不祥之地,不能久留。”
曳罗犹记得那女子的记忆,对上其身份……她揽着衍烈的脖子小声地道:“我好像看到你母亲的记忆了。”
男人脚步一顿,停下来看她。
曳罗:“不是很多,就一段……”随即把看到的景像告诉他,最后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母亲要常常来这里?”
衍烈脸上有沉色,“这是……虚妄之境。”
对上曳罗满脸的茫然,他低着声补充:“我母亲,最后就是葬身在这里。”
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听衍烈的口气,应当是禁地一类之地。
曳罗抱着他,亲亲他崩紧的下颌线条:“抱歉,我不知道,你别难过。”
衍烈眸色暗沉,低头便钳住她的唇瓣,唇齿交缠,良久他才抬头,脸上浮起一丝浅笑,“都这么久了,不难过,不过若是你多亲亲我,说不定我心情会更好。”
曳罗的回答便是拧了他一下。
步出祖庙,衍列没有放下她,带着她一路往大殿外走去。
整齐的士兵排列在侧,舒适宽敞的马车早已备好,北容申牵着马匹站在马车旁,朝着他们行礼。
扬泰则是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主持着队列纪律。
衍烈下颌轻点,朝众人示意,随后抱着她进了车厢,马车缓缓动起来。
他们终于要离开北灵山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曳罗跪坐在车厢侧的软垫上,悄悄掀起车帘一侧,想看一眼外边的情况,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将掀起的帘子盖住,同时一阵炙热的气息靠近。
他的手环住她的腰,故意吹在她耳上,引起怀中人的战栗。
“你刚刚吓到我了?你说要怎么赔偿我?”
曳罗吞了吞口水,心想这可是马车上,两侧都是士兵将领,他们兽人的嗅觉听觉格外灵敏,总不至于在这里做什么,这般想着,她放心地向后靠,脸向上蹭了蹭,撒娇着道:“刚刚亲过你了。”
衍烈抬起她下颌,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记得刚刚是我亲你?”
女孩子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盈盈浅笑,“都一样嘛。”
握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悄悄将其上的腰带拉开,“当然不一样,来,你说的,亲亲我。”
说着,将唇凑过去,曳罗咯咯地笑,“好好。”说着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她的吻像一阵清风,轻柔又和煦。
一会儿后,她想退开,后脑勺却被人按住,衍烈暗哑着声道:“继续。”便含住她嫣红的唇瓣,吞了她欲言的话语。
身子被抵在车厢上,身上的衣裳像落花一样件件剥落,曳罗的声音破碎又无力:“不可以……会、被人听见……”
“唔,不会,你尽管叫……”
马车车厢摇摇晃晃,两侧随行的士兵们目不斜视,半点也没注意车厢的异样。
前方的北容申向后觑了一眼,按按额角,双手结起印记,随后,一道无形的罩子便落在马车上。
王也真是的,只是屏蔽声音跟气味哪里够?一看马车的动静就知道里头发生什么事,所以说啊,最后还是得靠他。
北容申目光转向前方,脸上神色严肃,心里却微微泛起担忧。
他对王说谎了。
他看不出曳罗身体的毛病,只知道她的身体陷入衰竭,至于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他无从得知。
看王的神态便知,他爱惨了她,北容申无法想像,若是让他知道这事,他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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