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来便十分热络。
许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他对师昭的态度也变得比从前更加亲近自然。
师昭扑哧一笑,“这也不怪师兄,要怪,只能怪那些十恶不赦的魔。不过这些魔都被师祖打跑啦!”
倪修文也笑,两人又攀谈许久,从人间历练聊到师昭后来是如何找到镇魂石,越来越投机,就在此时,师昭突然问道:“倪师兄,我听说清言师兄昨日来找你了,是因为什么事呀?”
倪修文笑道:“左不过是当初监牢之事,他问了当日你受刑的细节,顺便向我索要了一份名单。”
“名单?”
“就是当时被关押在监牢之中的所有人的名单,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师昭心里“咯噔”一下。
当日在场所有人的名单?他要干什么?
师昭瞳色微暗,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倪修文毫无察觉,继续感慨道:“他问得太详细,若非那是清言,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喜欢师妹你呢。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隔了这么久,我至今那日的画面仍觉后怕,师妹日后可莫要再冒险了。”
师昭:“师兄也是。”
师昭又随口敷衍了几句,转身的刹那,眼底突然浮起清晰的杀意。
她低估了清言!
清言的行动力远比她的想象中强。
如果她之前还在试探犹豫,那么她现在就已经彻底笃定,姐姐一定是和他说了什么!
只是太晚了。
这都几日了……
师昭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直攥得发青,耳边已经开始响起第一批弟子进入玄冥之境的议论声,一声叠一声,挤压着她的神经。
她该进去了。
师昭逆着人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她顾不得其他,来到暗处的角落,召唤了一个魔修,压低声音飞快道:“去给我监视清言。”
“在我出玄冥之境之前,一旦发现他主动去见师窈……不,只要他再下山一步,都给我立刻杀了他!”师昭字字狠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似乎有人偷听。
师昭猛地扭头,抬手挥出一道带着凌厉杀招,眼前却倏然出现一道金字。
【机制2:恶毒女配害人永远不会得逞。】
杀招在即将穿喉而过之时被反弹回来,师昭被震得后退,她身边的魔修已然再次出手,轻而易举地将那弟子折断脖子,丢到师昭脚下,用化尸符将之焚为灰烬。
“隔墙有耳,万事小心。”
那魔修低声叮嘱,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师昭转身,淡粉色的绣鞋踏上那一地灰烬,脸上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最终化为柔弱无害。
犹如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
师昭进入玄冥之境。
这一次,她身边没有帮手,是真真正正独自完成一次危险的试炼。
颜婵提前给她准备了一些寻路堪舆的法宝,让她可以勘测附近的妖窟洞穴,但这里的妖兽,最低的修为便是筑基。
师昭只能杀同阶妖兽。
大多数时候,她得逃命。
不得不说,庄姝对她的训练的确有用,至少在遇到危险之时,她能沉得住气,忍得住疼了。
师昭握着宵练剑,身子轻盈地穿梭在群妖之中,犹如水面之上一道浮影,剑锋所过之处血雾腾起,妖兽惨叫。
“唰唰唰!”
身子一溜十丈,直接朝着巨大黑翅妖的脸撞了上去。
“吱——”
黑翅妖发出尖锐的啼鸣。
至少金丹。
师昭耳膜剧痛,身形一晃,不停反进,在真的要撞上黑翅妖的刹那忽然施展分身诀,身形一拐,以幻影吸引了黑翅妖的注意力,自己往一边的草丛里一钻。
后面有其他人来了。
师昭靠着身后的巨石暂且恢复体力,停下来之后,才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面色扭曲。
抬臂一看,全是血淋淋的擦伤。
她撕下身上一方布料,暂时裹住剑穗,以免血滴到剑穗之上,惊动了巫羲。
这一场试炼,她要独自完成!
师昭抬手在手臂上施法,暂时止血,又服下止痛的丹药,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
“撕拉”一声,是人体被撕裂的声音。
师昭听得心惊。
她微微阖眸,眉心剑纹明灭,在抬眸之时遽然光芒大盛。
她又冲了出去。
“铿!”
掌中光华一转,数剑齐发,犹如万道流星飒沓而至,在黑翅妖的鳞片之上擦出刺啦啦火花。
看招!
师昭娇小的身影钻入风浪之中,将黑翅妖和受伤众人隔开,一人一妖的动作都极快,周围肝胆欲裂的的弟子只觉狂风铺面令人窒息,眼花缭乱难以分辨,那筑基期的剑气浩然刚劲,对同阶修士居然能产生压迫感,不知道是何种招式。
旋转的剑光巍然清透,在妖窟中划出一道道耀目流光,在无坚不摧的黑翅之上切割出裂痕,看得人心惊。
那黑翅几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是什么招数?居然能直接切出裂痕?!
在场的弟子从惊讶中回神,连滚带爬地脱离危险区域,师昭还迅速穿梭在杀招之中,偶尔动作一慢,身上也被切出一道道可见骨的伤痕。
但在止痛丹药的作用下,她仿佛不知疲倦。
“砰!”
师昭被打飞出去。
她重重砸在地上,咳出一口血,黑翅妖的翅膀已经被她割得残破不堪,想要重新飞起却发现漏风,那妖发出一声怒吼,直接朝师昭兜头劈开。
恨不得直接将她拍成肉酱!
师昭身子一扭,娇小的身影擦着厉刃而过,险些吃了一嘴泥,余光追随着她早已丢出去的宵练剑,沾了血迹的手指隔空一滑。
削它脑袋!
宵练剑剑芒暴涨,从那妖脑后飞速刺来!
那妖还毫无所觉。
这一招十分出乎意料,一边已经等着给师昭收尸那些弟子齐齐起身,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实在太快,他们完全没看清。
这人……以念力召出的剑气凝为实体,便足足有七八把,以致于让他们忘记了她本身还有一把佩剑。
“刺啦——”
血雾弥漫。
紧绷的空气登时变得血腥黏腻,血雾纷纷洒落在少女冷静的脸上,她头顶的黑翅妖动作定格,然后晃了晃,轰然砸落在地。
师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缓缓站了起来,去拔那把扎在妖怪后脑勺的剑。
身后围观的弟子都呆呆地看着。
谁也没说话。
师昭“嗤”地拔出剑,发觉自己的右手手指开始抽筋,索性换了左手,狠狠一划,将黑翅妖开膛破肚。
取妖丹,剥鳞片,一气呵成。
她一脸血却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那些跃跃欲试的弟子不敢上前,有点怀疑人生。
到底是谁说师昭柔弱的?
谁说师昭爱哭鼻子的?
他们都快吓哭了,这女的却还在面无表情分尸好吗?!
等师昭把自己觉得有用的都薅得干干净净,才对那些弟子勾勾手指,指了指那一片狼藉的黑翅妖尸体,“想要的,随便拿。”
然后转身离去。
去往下一处妖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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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昭结束试炼已是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
她在玄冥之境中整整呆了一个月。
玄冥之境甚为广阔,若要探索,进去半年也不为过,但大多数弟子进去七八日便会原路返回,一是因为体力不支,携带的丹药不足以支撑后续的历练,二是因为越往后,非但受的伤会越来越多,那些妖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因师祖意欲开启镇魂石封印,门中金丹期及以上的弟子,大多没有参加本次试炼,所以一个月后,还没出来的弟子不到五人。
师昭是唯一一个还停留在筑基的。
连颜婵和庄姝都感到十分出乎意料,有些担忧起来,若不是师昭的魂灯长燃不灭,他们都要以为她出事了。
少女走出玄冥之境时,一身是血,小脸被长发微微遮挡。
只有那双眼睛经过鲜血淬炼之后,依然明亮。
秘境门口空无一人。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出来,自然也无人前来迎接。
师昭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挡住头顶的太阳。
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如此刺目的光了,连眼睛都似乎被灼痛,眼前的山石摇晃重影,提醒着她已是强弩之末。
她往前跨出一步。
随即便软软倒地,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躺在幽月山。
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去,她未着一物,蜷缩在青年宽大的黑袍里。
巫羲正抱着她。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肢,一手支着额角,沉沉覆下的睫毛如蝶翅,投落一片虚影。
师昭一抬头就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
提心吊胆一个月,让她几乎不曾睡眠,此刻舒舒服服地卧在对方怀里,仿佛是进入了久违的故乡。
师昭偏头,在青年怀里蹭了蹭。
旋即被捏住下巴。
被迫抬头。
巫羲的双眸已经睁开,正注视着她,嗓音喜怒莫测:“一个月。”
“我很想魔神大人。”她说。
巫羲微微低头,凑近少女的鼻尖,似乎是在嗅什么,师昭放缓了呼吸望着他,试探一般,轻轻碰了下他的唇。
然后他开始回应。
两人共同加深了这个吻。
她吻得温柔而热切,他扣着她的后脑,低头将她压在怀里,几乎将她的腰肢折断,手指扣着她的细肩,夺走她全部的呼吸,几乎要将她活活吻死在怀中。
师昭的脚趾蜷曲起来。
她仰起修长的颈,任凭他肆意妄为,雪白的肌肤被黑袍青丝衬着,像掌心捧着的一颗明亮的宝珠。
珍珠越磨越亮。
她也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个月不见的师昭,就像是埋在土里的陈酿,饮时不觉,却越埋越诱人。
他将神识缓缓探入她的灵府,看着她在怀里颤抖。
忽然,巫羲的动作一顿。
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传授给她的心法,她已经炼至了十成……
十成,很难。
她却练出来了。
师昭感觉到他停下,抬头软声撒娇:“嗯?怎么啦?”
巫羲眼眸一暗:“没什么。”
他眸中风云涤荡,一点点去亲这丫头的眼皮、眉心、鼻尖,最终对她说:“本尊想弄死你。”
师昭瞪大眼:“啊?”
他唇角无声翘起,手指卷着她的发让她仰头,低头去采撷一片馨香。
“……这样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老婆外出一个月搞事业,魔神大人独守空闺相思成灾(。
清言虽然是在调查,但是调查难度真的很大~
第78章
师昭不知道巫羲从哪里学会的荤话。
怎么在灵墟宗扮白珩君,也能学会这些东西吗?
她耳根发红,仰着颈子,手臂虚虚抱着青年的脑袋。
这样的亲密无间,仿佛他们已经连为一体。
一个月以来的所有伤痕都还在。
是她辛苦努力的标志。
可见她并不是他眼中的小废物。
巫羲并不嫌弃小废物。
但看到小废物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和看到小废物努力学好他教的功法,是不一样的感觉。
原本她于他并不重要。
他也时常将她放养一边,任她自己横冲直撞,对她不闻不问。
但也不知道为何,这次一个月不见,他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暴躁不耐烦。
有点想杀人。
有点想揍她。
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想好了怎么惩罚她。
但当她真正出现在玄冥之境外时,他看着少女满身伤痕疲惫辛苦的样子,又没觉得自己生气。
他站在那盯了她许久。
久到一边的黑蛟差点以为他发怒了,他才把师昭从地上捞起来,先把头埋在她颈侧,吸了口气。
嗯,熟悉的味道。
没有别人的气味。
然后他满意了,先把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全都剥掉,指尖点出火焰焚烧干净,才用黑袍裹着她,回了幽月山。
回去洗干净之后,抱在怀里。
然后就开始漫长的发呆。
师昭绝对想不到,此刻在她身上恶意作乱的人,之前过得是有多无聊。
“嘶……疼。”他碰到她的手臂,师昭发出难受的抽气声。
她偏头去躲,使劲儿地往他的臂弯里钻,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却露出脊背上更多的伤痕,巫羲直接把她翻过来,冰凉的掌心从她的蝴蝶骨上扫过,“这次的伤,便不治了。”
师昭点头。
如果身上没有伤的话,她也不好跟其他人解释。
卖惨,她最擅长了。
师昭趁着身上都是伤,去抱着巫羲撒娇,“魔神大人亲亲就不疼了。”
“撒谎的孩子。”
“没有撒谎,也不是孩子。”师昭在他腿上慢慢爬起来,像条灵活的蛇妖,纠缠着他的小臂,笑嘻嘻道:“您都娶我了,叫我昭儿好不好?”
他还没有好好地叫过她。
正常情人和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叫昵称吗?再不济叫她一声“夫人”,她也很爱听。
巫羲拒绝:“不好。”
“就叫一次,就一次嘛,叫我昭儿。”
“不行。”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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