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白岑一怔,视线缓缓下移。
声音竟然是从手里这根棍子传来的。
烧火棍那被火烧被水泡的坚硬外壳,竟然……裂了条缝,方才就是这个声音。
这还不算完,在白岑愕然的注视下,裂缝逐渐蔓延,烧火棍的表面就像裂掉的妙脆角一样,‘啪啦’碎成了渣。
粗粝的黑色表面褪去,露出了……
平滑的黑色内里。
此时白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血迹,似乎完全被烧火棍吸收了。
她握着变了模样的烧火棍一动不动,过于震惊下失了言语。
难不成这个烧火棍因为吸了自己的血也进化了?
系统只说她是个小可怜,莫非还有什么隐藏的血脉?
在白岑不知所措的几息内,烧火棍已经完成了全面进化。
白岑分不清这是什么材质,只能看出颜色是黑的,表面似是光滑,却照不进光一样,多看一眼都要被吸进去。
而那些白岑以为是什么图案的纹路此时也现了真身,一圈一圈交错而上,与其说是图案,更像是蜿蜒的锁链。
她谨慎地凑近想观察,却听到刚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等!”
因为离得近,这次白岑听得格外清楚,这声音竟然是从烧火棍里面传来的。
白岑大惊失色,瞳孔都放大了几分,手一抖把烧火棍扔得远远的。
“烧火棍,说话了?”
虽然是修真界,但会说话的烧火棍是否太过超前。
这根罕见的会说话的烧火棍极无尊严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撞上墙壁才算停。
白岑紧绷了神经,远远观察着。
两息后。
“……没礼貌。”
烧火棍被撞得转了两圈,晕头晕脑地再次发声。
他发出的是男人的声音,声音如泉清冽,如果烧火棍也要分性别的话,那白岑姑且把它称为他。
从声音来说,这根棍子似乎是年纪不大,虽然声音略低,但还是听得出一些少年张扬。
一根少年张扬的烧火棍。
白岑的面色复杂了起来。
他继续道:
“把本……把我放桌子上。”
白岑观察了半天,凑过去用手又戳着它滚了两圈,眼见无事发生,这才放下了大半戒备,又恢复了方才的淡定。
她把这根烧火棍捡了起来。
烧火棍似乎也非常满意她的识时务,高高在上道:
“吾乃神剑剑灵,沉睡千年,如今被你气血感化,再次苏醒,今后我们就是……你做什么?”
说到后半段,他声音突然拔高变了个调,再维持不住刚刚刻意的沉稳,声音都年轻了几岁。
白岑确实把他拎起来了,但方向根本不是桌子,而是门外!
随后他感棍身一轻,是久违的失重感。
……她把自己扔出去了。
烧火棍在空中飞出一个弧度,直到真切落到柴火堆,还有点回不过神。
而那边白岑面无表情拍了拍手,仔细看的话其实还有一些舒爽。
“弟子才疏学浅,咱们无缘。”
是的,白岑并不准备跟这个‘千年剑灵’有过多牵扯。
飞羽宗对待妖物何其严格,如果被人发现了,别说是这棍妖,恐怕连她本人都要被连夜扔下山。
更何况还有齐劲之流一直憋着坏要抓自己小辫子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虽然看不到烧火棍的神情,但就白岑推测,他五彩斑斓的脸上,一定黑得很精彩。
放在柴火堆还是不太安全,白岑正思量该如何处置他,冷不丁就被一人打断了思路。
“白岑?原来你住在这儿,可叫我好找。”
白岑倏然回神,抬头看去。
院门被推开,一人笑意盈盈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个包裹,见到白岑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来。
是登记长老许如归。
许如归见白岑停下,眉头一挑,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我看你衣物破旧,容易叫人看了笑话,这是多出来的弟子服饰,你且换上。”
白岑神色一凛,不确定他的来意,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只能敛了神色,毕恭毕敬:“长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衣服三年来未换,原主遭遇人尽皆知,却始终无人为她说一句话。
她不信就这么恰巧,今时今日这位长老良心觉醒了。
还没等她弄清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听到她称呼的烧火棍先急了。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不过金丹,飞羽宗废成这样了?这种资质都能当长老?”
要不是没有手脚,恐怕他都要拍案而起了。
他竟直接看透了长老的修为,还说了出来!
普通修士绝无一眼看透旁人修为的能力,因此她在报名时才要通过试炼石。
白岑一惊,连忙抬头,但长老仍旧举着包裹,只是在白岑看过去的时候露出一丝不虞。
“怎么不接?”
他这模样,竟好似未曾听到烧火棍讲话。
白岑心里有了猜测,下一刻烧火棍更是证实了:
“放心吧,这天上地下的,能察觉我存在的还没出生呢。”
白岑得了保证,又见许如归确实没有发现的意思,这才放心大半。
若是此时被抓了小辫子,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白岑拿不准许如归的来意,只能暂且将包裹接了过来。衣料的确上乘,是飞羽宗统一的款式,不像有什么猫腻。
见她识时务,许如归的眉头才算松了些许,略微原谅她今日失礼。
“你修炼状况如何?”
许如归嘴角的笑又挂了起来,微弯的眉眼尽是慈爱。
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白岑什么时候多了个带血缘的长辈。
但这并不能消除白岑的戒心。
她不打算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长老来此何意?”
“还能有什么。”烧火棍在许如归之前懒洋洋嗤了一声。“老匹夫见你修炼神速,眼馋了。”
说罢他又啧啧两声,分明是个漆黑烧火棍的模样,白岑却仿佛看到个桀骜少年倚在一边连声挖苦。
“依他的资质,金丹怕是顶了天了。而此时却出了个无灵根一夜筑基,你说他要做什么。”
……
竟是如此。
白岑早就猜到自己的修为落入有心人眼里会做文章,却没想到率先钓来的却是这么一条大鱼。
她心里思量,面上却不显,仍旧沉着目光与许如归对视。
许如归听她这么直白发问,还以为她也有借花献佛之意,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
“你一夜筑基,太过乍眼,怕是会被不少人盯上。如今你同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别说是寻常人,就连当年那位被誉为千年一遇的天才祖师,从引气入体到筑基也是花费了好几年。
更何况白岑这个废人?
一夜之间从无灵根到筑基,若说没有宝物相助,他是不信的。
此物能给废人凭空变出灵根,那助他突破元婴岂不也是不在话下!
许如归看着白岑的眼神逐渐热烈起来,白岑不自觉皱起了眉,指尖轻捻。
原来这就是他思量几个时辰思量出的结果。
长老的面容逐渐兴奋,却被白岑接下来的话泼了冷水。
“没有。”
许如归面上顿时冷淡下来。
短短两个字,抗拒的意味却明显。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是好运筑基,恐怕也把握不住机会。
许如归的声音冷漠起来,细听之下满是阴鸷:
“你虽是自小没有爹娘教导,但在飞羽宗耳濡目染这么些年,怀璧其罪这四个字,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面皮扭曲了一瞬,仿佛按耐不住一些旁的情绪,但随即,硬生生挤出了个笑来。
只是这笑容看着扭曲又古怪,连白岑都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
“此刻你告知于我,长老还能保你一时,只说是我在暗中教导,但你若继续藏着掖着……”
长老的扭曲的笑容越发慈爱,白岑不动声色往柴火堆靠了靠。
“藏着如何?”
许如归嗤笑一声,扬起下巴,满是轻蔑。
“那就可怜了,修士急于求成,最后真气爆体的,怕也不在少数。”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看不见的气劲猛然袭向白岑,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纵然他笃定白岑身上有古怪,但他在金丹多年,其威压又怎是一个筑基初期能受得住的?
他早就知道白岑是什么人。
一个甘愿沦为血包的下等人,即便被欺辱多年也不敢反抗,在他的威压下,白岑定会交出宝物!
他志得意满,认定白岑马上就会妥协。
但他失算了。
这的确是白岑第一次面对金丹威压,不可避免的,就连保持站姿都困难。
但她却硬生生顶着这压力抬起了头颅,甚至在嘴角扯出了个轻蔑的笑来。
“……就凭你?一个活了百岁还在金丹的老匹夫?”
这话一出,不仅是许如归,就连烧火棍都愣了愣。
随后烧火棍一阵大笑,语气间满是少年意气桀骜不驯。
“哈哈!我就说我们有缘,你这个性子倒是与我颇为相似!我帮定你了!”
与此同时许如归勃然大怒。
白岑这话直接扎在了他的命门,修为一事是插在他胸口的一把刀,任谁动一分都要动个鲜血淋漓。
他彻底抛却了那副虚伪模样,气急之下面容都有些扭曲,说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不知死活!”
他一个起势,手中金光一闪,竟是凭空变出了命剑!
许如归挽了个剑花,周身气势暴涨。
“我本欲放你一马,你竟找死!”
说罢,他一剑袭来!
他快,但烧火棍的话更快。
“花拳绣腿。小废物!向右移三寸,直击他命门!然后……你怎么向左移?!”
在烧火棍愕然的声音中,白岑毅然决然地左移三寸,直直撞在了剑锋。
‘噗嗤——’
许如归的本命剑,刺穿了白岑胸膛。
作者有话说:
本次更新优化了细节,修复了bug,增强了用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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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未来的温馨提醒:我其实是不太喜欢解释一些伏笔剧情的人,但是不断看到有反馈说感觉出门就是反派啊或者配角很无脑恶意这么大啊之类的,整得我也挺难受的,所以在这里贴个剧透,表层原因在44章,基本能解释一些事情,想弃文又想搞个明白的宝直接跳,不想弃的就当没看到,有点悬念才有更好体验(好贴心啊我(这不得大夸特夸(当然还有深层原因还在后后后面
第4章 、砍四刀
许如归一愣,随后大笑出声。
“哈哈!废物就是废物,竟然自己撞上来!我就送你一程——”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狞笑着搅弄两下剑身,才把剑抽了出来。
禁止内斗又如何?死人又不会开口指认,那边还有个与她早有私怨的齐劲,怎么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白岑闷哼一声,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猩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出来,肩上那块布料被浸透,随后又滴落到地面,砸出一阵血花。白岑随着灵剑的抽离踉跄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但仍旧硬扛着没倒下。
眼见她这副逞能的模样,许如归嗤笑一声。
今日她就要为自己的嘴硬付出代价。
许如归这次盯上的是她的喉咙。饶是她有些三脚猫功夫,这一剑过后,他必让白岑消失在这个宗门。
“受死!”
一声怒喝,许如归的灵剑蓄满灵气,直奔白岑脖颈!
许如归势在必得。
他眼前甚至已经出现杀人夺宝后平步青云的景象,从前瞧不起他的、欺辱他的,都会对他俯首称臣,等到那时……
这份美好幻境尚没维持多久,下一瞬,他蓦地睁大双眼,满是惊愕。
他的剑尖堪堪停在白岑喉咙前,竟再不能往前半寸。
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剑身。
这手称不上细嫩,上面结着细痂,不必多想就知道主人受过不少苦处。用力之下手上青筋暴起,有鲜血流淌出来,缠在青筋之上,触目惊心。
是白岑。
许如归到底是修炼不到家,出剑的势头就忘记继续施展威压,叫白岑挣脱了束缚。
她牢牢握住剑身,钻心的疼痛没叫她动摇半分。她喉咙一痒,又是一股腥甜涌上。
白岑借着轻咳把嘴中鲜血吐了出去,顺带呸了一声。
“修炼百年,就这?”
她话说得嘲讽,眉目也不见了最初时的冷漠,眼尾嫣红,明明是个头颅微抬仰视的模样,却偏偏一股子蔑视从她的黝黑的眸子里冲出来。
这个眼神许如归太熟悉了。
内门那些狗东西就是这么看他的,像看路边的野狗一样。
将死之人,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咬紧了牙关,眼中充血。
“垂死挣扎!”
他又是猛地蓄力向前一刺,白岑不由自主一抖,手一松,剑尖又往前进了一寸。
白岑只觉喉间一痒,不知是不是剑尖刺破了喉咙。
不过没关系,左右是皮外伤。
在许如归看来,她这根本就是临死前的负隅顽抗,而他最喜欢捏碎将死之人的幻想。
本以为到了此时,该看到一个狼狈的白岑,或许会求饶,或许会不甘,总归不会再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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