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群小孩子虽然《论语》都没有学完,但听说县学的人能够听到举人、进士们讲解《礼》和《孟子》,都非常地羡慕。
还有人拉着许淙的手,追问他爹在家里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讲过《礼》和《孟子》,是不是和在县学里面讲的一样。
这许淙哪里知道啊,他都还没学到《礼》这本书。
为了避免说出他爹现在正在教他《孟子》,从而引起更大的好奇,许淙忙道:“我爹很忙的,常常天不亮就出门,很晚才回来。”
“他没时间教我,不然也不会送我来读书。”
“也对哦。”问话的人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追问了。
不过一群人还是很好奇,尤其好奇最近几天被周围的人热烈讨论的县学是怎么样的,有几个还想跟着去。后来虽然被劝住了,但他们仍然七嘴八舌,童言童语地让许淙他们三个到了县学要好好看、好好听,回来给他们讲讲。
那可是县学啊,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去的机会。
许淙等人一一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满脸喜意的赵秀才就进来了。夫子的威力还是很明显的,见到他后,不管是年纪大些,还是年纪小些的孩子,都渐渐地安静下来,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有的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书。
赵秀才哈哈一笑。
他有秀才功名在身,今天也打算去县学听讲的,所以现在过来就是跟他们说这件事,还带来了一个新夫子,说今天就由新夫子教他们。
新夫子?
许淙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往前面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有着几分熟悉的面孔。
这位刚进门的新夫子很年轻,大概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色有点点黝黑,一身衣服虽然干净但洗得发白,看到屋内孩子们齐齐地看过来,还有些紧张。
赵秀才介绍道:“这是孙秀才,你们以后就喊他孙夫子。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孙夫子教导你们。”
他轻咳了两声道:“别看孙秀才年轻,他可是禀生!”
孙秀才!
许淙一听这介绍,瞬间就回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在他刚来勉县的时候,曾经拉着渣爹出去买买买,想要花光他的私房钱。
他们出门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个孙秀才。
当时他也是穿得很朴素,就支了个小摊子在路边帮人代写书信。他的生意不是很好,看到许明成抱着他,还站起来行礼了,口中自称‘学生’。
那个时候,许淙还以为他是渣爹收的徒弟呢。
后来听了许明成解释才知道,读书人见到官员,不用行跪拜的大礼,也不用自称‘草民’,而是用更为文雅的‘学生’代替。这种优待哪怕是犯了事,只要有功名在身,也不用跪拜堂上的县令,而是用作揖代替。
没想到一年过去,孙秀才居然成为他的代课老师了。
不等许淙感叹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那头赵秀才和孙秀才已经做完了交接,赵秀才留下一句‘你们好好听孙秀才的话’,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估计是赶着去县学听课。
而孙秀才虽然表情有些紧张,但也开始拿起书本,按部就班地给他们讲课,不过讲着讲着,许淙觉得他用的很多语句、典故都和赵秀才的莫名相似,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拜过同一个老师,亦或者孙秀才是赵秀才的学生?
唔,也有这种可能。
一节课听完,就到了大家放风的时间。
古代私塾也不是从早坐到晚的,每过半个时辰夫子就会让人休息休息,想问问题的去找他,想上茅房的也可以自便。
不过许淙三人以上两者都不属于,因为青木早就等候在门口了,一见到许淙出来他便道:“少爷,老爷已经在门口了,让小的来接您和两位少爷。”
许淙惊喜,“我爹已经到了?”
“快走快走。”
三人先去和孙秀才说了一声,孙秀才虽然惊讶三个小孩也能够去县学,但也没有为难,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去。
而私塾的门外,许明成已经等候在此处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在等,王瑜他爹王员外也在此处,还跟许明成说上了话。
“爹!”
小跑出来的许淙朝他爹挥手,高兴地问道:“你忙完了吗?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县学?”
“对了,这是我的好朋友。”
“赵诚和王瑜。”
赵诚和王瑜有些紧张地学着大人作揖,“学生赵诚王瑜,见过许大人。”
“不必多礼,”许明成声音柔和地回应,“你们就是赵诚和王瑜吧,淙哥儿在家里经常提及,说你们对他多有照顾。”
“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车吧。”
旁边的王员外赶紧道:“对对对,年纪小一些的就是犬子王瑜,大一些的是赵秀才的孙子赵诚,他们今日能随着大人您去县学,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就劳大人您照看了。”
许明成点点头,然后让家丁把三个孩子抱上马车,然后再冲王员外及跟出来的孙秀才打了个招呼,落下帘子,马车便缓缓往前行去。
车里的许淙三人并不知道看到马车离去之后,王员外激动万分,而孙秀才的脸上则露出了遗憾之色,他们正高兴着呢。
许淙最先开口,“爹,县学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啊?”
“县学在孔庙旁边,”许明成道:“就是几排屋子,并一个大校场,无甚特别的,你待会便能看见了。”
“校场?”
许淙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单词,又问:“校场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赵诚见许明成没有板着脸,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跟许淙解释,“校场就是跑马的地方,我祖父说君子需学六艺,县学的校场就是建来跑马的,还有射箭等等,不过好多人家买不起马,县学的校场就长草了。”
“君子六艺!”
这个许淙听说过,于是又兴致勃勃地问:“爹,君子六艺是什么啊?你会不会?是不是六个都会啊?有没有不会的?”
许明成好脾气地解释,“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爹只会其中的几个,你若是想学,爹以后教你。”
许淙重重点头,“好!”
君子六艺啊,听起来就很好玩的样子。
学成之后,许小淙会不会变成‘君子淙’?
‘君子淙’耶,一听就很厉害。
想到自己以后会变得很厉害,许淙对这次的县学之行也充满了期待,就连下车之后发现县学的校场还没记忆里的学校操场大,他也不失望。
因为许明成这次是来讲课,而不是来逛的,所以到了门口之后,他就跟来迎接的孙教谕等人进去了。留下的许淙三人以及驾车的家丁和青木,被交给了县学的一个夫子,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就由对方安排。
那位夫子先询问了他们想要去什么地方,听到三个小豆丁都说想听许县令讲《孟子》,他便笑了起来,带着他们往前走。
“许县令他们就在前面。”
“你们进去之后,可别吵闹。”
许淙三人都乖乖点头,纷纷表示自己会听话的。
转眼间,几人就来到了一间大房子处,这还真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如果说其他的房子能装二十人,这间便能装五十人。
真的是很大了。
不过即便是这么大,屋里也显得有些拥挤,因为许淙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很多人,有的他还很眼熟,好像是县衙里面的。
啊这……
难道渣爹讲课,也要拉人头?
许淙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宓搅耍他按照夫子的指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和其他两个小伙伴一起,等待讲课的开始。
许明成讲的是《孟子》。
《孟子》一共有七篇,分别是《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万章》、《告子》及《尽心》。
今天讲的是最开始的那章《梁惠王》。
这篇许淙已经听过了,但他还是端端正正坐着,没有走神,就听到许明成在念:“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慢慢地,许淙觉得自己有了新的感悟,沉入到了文章之中。
等一堂课听完,他才回过神来。
有想不明白的赶紧记下来,等回去再问。
“许淙许淙,”同样刚刚回神的赵诚小声说道:“你爹好厉害啊,我都听懂了,以前我祖父跟我讲过,但我有些听不懂。”
“我听不懂。”
王瑜挠着头,“字好多,记不住。”
他现在才刚刚开始学《论语》,里面的句子短小精湛,读起来朗朗上口,的确和《孟子》里面的长篇大论很不一样。
许淙安慰他,“听不懂也不要紧,以后夫子会给我们讲的。”
王瑜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王瑜没听懂,赵诚和许淙却是听懂了的。尤其是许淙,第二次听的他还有了别的感悟,于是回去的路上等送完其他两人,许淙就没忍住掏出小本本,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得到解答后他还问道。
“爹,以后我能跟着你来县学吗?”
“县学比私塾好!”
倒不是许淙对私塾有什么不满,而是私塾早上讲的都是他已经学过了的内容,少听一遍和多听一遍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来县学蹭渣爹的课,毕竟《孟子》这本书的字数这么多,多听一遍也能加深理解。
许明成对他的这个提议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说了一句:“你拿定了主意便好,读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可不能中途喊累。”
许淙拍着小胸脯保证,“爹,你就放心吧。”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打算努力学习,早早地考到功名的。这样万一佟姨娘年底真的生了个弟弟,而不巧那个弟弟又是主角。那有功名的许小淙,肯定比没有功名的许小淙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于是接下来的近一个月,许淙都紧紧地跟在许明成身后,积极地去县学蹭课。蹭到后来他还认识了一些比他大上许多的大朋友。
比如说孙秀才。
也是在这个时候,许淙才知道原来孙秀才真的是赵秀才的学生,而且还是第一批,跟在赵秀才门下学习了超过十年时间。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当赵秀才找上门来的时候,家境贫寒的孙秀才并没有拒绝。
所以现在孙秀才一边在县学这里上课,一边又在赵家的私塾代课。另外仅有的空余时间,他还要到街面上帮人代写书信,挣一些银钱来养家活口。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的分成了三瓣,真的很辛苦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孙秀才并没有自怨自艾,而是抓紧了每一次机会读书。
许淙每次在县学看到他的时候,都能见他的本子里写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不单单是《孟子》一书,还有些许淙根本看不懂的。许明成若是被他撞上了,定是要问个一两刻钟的,有时候更是高达半个时辰。
许淙觉得每次遇到孙秀才,自己都要等到肚子扁扁。
“爹,孙秀才这么努力,怎么还没有考中举人啊?”
“举人真的这么难吗?”
“不知真经,不能算努力,”许明成说了一句有点深奥,许淙不太明白的话,然后转移了话题,“饿了吗?爹已经跟孙秀才说好了,以后他每旬可以去县衙问我一次,往后你就不用饿着肚子等了。”
“咱们家也不是吃不起,怎么饿了也不知道跟爹说?”
许淙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他这不是被孙秀才求知若渴的那个模样打动了嘛,所以不太好意思打断,而且人家孙秀才也是很有分寸的,一到正午就会告辞,还给他带过自家做的羊肉饼,味道好好的。
说起羊肉饼,许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爹,我听王瑜说,有一个叫做‘张家羊肉馆’的地方,他们家卖的羊肉汤、羊肉饼都好好吃,王瑜说他爹王员外每隔几天就要去。”
“爹,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许明成点头,“知道,就在县衙不远,爹还去吃过。”
许淙瞪大了眼睛,“那我怎么不知道?”
他也是经常出来逛的,并且每天四次高频率地往返着这段路,他怎么不知道县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羊肉馆子?
而且刚刚渣爹还说了什么?
他吃过!!!
许淙顿时控诉地望着他,“爹,你偷吃好吃的,不带我!”
“那是以前吃的,”许明成好笑地摸着他的头,“而且你以前年纪小,都还没人家的桌高呢,你娘也不同意你在外面吃东西。”
但这不是渣爹不带他去吃的理由!
许淙鼓起脸,“我也要去!”
他还拿出了上个月生日的时候,许明成说的话做证据,“而且爹你说了,我今年四岁,若是按虚岁算都五岁了。”
“我也要去吃羊肉汤,还有好吃的羊肉饼!”
许明成一一应下,“好,明日爹就带你去。不过我们今天还是得回去吃,你娘她们估计都等急了。”
许淙并无二话。
第二天,正好是个沐休日。
因为王老夫人和金氏都说了不去,所以只有父子二人出门。
许淙起了个大早,站在门口催,“爹,快点快点。”
许明成穿了一身样式和许淙身上的那件差不多的袍子,悠闲地从屋里走出来,他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道。
“急什么?还早着呢。”
但许淙觉得一点都不早,太晚去了万一好东西都被人挑走了怎么办?而且早早地吃完早饭,他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逛啊。
渣爹就是渣爹,一点都不着急。
难道他其实是不舍得掏私房钱请客?
许淙顿时就怀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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